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去毒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停下,掀開車窗往外窺探卻見一片烏黑,陰風拂來,卿卿不禁起了身雞皮疙瘩,忙放下車簾将蕭墨護緊。
“哥,我們到了,等會兒就會有人救你。”她伏下身輕聲而道,蕭墨雙目緊閉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暈得厲害,話音剛落,旁側就響起幾記叩磕木板的聲音,緊接着聽見有人在說:“你可以下來了。”
卿卿小心翼翼地把蕭墨放平,然後從車內爬了出去。青洛站在車邊,手上持着永不離身的玉骨折扇,臉上笑意淡淡可又像帶了幾分捉摸不透的心思,夜色之中,那身銀白格外耀目,仿佛渡上層月華清冷朦胧。卿卿左右環顧,越看周圍越覺得像荒郊野嶺,這月黑風高的,若是死在此處怕是沒人知道。
“神醫,這裏是哪兒?”卿卿略有怯意卻不敢表露太明,只好故作鎮定壯膽問道。青洛手中折扇一展,小扇幾下輕笑着說:“這便是我住處。”
“住處?”卿卿聞後又細細環顧,其它沒有看到,只見兩三個墳墩在冷月下幽暗而又詭異。她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覺得有點冷,見青洛仍在扇扇忍不住小聲說:“神醫,天不熱,這扇子沒必要吧……”
“我覺得熱!你哪兒來這麽多屁話,還不快和我走。”話落,青洛拿扇子朝她腦門上一敲,然後轉身往三個墳頭走去,卿卿見哥哥還在車上,忙不疊地攔住他道:“神醫,你不能撇下我哥啊!”
“等會兒會有人來接他,你只需跟着我。”
青洛自顧自地往前走,卿卿回頭看看馬車再看下他,氣悶地咬牙跺腳可又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後,随他走到一處墓穴前,本來稍稍着地的心一下子又吊到嗓子眼,只有死人是住在地裏的,他到底有何企圖?
“認清是哪個碑,以後別走錯了。”青洛囑咐,話落就轉起碑邊的小石獅,“咯嗒”一記輕響,墓碑徐徐下沉,漸漸露出個一人寬的墓道。
“跟緊了。”他邊說邊從袖中掏出火折子,點亮後走入墓道之中。無意間,卿卿看到洞口有兩具白骨吓得差點叫出聲,她馬上捂緊口鼻,萬分小心地緊跟其後。
這人實在奇怪,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就已經是神醫了,蕭墨裏的王大夫不知要比他高出幾個輩份,醫術高明也不敢自诩,這青洛又是憑何本事?卿卿有些懷疑,似乎覺得自己太過盲目,還沒打聽好便冒冒然随他來了,萬一是騙子怎麽辦?或者說是和蕭家一夥的。想到此處不禁膽寒,不過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她只好孤注一擲,暫且相信他一回。
不知走了多久,青洛終于停下腳步,卿卿擡頭看去只見一座石門頂處刻着三個大字“無名居”。這無名居想必是墓主栖身之所,半夜三更闖入擾了陰魂,豈不是對死者大不敬?光想就覺得害怕,她不由深吸口氣,青洛緩緩側身,青綠色的眸在火光耀晃之下似乎閃過一絲詭異妖光,她更是暗自捏了把汗。
“怕嗎?想回去還來得及。”不知他是否故意,說出來的話顫悠悠的,像是浮在半空輕不可聞。看着他獰笑,剛才還怕得慌的卿卿突然鎮定了,大概是他裝得太假,反而讓她覺得這人……腦子有些水。
她的反應似乎不在青洛意料之內,他頗為無趣地撇下嘴角,然後轉身扣上石門邊的銅環,一股細灰簌簌落下嗆得卿卿直咳,她閉緊雙眸揮袖拂去灰塵,再睜開眼時面前豁然開朗,只見此處山石俊秀,樓閣騰雲;一道銀瀑飛流直下,落在腳下彙聚成潭;潭中紅鯉似乎聞到人聲,悠哉悠哉地游來,青洛見之從石蓮臺上抓起一把铒食投入水中,随後輕拍去手上細灰。
“随我來吧。”他低聲道,轉眼又變得正經起來,卿卿不敢不從,忙跟在他身後上了石階,身後的石門随即緩緩合起,她随着青洛蜿蜒而上,走了幾步不禁被此處仙境迷了眼,銀瀑揚起的水霧輕浮半空,猶如薄雲煙籠碧波。那樓閣像是依山而建,沿途石階旁的蓮花柱上都鑲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淡暈的光似被霧水化開柔亮迷離。臺階上石坊聳立,重重疊疊,上面有刻“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每過一重景色皆不同,宛如層層仙境穿梭其中,穿過“九重天”他們終于到了逍遙小築,青洛說這便是他住的地方。
