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襲(2)

黑暗中,一雙黑亮銳利的眸,緊盯着熟睡在床上的一個身影。床頭櫃上的鳥籠裏那只金絲雀拍翅拍得更急,“啾”的叫了一聲,——把圈養的雀鳥擱置在房中床頭櫃上的,不多見,此間主人似有意為之,怪的是此刻鳥有異動,主人卻未警覺。

金絲雀鳴叫的一瞬,隐藏在窗邊紗簾裏的人影微晃,從陰影裏閃身而出,踩着貍貓般輕巧的腳步,一步一步,逐漸逼近床頭。

悄悄走到床榻前,斂足,靜止不動,壁燈下的那抹剪影,袅袅纖細,如煙絲霧繞的一縷幻影,仿佛随時都會被夜風吹走、消失不見。此刻若要被人瞧見,也只當自己眼花産生錯覺。

只是床上那人,睡得死沉,鼾聲陣陣,自是瞧不見房中多了個不速之客!——“客人”應邀而來,“主人”卻在床上睡得正酣……

這大大出乎葉渎預料!

看似松散的防衛、熟睡中無絲毫防範意識的此間主人,——簡單的一抹表象!如此漫不經心的待客之道,反倒顯出“圈套”的痕跡來!

葉渎在床前站着不動,身上穿的夜行衣,卻非草野人士慣着的黑衣勁裝,而是一件無袖、绛紫色緊身直排扣緞子小褂、配一條黑色勁褲,勁瘦、高挑,如深夜出動的獵豹,矯捷靈敏,潛行伏擊、動靜皆宜!

半透明的黑紗層層裹住口鼻,斜分邊的劉海下,星子般黑亮的眸,燦燦如炬,犀利的目光緊盯睡在床上的人影,模糊可辨——熟睡之人的枕邊,一封大紅燙金的請柬,火漆封蠟,約莫就是茂文昌口中所謂的那份“薄禮”!

葉渎緩緩的、伸出手,黑色皮質手套在昏暗油燈下閃出一抹亮銀色,有極細的銀色鏈子,纏繞十指。

緩慢伸出的手,在摸到床頭櫃上震晃的那只鳥籠子時,并指夾住的籠子鐵門已被開啓,金絲雀振翅而出,掙脫了鳥籠,飛出窗外,葉渎閃電般出手,在空了的鳥籠子裏抛入一物,精準地插入引信、用火折子點燃後,撩開蕩于風中的蚊帳,輕悄悄把鳥籠子擱到枕頭邊,順手摸走那張燙金大紅請柬,放下帳子,往後退開幾步,在床位對面一張茶幾旁的酸枝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她慢條斯理地支肘在椅子扶手,攏指輕托下巴,微側着臉注視床上的人,搭在椅背上的另一只手,指尖帶有節奏地輕敲椅背:一、二、三……

噼啪、砰——

鳥籠子裏點燃了長長引信的那串鞭炮,猝然炸響!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炸在枕頭邊,驚得蒙頭蓋臉熟睡在床上的那人,如一根拉緊的彈簧,倏地彈坐起來,午夜驚魂般睜大了眼,滿目驚悸,喘息不定,慌亂中掀了被褥,扯開蚊帳,兩腳挂到床沿下,站起,擡頭的一瞬,整個人猛地僵住,——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房間!他這是在哪裏?

怔怔的,把目光轉向茶幾椅座上,才驚覺房間裏還坐着一個勁裝蒙面人,渾身打個激靈,他重又跌坐在了床上,吃吃地問:“你、你是誰?這、這是哪裏?”

此刻的葉渎,看到床上的人坐起來面向她發問時,心裏頭就“咯噔”了一下,——床上那人,竟是阿笙!

他應當在梨園那片兒、東家西廂房那邊收拾完行李、等她,或獨自歇息。怎麽眼下反倒出現在此間?難道……

心中暗道“不妙”,雖知茂坑人會對她設下陷阱,卻沒料到他竟利用阿笙當餌料!此刻反應過來,為時已晚!——仍怔忡在床上的典谟,渾然不覺自己背後倏地冒出個人影,宛如幽靈,悄無聲息的貼到他背後,一抹寒芒閃掠,削鐵如泥的一把利刃悄然抵在了他的頸後……

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不能開口道明身份,她怕阿笙穩不住!一旦聽出她的話音,認出她來,他就不會這麽呆坐着發蒙,必會輕舉妄動,一動,則會引得潛伏在他身後的歹人痛下殺手!

生死,懸于一線!

坐在椅子上的葉渎,并不吭聲,默然站起,一面走向典谟,一面緩緩的把手伸進衣襟。

“你、你想做什麽?別、別過來……”

看到不速之客把手伸進上衣口袋,帶着極度危險的氣息步步逼近,典谟有些慌神,就在他想要站起時,幽靈般貼身在他背後的歹人臉色驟變,葉渎清楚的看到對方眼裏閃過一絲暴戾利芒,手中那把利刃猛地揮砍而下……

刀口緊挨在典谟後頸,卻沒能砍下分毫,最終停滞在那裏,——于暗處潛伏襲擊的歹人,揮刀的那只手、手腕上被一條細長銀鏈子纏捆住,銀色鏈子的另一端繞在葉渎指尖,只輕輕一拽,歹人手腕已見血,痛得“嘶嘶”抽氣,卻用另一只手狠切典谟後頸!

撲通!

典谟眼前一黑,瞬間暈倒在床上,枕頭邊那只鳥籠被碰翻在地。

眼見阿笙已昏厥,葉渎怒從心起,再無顧忌,疾步沖上前。

床上伏擊的歹人也發了狠,抽出腰間別的一根皮鞭,狠命甩出,先發制人!

皮鞭劈空暴響,甩出響尾蛇般的弧度,向逼近的葉渎劈頭抽下去。

噼啪!

鞭子抽中一抹幻影,之後,穿透幻影打在了床柱上,葉渎移形換步的速度過快,肉眼只能捕捉到旋身晃過時留下的幾個重疊般的幻影。

歹人眼前一花,手中的皮鞭子已被葉渎奪去。她揉身疾步沖上,竟然以零距離的方式進逼至他面前,四目相交,電光迸射!

一抹冷冽的銳芒自葉渎眼中射出,如無形的劍氣刺入心口,那一瞬,驚恐的感覺鎖住歹人的神經,心跳撞擊壓過所有聲音,他清楚地意識到——午夜潛入房間來的這個女子,是一個無法戰勝的可怕對手,帶着獵神的黑色羽翼瞬間出現,讓獵物戰栗的危機感緊迫逼來!

那一瞬,歹人幾乎感覺到了死神的指尖,冰冷冷地抓來,喉頭發緊,來不及發出驚呼聲,葉渎已然閃電般出擊,揮出的手刀迅猛無比,帶出的勁風卻驟然凝固——手刀精準地停頓在歹人頸項上,她耳邊聽到對方吓得走了腔調的求饒聲:“別、別!先、先別動手……我我、我爹說你、你不可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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