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眼看着進入十二月, 天氣越來越冷, 倒是街上的氣氛開始變得熱鬧。還有十來天就是聖誕節, 不少商家已經開始為聖誕做準備。

就連蔚藍工作室都有些準備。

前臺行政楊佳已經開始在采購聖誕裝飾品。

她一邊看電腦一邊刷淘寶,借着工作的機會偷閑,實在是太痛快不過了。所以張蕭過來的時候, 伸手拍她的肩膀,吓得她渾身一抖。

“做什麽虧心事呢?”張蕭低頭看她的電腦。

楊佳嘆氣, “還不就是聖誕節要送的地方, 居然還有老師讓我買禮物襪子, 說是要給咨詢者,這是拿他們當小孩子哄啊?”

工作室不止是蔚藍一個人, 還有其他合夥人。

人一多, 要求自然不少。

張蕭眨眨眼睛, 比起楊佳,她接觸咨詢者又要更深一些,所以笑道:“那你以為那些咨詢者, 就不需要哄?”

能來這裏的咨詢者, 很多都是心理上有問題。

或許,有些人不理智起來, 甚至比小孩子還要難哄。所以不少心理咨詢師, 都有自己的一套對付咨詢者的辦法。

蔚藍一周沒有工作, 因為之前已經跟咨詢者提前溝通過。

如果有想換心理咨詢師的,她可以做推薦。不過她的咨詢者對她挺信任的,也就一周而已, 所以換人的基本沒有。

這一周她一回來,張蕭就開始跟咨詢者預約。

這不,前幾天蔚藍正式上班,時間表就安排的滿滿當當。

楊佳見她這麽忙,臉上還挂着笑,“現在上班開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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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張蕭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說:“以前我上班的時候都盼着放假,總覺得一輩子不上班才好呢。結果這次蔚老師一下子給我放了一個星期,我才發現,壓根不是這樣的。我在家的時候,除了追劇就是刷微博,根本沒正經事。結果心裏還要一直擔心會不會失業。”

現在能回來上班,忙是有點兒忙,心裏面卻是踏實的。

結果,剛說完,電梯叮地一聲響了下。

兩人齊刷刷擡頭,朝着電梯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包裹頗為嚴密的人走了進來,從體型上看是個女人,帶着帽子和口罩,臉上還架着一副能遮住她半張臉的墨鏡。

除了知道她是個女的,其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楊佳起身,客氣地問道:“請問您有預約嗎?”

女人搖搖頭,隔着口罩說:“你好,我想找蔚藍老師。”

楊佳迅速地找張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更專業客氣,伸手将桌子上的表格遞了過去,“請您先将表格填寫一下。”

來訪者低頭瞧了一眼表格,沒伸手接過去。

顯然是有些抗拒。

她說:“我不能直接跟蔚老師先聊聊嗎?”

楊佳朝張蕭看了一眼,又笑了下,“一般來說,初次來訪者都需要填寫表格,這樣有利于咨詢師第一時間了解您的基本情況。”

張蕭見女人小心地朝兩邊張望,又見她把自己打扮成這樣。

于是,她直接伸手拿過表格,指着旁邊一間更私密的招待室,聲音低柔地說:“小姐,如果您不願意在這裏填寫,咱們可以去旁邊的招待室。您放心,您填寫的所有資料,我們一定都會替您保密的。”

女人沖着她望了一眼。

張蕭自我介紹:“我是蔚老師的助理,姓張。”

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氣,沖着她點了點頭。張蕭領着她進了一旁的招待室,關上門之後,将表格放在桌子上,低聲問道:“請問,您要喝什麽嗎?”

“不用,我什麽都不喝。”

對面坐下的人,總算開口。

她這一開口,叫張蕭聽出來,來訪者的年紀應該不算大,應該不到三十歲。

半個小時之後,蔚藍送走了今天的第三位咨詢者。

接下來一直到下班的兩個小時裏,她不再有訪客,因為她一向都是這樣安排自己的時間,不會太滿也不會太少。

張蕭敲門進來的時候,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正準備發信息。

“蔚老師,這裏有個初次到訪者。”

蔚藍:“表格填過了嗎?”

