33

“胡鬧。”

嚴楓在車上忍了一路,等到了家裏,沒有外人的時候,她看着蔚藍,臉上帶着微微薄怒,輕斥道。客廳裏豪華璀璨的吊燈散發着耀目的光芒,籠在嚴楓的臉上,雍容華貴,即便已經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依舊美得叫人矚目,能一窺年輕時的風華。

蔚藍望着她,倒是沒生氣,反而更淡然地問:“您覺得我找了個男朋友就是胡鬧?”

“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期望的事情?”

嚴楓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連上愠怒更甚。

“對,我是希望你找男朋友,想看到你早點兒結婚,可不是這樣的人。”

蔚藍在聽到她的話,嘴角微揚,露出一個略嘲諷地笑容,問道:“不是這樣的人?您認識他嗎?就下這樣的定論。”

嚴楓是何人,她身為蔚建勳的妻子,何等陣仗沒見過。

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雖然她只見過秦陸焯一面,可是卻能一眼瞧出來,這男人并不屬于他們這個圈子。

蔚然生怕她們吵起來,替蔚藍說道:“對啊,媽媽,要不你先聽蔚藍說說,其實兩個人在一起,最要緊是合适。”

“夠了。”嚴楓打斷蔚然。

她望向蔚藍,聲音有些和緩,“蔚藍,如果你只是想談戀愛,可以,媽媽只當不知道。”

這話算是退讓。

空氣中陷入一片凝滞,連一根針落在地上,似乎都能聽到。

蔚藍扭頭,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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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口:“他叫秦陸焯,三年前是刑警,現在是個物流公司的老板,公司不算大,不過也不小。”

這是把秦陸焯的基本情況告訴了嚴楓。

嚴楓緊緊地抿着唇線,臉上表情不算意外。倒是蔚然輕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還有,我跟他不是玩玩就好的關系,我是認真的。”

是全所未有的認真。

“認真?你以為婚姻大事是你一個人的事情?結婚就是單純地兩個人喜歡,去領個證就可以的?普通人尚且還要為婚房吵鬧不休,你想過沒,你背後是什麽?是你爸爸辛苦創立的集團,價值上千億的公司,十幾萬的員工,你能說這些都和你沒關系?”

嚴楓聲音并不算嚴厲,可每一個字,都透着分量。

她見蔚藍不說話,繼續說道:“好,就算你可以都不在意。那你想過對方介意嗎?如果他是因為你的家庭背景追求你,那麽你所追求的愛情還純粹?退一萬步說,如果他不是為了你上達物流二小姐的身份而來,可是你想過沒,你要是真的和他結婚,外面的人會怎麽說?人家只會說他是個攀富貴吃軟飯的男人,你想過沒,但凡一個有骨氣的男人會承受這樣的評價嗎?”

身份,背景,這些東西,蔚藍是不在意。

可是嚴楓卻沒說錯,她不在意,不代表所有人不在意。

從她出生開始,她就是蔚建勳的女兒。

随着上達物流日益做大,媒體的聚光燈不可避免的會注視到蔚家的人。蔚然在剛進入集團時,就被冠以接班人、太子女的名號。

至于蔚藍,即便她從未在上達集團工作,也還是有蜂擁而至的記者,想要采訪她。

如果真的因為她的關系,讓那個正義又硬氣的男人,被人那麽诽謗。

……

良久,蔚藍擡起頭,望向嚴楓,開口說:“媽,你不了解我。”

“你更不了解他。”

秦陸焯說過,只要她同意,這輩子他就會認定她,不管發生什麽事情。

或許誓言确實說起來容易。

可是她相信。

因為說這句話的人,叫秦陸焯。她相信這個男人。

這場談話最終還是無疾而終。

蔚藍洗完澡,趴在床上,手機上有好幾條男人發來的。

“到家了嗎?”

“嗯,我也到家了,沒喝多。”

居然還有一條照片,是秦小酒踩在沙發墊上,沖着鏡頭呲牙咧嘴。

跟着這張照片一起發來的,還有一條信息。

“你不在,秦小酒鬧騰地快上天了。”

蔚藍看着燈光下秦小酒藍汪汪的大眼睛,想着秦陸焯給它拍照時候的模樣,心底的煩悶徹底煙消雲散,在床上滾了一圈。

她發信息過去,“明天去約會吧。”

說起來,他們兩個還沒正經約會過,就是那種作為男女朋友的約會。可以是簡單的吃一頓晚餐,然後去看一場并不算有趣的電影,兩人可以點一份情侶套餐,同時伸手去拿爆米花時,手指不經意地觸碰。

這些幼稚的又普通的約會。

誰知,她信息發過來沒多久,秦陸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她一接通電話,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他問:“還沒睡呢?”