人怪住得地方也怪,誰會把墓碑當家門,然後把府宅安在如此隐蔽之處?卿卿不去在乎,她只想着哥哥如何進來。入了逍遙小築,就有兩個侍女模樣的人前來迎接,她們穿得飄逸白紗,頭上綴有珍珠簪子,個個如花似玉飄逸脫塵。青洛低聲說了幾句,兩侍女忙彎腰行禮,然後轉身離去,舉手投足似有些刻意,眼神也呆滞得很,仿佛泥雕木塑沒什麽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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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來了,你過來吧。”青洛兩手負于身後信步走入內庭,卿卿收起疑惑繼續随他走,接連看見幾個下人奴婢,都是木讷呆滞的模樣,身上也是穿着白紗。入了間房,卿卿看到了哥哥,他躺在一張竹榻上臉色慘白無光,隐隐地還泛着一層青灰,她心頭一痛,兩三步走過去抓住他冰冷大手,在他耳邊輕喚了幾聲“哥哥”。
“他聽不見。這蠱毒厲害之處就是能讓人覺得萬骨齊斷的痛楚卻聽不見、看不見、說不得,好似被關在黑室中倍受煎熬直至氣絕,蕭家這一毒可真是狠。”
“請您一定要救,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卿卿的心更是痛了幾分,迫不及待地回頭哀求,而青洛看來并不着急,慢條理斯地斟上杯茶坐下細品。
“親人?我看不一定。”
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卿卿心裏咯噔,隐約有絲不安。青洛眼中笑意漸濃,随手抽出插在腰封內的折扇往她腦袋上重重一敲。
“笨!我已經用冰蠶替他去毒了,你不好好看!還有,這蠱毒不一定能去幹淨,我只能想辦法制住,讓它不發作。”
卿卿聽後大松口氣,忙轉身回到蕭墨身邊細細觀察他身上之物,果然看到有幾條一指粗三寸天的大蠶在他身上鑽進鑽出,爬來爬去,看着有點惡心。
“好了,今天便到這裏,你先去睡吧。若無意外,他明天能醒。”說着,青洛起身想要離去。卿卿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連忙叫了聲:“神醫,留步!”
青洛止步轉過身,面露些許疑惑。卿卿欲言又止,想了一會兒仍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我想不單是因為我輸給你的緣故吧?”
青洛淡然一笑,道:“你很像一位故人,而我欠她一條命。”
卿卿愕然,緩過神後青洛已經離去,她走到門處探頭,廊道寂然無光,俨然像坐孤墳靜得吓人。她有些膽怯,小心翼翼關上門後就回到蕭墨身邊,怕壓壞什麽似地輕輕坐下,今晚定是不眠夜,她只想守在哥哥身邊等他睜眼,這段日子實在辛苦,原本以為到了秦州就能過上太平日子,沒想到蕭家餘威仍在,就和爹爹的冤魂一樣糾纏不休,若哥哥能逃過此劫,她定會吃齋念佛,洗心革面;若是逃不去……卿卿不敢想,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只剩他了,如果沒有哥哥,她也不願意孤苦零丁頂着罵名茍活于世,如今只希望哥哥能平安無憂,為此做什麽都願意。
不知不覺窗外亮了,蕭墨的臉色似乎又好了幾分,卿卿稍松口氣,仔細拭去他額上密汗,然後走到盆架邊将巾帕放入水中搓揉幾下撈起擰幹。水波輕漾,碎了投在水中的淡影,她不由凝住心神,看着盆中水波靜下,直到拼出一張疲憊蒼白的面容,卿卿從沒注意過這張臉與哥哥有何不同,然而此時她突然想起哥哥的胡言亂語:不管你是不是親生的,你都是我妹妹。
這話什麽意思?卿卿轉頭望向竹榻上的人兒,緩步上前低頭細看,哥哥的眉眼似乎和她有所不同,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像,可又沒特別相似之處,小時候哥哥還白些,如今他膚色如蜜,與她更不可比了。卿卿心裏生疑,不禁伸手細細輕撫起他的劍眉薄唇,然後又摸上自己的臉,在她腦子裏哥哥就是長這樣,他們的血是在一起的,心也是在一起的,或許是自己聽錯,沒必要放在心上。想着,卿卿不由舒了口氣,伸手再次輕抹去蕭墨額上的汗珠,而心中像是多了些什麽,朦朦胧胧,稍縱即逝。
“好了,該用膳了。”
門處突然響起男聲,卿卿一驚忙側頭看去,不知何時青洛已進門,手上端着填漆花盤,盤內擺有一個南瓜狀小瓷盅。她起身迎上,伸手想要接過花盤,誰知青洛把手往後一縮,正色道:“這不是給你吃的,是給他吃的。”
話音剛落,他走到蕭墨身邊把填漆花盤放上矮幾,然後打開瓷盅拎出兩條手指粗細的花腹蛇塞入蕭墨口中,手法熟練得令人咂舌。卿卿驚詫萬分,沒想到青洛給哥喂那種東西,她三步并兩步跳回榻邊,扳開哥哥的口兩條蛇已無蹤影。
“這……這能吃嗎?!”卿卿聲音發顫,似乎是被他的古怪驚到了,不由生起氣來。青洛拿起折扇,“啪”地又往她腦門上重重一敲。“這是以毒攻毒,不懂別說話。你随我去用早膳,他睡在此處不會有事。”
“不,我得照顧我哥!”