張蕭緩緩搖了下頭,蔚藍沒覺得意外。畢竟她開的是心理咨詢室,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一如既往的配合。

她不太意外,後背稍微靠在身後的椅子上,低聲問道:“那她有說明自己的情況嗎?”

張蕭點頭。

不過她又立即說:“不過她不是為自己來的,所以我覺得您還是先和她聊聊比較好。”

五分鐘後,來訪者被帶到了蔚藍的辦公室。

蔚藍面前擺着那張表格,只填了一行,就是面前這位小姐的姓氏,她姓孫。

“孫小姐。”蔚藍看了她一眼。

這會兒孫小姐身上的裝備倒是都摘掉了,露出一張略普通的臉,只能勉強算清秀,并不出衆。不過她整個人倒是不拘束,顯得落落大方。

聽蔚藍稱呼她,孫小姐點頭示意道:“蔚老師,初次見面,您好。”

蔚藍安靜地看着她,低聲問道:“孫小姐,你來這裏……”

她刻意停頓了下,望向對面的孫小姐。

孫瑤有點兒猶豫,不過好在最後,她還是開口說:“蔚老師,其實我來這裏,不是因為我個人,而是為了別人咨詢的。”

這種事情,蔚藍不是沒遇到過。

咨詢者因為身份或者意願問題,并不想直接接觸心理咨詢師,會讓身邊的人過來了解。

蔚藍淡淡地看着她。

孫瑤還是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想了一會,才低聲問:“蔚老師,你對偷竊癖有什麽治療手段嗎?”

蔚藍揚眉。

孫瑤臉上尴尬更顯。

偷竊這種事情,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不光彩的,即便不是她自己的行為,在提到的時候,都有種難以啓齒的感覺。

孫瑤年紀不大,打扮簡單。

她能派來做這樣的事情,可見她跟委托人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聽張蕭的描述,她應該也是委托人的助理。

又或許她應該跟委托人之間,有種更親密的關系。

據蔚藍了解,有些人喜歡用遠方親屬當自己的身邊人,這樣會覺得靠得住。

至于偷竊癖……

她眉目冷淡的看着孫瑤,淡淡笑道:“既然已經發展成瘾,想必你們之前應該沒少看過心理咨詢師吧?”

孫瑤望着她,一臉驚訝,随後苦笑:“蔚老師,果然是瞞不過你。”

她說:“之前是看過別的咨詢師,可是不僅沒有效果,反而越來越嚴重。再加上他現在抗拒那個心理老師,根本不願意再去。”

對于這個說法,蔚藍并不會覺得意外。

看得出來,孫瑤這個委托人的家世應該極好,可是卻有偷竊的習慣。這種行為往往伴随着兩種原因,一是刺激。

對,出現在富家子弟身上的偷竊行為,往往是因為刺激。

或許第一次的時候,并不是刻意,卻因為沒被人發現,從而獲得一種心理上的滿足。随後就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再之後,就會形成一種慣性,從而成瘾。

至于第二種原因,就更加普遍了。

——報複。

因為心理上的壓抑和不滿,從而選擇用這種發洩方式,去報複。

不管是哪種原因,蔚藍此時尚不能判斷,畢竟她還沒見到真正的咨詢者。

所以她直言不諱:“孫小姐,你應該明白,能形成偷竊的原因有很多種。至于你問我有什麽辦法治好……我只能告訴你,沒有。”

孫瑤瞪大眼睛。

直到蔚藍不緊不慢道:“因為要治好的不是這種行為,而是人。”

送走孫瑤之後,蔚藍瞧見時間差不多,就準備下班。這幾天,她下班之後,都會去醫院陪着秦陸焯。

這人的恢複能力簡直是怪物級別的。

因為這兩天他也開始處理自己公司的事情,并且能下床走動。

蔚藍下樓的時候,秦陸焯正好打電話過來。

“過來了嗎?”他問。

“下樓了,有想吃的嗎?”