他聲音是真的好聽,能叫人耳朵懷孕的那種好聽。

只可惜這人就是太惜字如金。

他見她這麽久沒回信息,以為她已經睡,沒想到居然又等到了。

蔚藍嗯了一聲。

接着,秦陸焯問她:“有想去玩的地方嗎?”

這個問題還真把她問住了。

好在蔚藍低笑道:“約會,也可以是吃飯看電影。”

對面傳來一聲低笑,接着秦陸焯說:“那行,我來安排。”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可是雙方似乎都很默契地沒提到今晚的事情。直到秦陸焯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輕聲說:“時間不早了,早點兒休息。”、

蔚藍嗯了一聲。

臨挂斷電話的時候,男人終于在挂斷之前,嘆口氣:“蔚藍,如果你遇到什麽事情,盡管可以跟我說。”

聽到這句話,蔚藍微怔。

随後笑意蔓延到整張臉,她握着手機,輕笑:“知道了,秦助理。”

這一聲秦助理,兩人又是笑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蔚藍起床下樓吃飯,嚴楓和蔚然都已經在。

這兩天蔚建勳并不在北京,他公務太過繁忙,全國各地飛,都是常有的事情。

“早。”蔚藍跟她們打招呼。

嚴楓擡頭看了她一眼,叫家裏的保姆将蔚藍的早餐端過來,母女兩人也是極有默契地将昨晚的事情掀開。

到不是嚴楓放棄了,只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蔚藍不可能是腳踏兩只船的人。

周西澤劈腿的事情才過去多久,說明她和現在這個男人的關系,開始的很短。

年輕人的事情,太沒定數。

嚴楓打算先按兵不動。

至于蔚藍,她并不知道嚴楓的想法,只是安靜地吃早餐。

她吃完之後,蔚然也吃得差不多。

蔚藍的車昨晚被留在餐廳那邊,所以蔚然直接拉着她的手臂,“走吧,我送你一程。”

兩人上了車之後,蔚然已經開始看文件。

北京早上的交通,堵地叫人沒什麽脾氣。即便是再豪華的車子,此刻都得用龜速緩緩前進。只是不乏着急上班的人,此起彼伏的汽車鳴笛之聲,在車子周圍響起。

終于,蔚然在看完郵件之後,擡起頭。

“真那麽喜歡那個人?”

說實話,連蔚然都挺好奇的,她這個看起來淡然冷靜,什麽都不在乎的妹妹,居然會當着她們的面說出喜歡那個男人。

從前,她一直覺得蔚藍比她更适合當蔚家的女兒。

蔚藍可以很淡然地接受父母安排的門當戶對,而她自己,則是非要撞到頭皮血流,才知道。

誰想,如今她在欣然享受着門當戶對的婚姻。

蔚藍卻要為了愛情,去撞南牆。

蔚藍緩緩轉過頭,望着她:“你也要勸我?”

“我還用勸你?”蔚然失笑,她撥了下耳邊的長發,“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蔚藍望着窗外,許久,她淡淡道:“姐,那是因為你遇到的那個人,不是他。”

對于嚴楓和蔚然的話,蔚藍并未多放在心上。

就像她們覺得,時間會證明,她也等着時間在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

冬日的黑夜總是來得特別快,五點多,外面就被黑幕籠罩,整個城市華燈初上,霓虹遍布。

蔚藍下樓的時候,走到門口,就看見男人站在車旁,靠在車門邊等着。他穿着一身駝色大衣,寬肩窄腰,顯得整個人高大挺拔,還特別地幹淨利索。

冬天的大衣太适合他,怎麽穿都是衣架子。

她走過去,站在離他半米的距離,男人伸手就将她拽了過去。

“站那麽遠幹嘛?”

蔚藍是真沒想到他直接把拉到懷裏,往左右看了一眼,結果,秦陸焯直接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別看了,就算有人,也不能打擾情侶吧。”

蔚藍擡眸看他,她發現,其實他也有挺貧的一面。

外面挺冷的,秦陸焯拉開副駕駛的門,等她上車之後,直接替她連安全帶都系好了。等他弄完,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

兩人坐好之後,他開車出去。

蔚藍沒問,倒是他說:“晚上去看話劇,你喜歡嗎?”