“你的命都是我的了,現在當然要聽我的話。快走,否則就喂你吃一條!你哥我也不救了。”
話落,卿卿頓時語塞,她本想留在此處,但是哥哥沒醒之前還是聽話為妙,她無可奈何地跟在青洛身後,出門前還特意望眼蕭墨,确認無恙才小心把門關上。
逍遙小築似變了個模樣,昨夜此處如同蚌中明珠,光彩奪目;而旭日東升時,築內彩蝶翩翩,繁花似錦,又是一番春日美景。這些嬌紅花瓣随風飄落清潭,引得潭中紅鯉争相游來。青洛就将卿卿帶至潭邊小亭,然後投些魚餌逗起水中紅鯉,幾位美婢端上粥點蒸包,他才收起玩興拂袖坐下。
“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待你好。”這是嬷嬷常說的話,或許是因為和青洛所說的那人相像,所以他才肯出手相助,而那個人究竟長什麽模樣,和他又是何關系?卿卿開始好奇,心不在焉地吸着碗裏薄粥,“唏……唏……唏……”地發出很大聲響。
“沒人教你吃飯不得出聲嗎?”青洛啃着手中雪梨斜眼打量,似乎對她有些不屑。
“我只是下人,沒這麽多講究。”說着,她擡手扶下歪得快掉的發巾,吸溜溜地吃得香。
“聞名不如一見,我還在想能把蕭家鬧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什麽模樣,真是大失所望。”青洛扇起玉扇,将吃完的果核立放入盤中。卿卿差點被嘴裏的包子噎住,狂咳好一陣子才把它吐出來。
“不是肉餡的,我不愛吃。”她生着悶氣,故意把粘乎乎沾有口水的包子扔入池潭,紅鯉争先游來,浮在碧水上的白點時浮時沉,慢悠悠地飄到池中央。青洛像是沒有看見,悠閑自在地賞美景、啃香梨、扇扇子。
看來這人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了,不過真想害他們的話,何必還要出手相救?卿卿心中暗想,猜不透此人是敵是友,她也不願去問,繼續吃包子喝粥,無意間就發覺站在旁側的仕女很奇怪,他們說什麽她都沒反應,眼睛不眨人也不動,就像假的一樣。她細細打量二人,終于看出些端倪,心裏不由發毛,想了一會兒便輕聲道:“多謝你肯救我哥哥,不過我想知道,以命換命究竟是怎樣的換法?”
“我正在想,等想好了告訴你。”青洛望着清池微微笑道,異色的瞳如同水光潋滟無邊。卿卿咬下嘴唇,忍不住追問:“你會把我變成她們這樣嗎?”
青洛轉頭看看站在兩邊的仕女又看下她。“看來你比我想得稍微聰明些。”說着,他朝仕女招招手,其中一人走至他面前欠身施禮,他趁機拔下她頭上的珍珠簪子,這嬌滴滴的美人兒就像斷了氣一下子癱軟在地。
“這些都是我制的藥人,有幾個是擅闖無名居的,而有些則是以命換命,別有企圖的,本來想将他們送入化骨池,可是覺得怪可惜的,就挑些漂亮的做下人,你覺得她可美?”
青洛笑得無邪,卿卿卻出了一身冷汗,這人不旦高深莫測,而且狠起心不比蕭家差,簡直是把人當玩物!青洛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挑起長眉輕笑着道:“是不是怕了?”
“沒,只是覺得人不可貌相,一連碰到幾個都是人面獸心。”卿卿平靜無緒,吸溜溜喝光碗內的粥又用舌頭舔起碗底,好似這碗是用糖做的。
青洛笑而不語,見她吃得差不多便起身上了石階。“你哥應該醒了,快跟我來吧。”
聽到這話,卿卿連忙放下手中粥碗快步跟上,躺在地上的藥人卻像死去一般,無人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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