這幾天都有專門的人給秦陸焯送吃的,估計應該是宋秘書安排的。不過營養餐吃多了,自然會無聊,雖然知道他這人性格就那樣,給什麽吃什麽,蔚藍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

對面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說。

蔚藍一愣,此時電話裏已經有一聲淺淺的低笑。

德性。

對于他的戲弄,蔚藍哼了聲。

下班高峰期一向堵地叫人懷疑人生,蔚藍的車夾在車流之中,就見前面紅通通一片,各種汽車的尾燈,交織成一條紅色長龍。

外面早已經暮色降臨,城市的夜晚,卻比白日裏還要喧鬧。

即便是醫院也不例外,蔚藍車子開到門口的時候,又堵了不短時間。

等上樓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秦陸焯所在的病房,倒是安靜。只是等她到門口的時候,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面居然有人在說話。

她推門,就見床頭還真的坐着一個人。

姑娘。

推門的聲音,叫床邊坐着的,還有床上躺着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嚴棠沒想到,這會兒有人來。

她手上的蘋果剛削了一半,蔚藍看過去,嗯,削得不錯,最起碼比她強。

女人一向就敏感,更何況是出現自己喜歡的男人身邊,在蔚藍推門進來的一瞬間,嚴棠就認出蔚藍。

這是那天在醫院裏,跟在秦陸焯身邊的那姑娘。

蔚藍長得實在太紮眼,是那種過目難忘的漂亮。嚴棠一向自信與自己的樣貌,結果那天遇見她的時候,心底那股子酸意就沒忍住。

“你好。”嚴棠站起來,沖着蔚藍笑道。

她今天一看就是打扮過的,明眸皓齒,一笑起來,特別好看。

難怪是能拍警隊宣傳片的人。

蔚藍将手中的包,放在桌子上,沖着她微微笑道:“你好。”

嚴棠手裏還拿着削了一半的蘋果,往旁邊走了兩步,笑着說:“要不你坐吧。”

倒是挺像那麽回事。

蔚藍沒說話呢,反倒是躺在床上的秦陸焯開口說:“你坐吧,別跟她客氣,讓她站着。”

這話說得特別有意思。

而且內外有別的,讓嚴棠臉色一下子就尴尬了。

蔚藍沒什麽勝利者的榮譽,畢竟男女這點事情,談不上誰贏誰輸,只看是不是對的那個人。嚴棠不是秦陸焯對的那個人,她沒必要這會兒在人家面前擺出什麽高高在上的姿态。

“嚴小姐,晚飯吃過了嗎?”

嚴棠點頭,強忍着露出笑容,“我是順便過來看看秦陸焯的,聽說他受傷了。”

蔚藍點頭:“有心了。”

哪還要別人說明白,嚴棠也是不想再待下去了,把蘋果放在桌子上,笑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陸焯朝對面擡擡下巴,“把東西都拿回去,我不需要。”

蔚藍這會兒才發現,對面擺着一堆東西,再一看,居然還有燕窩。

真夠有心的。

嚴棠倒是梗着脖子說道:“我買都買來了,你要是不要,待會出門,我就得扔了。”

秦陸焯:“……”

蔚藍沒插話,嚴棠已經拎起包往外走。

她把人送到門口,就沒繼續送。

等再關上門之後,她一轉身,床上的男人居然特別自覺地說:“你別這麽看我,我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我受傷的事情。”

蔚藍自然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讓人姑娘來的。

他做不出這種事情。

只是前有小護士的殷勤,今有警花的貼心,這男人的行情還真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啊。

她緩緩走到桌子上,拿起那顆削了一半的蘋果。

秦陸焯揚眉,“我沒讓她削,她非要。”