她想了下,問是哪部?結果秦陸焯說了名字,她立即有些驚訝地轉頭望着他,這部話劇她還真的挺喜歡看的,就是一直沒時間。

“喜歡。”

她點頭。

于是兩人先去吃飯,等吃完飯之後,也沒耽誤就開車直接去話劇院。

因為來看的人不少,找到車位停好車之後,他們步行前往劇院。因為還沒到時間,所以門口有不少人。

秦陸焯拽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走丢了。

等他們要入場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姑娘站在臺階上,其中有個姑娘一臉着急地正在翻兜,還跺腳道:“怎麽辦,我手機剛剛就放在這個口袋的,找不到了。”

旁邊的姑娘安慰她:“你別着急,我先打個電話。”

于是同伴開始打電話,但是丢手機的姑娘,已經帶着哭腔,“我手機是剛買的,怎麽辦,怎麽辦。”

“通了,通了。”同伴開心地說道,她們站在臺階往下看,就瞧見一個男人步履匆匆,手上正拿着一個手機。沒一會,同伴手機裏的聲音提示,手機被關機了。

姑娘也認出了自己手機上的巨大吊飾,指着那個男人就說:“小偷,那個小偷偷了我手機。”

可是她喊了兩句,站在那個男人方向的人,不僅沒上前攔住他,反而紛紛退後。

就在姑娘着急地大喊時,蔚藍就覺得自己手掌一松,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便從臺階上竄了出去。他穿着駝色大衣,因為他下臺階的劇烈舉動,衣角在黑夜中飛舞。

小偷沒想到真有人追過來,拔腿就跑。

沒一會,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中。

被偷手機的姑娘和同伴,也趕緊跟了過去。其他人則是一臉驚訝地望着這一幕,可是除了秦陸焯,沒一個人過去幫忙。

很快,這一幕帶來的輕微騷亂就消失了。

劇院門口的觀衆,依舊不緊不慢地開始檢票入場,沒人在乎之前發生的事情。

秦陸焯一路追出去,也沒想到這個小偷居然體力這麽好。他差不多跑出去一公裏才把讓人按在地上逮住。他拿出手機報警,小偷還在掙紮,不停喊道:“大哥,你放我一馬吧,這事兒又跟你沒關系。”

聽到這句話,秦陸焯冷笑一聲。

很快,丢手機的姑娘和同伴也趕到了,她們沒想到秦陸焯真的把小偷抓住。

秦陸焯直接把手機丢給她,問道:“是你的嗎?咋”

姑娘又驚又喜,查看了一番,點頭:“是我的,是我的。”

這手機不便宜,小姑娘花了一個月的工資才咬咬牙買下的。如今失而複得,開心地差點兒哭出來。

等警察過來時,兩個姑娘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特別是丢手機的姑娘,眼睛閃閃發光地盯着秦陸焯,輕聲說:“要不是這位先生,我的手機肯定就丢了。他是從話劇院門口一路追到這裏的……”

聽到話劇院三個字,正把小偷交給警察的秦陸焯,心底暗叫一聲糟了。

他都顧不上多說,直接扔下一句:“抱歉,我得走了。”

居然轉身就離開了。

待他一路跑回話劇院門口,此時早就過了進場的時間,連門口的黃牛都走了。

臺階上,哪還有蔚藍的身影。

秦陸焯暗自懊惱,第一次跟女朋友約會,就把人弄丢了。

他拿出手機,正要打電話,後背被人輕拍了一下。

待他轉身,就看見身後的人,微笑地望着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在星夜下,格外晶潤。

幸虧,她還在。

他心底起了愧疚,低聲道:“抱歉,蔚藍。我不是故意丢下……”

“累不累?”他沒說完,面前的姑娘已經問他。

他微怔地望着她。

他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是卻聽說過。之前在警隊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因為工作太過忙碌,被女朋友甩了。畢竟不是哪個女生都能接受,一個電話過來,自己的男朋友就得把自己丢下,立即去抓賊的。

熱血和正義,聽起來高大。

可是不是沒個人都能接受。

蔚藍看着他,突然上前,抱住他。

“我沒走,也不生氣。”

她的聲音可真軟,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哄他。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你盡管去,我會等你。”

他的熱血和真誠,她都懂。

這一刻,秦陸焯腦海中突然響起,他曾經在警徽前的宣誓,他的信仰和熱血所在,以及那些不被理解的時刻,都在這一刻被喚醒,以及被理解。

他低頭望着她,眼中有光。

這姑娘,他怎麽能不打骨子裏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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