蔚藍哼了一聲,盯着他看。

秦陸焯還真的被她望得心底有點兒發毛。

誰知兩人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面突然鬧了起來,伴随着小孩子尖銳的聲音,原本安靜地樓層,一下喧鬧了起來。

蔚藍剛站起來,就聽到外面氣急敗壞地聲音。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居然偷東西。”

病房裏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這聲音他們都聽出來了,居然是嚴棠。

于是,連秦陸焯都下床,跟蔚藍一塊走到門口。

一打開門,就看見嚴棠正抓着一個小孩子的後領。這孩子看起來八九歲的模樣,打扮地十分精致,模樣更有別于這個年紀小男孩的清俊。

對,這個孩子雖然年紀還小,可是樣貌是真的出奇好看。

男孩拼命地在掙紮,似乎不想讓嚴棠這麽抓着他的衣領。

偏偏嚴棠看着瘦弱,好歹也是做警察的,制服這麽一個小男孩也算輕而易舉。

沒一會,走廊裏就聚集了人。

直到一個中年女人走過來,看着嚴棠這麽抓着小男孩,呀地喊了一聲,趕緊上前,說道:“這位小姐,你快點兒松手吧。”

嚴棠一瞧見來人,眼睛一亮。

她說:“你來得正好,剛才就是這孩偷了你的手機,我親眼看見的。”

中年婦女一愣,下意識地摸自己的兜。

果然手機不見了。

此刻走廊其他人都朝着小男孩望過去,有惋惜的,有好奇的,自然也有嫌惡的。畢竟長得再好看,這麽小就會偷東西,在別人看來,也是長歪了。

嚴棠松開拉着小孩的領子,伸手就要搜小男孩的兜,誰知小男孩擡起腳,就往她腿上踢。

只不過他還沒踢到,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整個人被往後扯。

秦陸焯面色陰沉地望着男孩子,“打女人?算什麽男子漢?”

小男孩原本滿臉的不忿,結果被他這句話一說,反而安靜了下來。半晌,他指着嚴棠說:“那她欺負小孩子,又算什麽好人。”

嚴棠沒想到,這熊孩子到頭來,還這麽嘴硬。

她怒道:“剛才在樓下,我就看見你偷了別人的東西。你要是不跑,我追你幹嘛。”

小男孩斜了她一眼,居然還是一點兒不害怕。

他說:“就你看見我偷東西,空口無憑,我還說是你偷的呢。”

蔚藍在一旁聽着,都要笑了。

顯然,這孩子神思敏捷,嚴棠這個成年人都不一定說得過他。

“捉賊拿髒,如果你心裏沒鬼,你就讓我搜身。”

嚴棠氣急敗壞,周圍這麽多人看着,要是她拿不出證據,別人還真以為她這麽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

這會兒那個掉了東西的中年婦女,開口說:“姑娘,真是謝謝你。其實你誤會了,我和小俊是認識的,我是他家保姆。”

誰知這個叫小俊的男孩,卻突然生氣地打斷她。

“誰讓你說話的,她不是要捉賊拿髒的,她才是那個賊。剛才她偷了你的手機,還誣陷在我身上。”

要不是旁邊有這麽多人在,嚴棠恨不得揍這孩子一頓。

她怒道:“你可真是太壞了,明明是你偷東西,居然還……”

突然,她身上響起一陣巨大的鈴聲,嚴棠的脖子像是被人抓住,沒說完的話都留在喉嚨中,她低頭望着自己大衣的口袋,眨了眨眼睛。

電話鈴聲格外響亮。

直到嚴棠伸手,将兜裏的手機拿了出來,這是一款老款翻蓋手機。

一看,就不是年輕人用的那種。

中年婦女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說:“啊,我的手機。”

蔚藍和秦陸焯都不由望向靠在牆壁上的小男孩。

然後,清楚地看着他揚起嘴角。

那笑容,得意又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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