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千裏請救兵
吃過烤兔,趙墨他們四人就在廟裏安頓, 打算明天一早出發。他們走得是與西夏相完相反的一條路, 卿卿聽後覺得奇怪便問起哥哥, 趙墨說他們先不回西夏, 而是去大理穆府。大理穆府?卿卿沒聽說過,更不知道過去做什麽, 不過哥哥這麽說自然有他的打算。
走了一天,燕皇大概早就發現安夏王被調包了, 這招金蟬脫殼趙墨是準備了許久。在百花深處的那段時日趙墨不清閑, 靠着手頭的本錢以及春娘的人脈, 他假扮成富商公子混跡在大小商販之間,一方面是掩人耳目套得消息, 另一方面也是在暗中關注蕭家動向。在此之間他認識一位姓方的商人, 那人做得是皮毛生意, 相貌竟然與安夏王八成相似,自見到他第一眼起, 趙墨就覺得此人定能派上大用處。這次被燕皇叫到都城,臨走之時他就寫了封書信給方老板, 意思是有筆大生意想要與他洽淡但必須先看貨,地點在都城,雖然有些遠, 不過來回車馬費都會替他算上。那方老板接到信後自然樂不可支,心想如何這筆生意成了他便能在都城展開拳腳,沒有多思量就打點好一切按照信中所述時日去了都城。
蕭家雖然有眼線, 但安夏王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趙墨近些年埋下的人脈關系在都城內有間宅子豈不容易?方老板一到就有管家親自相迎,畢竟是小商販見到青磚白瓦的氣派大宅,他只覺得是天上掉了餡餅絲毫沒起懷疑。趙墨易容之後就與他相談,席間又灌了他不少酒,方老板喝醉之後,他便連夜将他運到安夏王府,打扮成安夏王模樣,天天喂上蒙汗藥,就等着燕皇逮人的那天。之後沒過多久卿卿有說蕭滢找過她,聽完她所述趙墨就覺得不對勁,隐約預感過幾天燕皇就會動手,所以趁此之前他想辦法找到青洛求他幫小妹脫身,接着就讓安夏王趕快離開。如今看來事情進行得頗為順利,安夏王是翻盤的本,他必須保住,但這些見不得光的事他不會讓小妹知道,他得做個好人,至少在卿卿眼裏他永遠都是個好哥哥。
山裏的夜有些冷,卿卿裹着鬥篷輾轉難眠,趙墨一直向她保證師父不會有事,可她仍然放心不下,也許這其中也有蕭滢的緣故。她不知道蕭滢服得是什麽毒,無色無味像是□□但脈像卻不是,念着往日情意她不希望蕭滢死,也舍不得她死,不過她終究變了,若再重逢或許她仍想陷害她。
“睡不着嗎?”
耳邊傳來哥哥的聲音,大概是她翻身次數太多把他給鬧醒了。安夏王與紮木合睡在佛像另一側,應該看不到這裏的動靜,卿卿探頭往那處看了會兒才安心地把身子轉過去。
“嗯。”她點點頭。趙墨無奈地笑了笑,伸手輕攏起她耳邊碎發,然後湊前輕啄下那張嬌嫩唇瓣。
“又在擔心什麽?”。
卿卿抿起嘴默不作聲,趙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低聲再問:“難道是在擔心蕭滢?”
一語中的,卿卿知道瞞不了他,想了會兒後無奈點頭。
“她以前對我好,處處都想着我,就念着這份情分,我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傻妹妹,你就是心腸太好了。”趙墨蹙起眉,不知道拿她怎麽辦好,見她眉頭皺得緊,他便挪了下身子小心将她摟入懷裏。
“幹嘛想這麽多?她給你的那些不過是小恩小惠,對蕭家來說就是九牛一毛,而你卻記人家一輩子,你這心太容易收買了。”說着,他伸手點了下卿卿胸口。
卿卿倒有些不服氣,嘟嘴嘀咕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其實蕭小姐人真的不壞,只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就像變了個人。”
“呵呵,傻瓜,人總會變,要看怎麽變了。”
聽完這話,卿卿心裏暗嘆,她所見到的、聽到的似乎都變了,只有哥哥的好一直沒變,然而深想下去,她開始害怕驚慌,怕有一天連哥哥也變了,真到那時候她該怎麽辦呢?
“那哥哥會變嗎?”卿卿擡眸看他忍不住輕問。柳眉微蹙,秋眸盈盈,似乎急切地等他開口,趙墨見之不假思索脫口而道:“我對你當然不會變,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也不會。”
卿卿聽後欣慰不已,笑着将頭埋入他的懷裏,小手緊抓着他胸前衣襟。趙墨抱緊那副嬌柔身子,溫情過後,含情俊眸只留下一片見不到底的漆黑。
次日天微亮,他們一行就動身前往大理,或許這條道兒燕皇沒有猜中,一路上暢通無阻,比原先打算還早了幾天。大理穆王爺名聲顯赫,手持重兵十萬,頗得燕皇器重,安夏王這夥人入他的地盤,無疑是去送首級的,不過趙墨不這麽認為,他似乎胸有成竹,料定穆王爺不會動他們分毫。
到了穆王府,紮木合将事先備好的名帖奉上,管事的接過之後便去禀報,然而過了許久都沒見人應門,安夏王看來有些不安,或許覺得此事沒什麽把握,這兵行險招,一不留神他們就前功盡棄。
“四位,王爺有請。”過了半晌,管事的終于開了門,安夏王舒了口氣連忙道聲謝,接着就跟在管事身後入了西園側廳。四人入座,婢女魚貫而入奉上茶點,不過等了許久都不見主人露面,安夏王不禁提防起來,手邊茶盞分毫未動。卿卿到了大理又有些不适,再加上一連幾日奔波,此刻坐在那處如同蔫柳沒什麽精神。趙墨剛端起茶盞準備入喉,一見到小妹臉色不好,他就将茶盞遞到她面前柔聲笑道:“喝些這裏的茶,會好。”
卿卿見了還以一笑,接過之後匆忙垂下眼眸,心生怕對座的二人看出些端倪。趙墨與他妹妹相處時判若兩人,連木讷的紮合木都嗅出一絲異樣,他擰起眉,看兄妹兩的眼神不由怪異起來。安夏王也像在揣測,不過他心中所想與紮合木的完全不同。
正當四人懷着各自心思凝神沉思時,半晌未露面的穆王爺終于來了,穆王爺年過半百,身型圓潤,體态豐腴,大大的酒糟鼻就像坨泥似地粘在臉上,他一進門,廳中大小婢侍就退了幹淨只留四位稀客。
“穆王爺。”
安夏王起身拱手相敬,穆王爺兩手負于身後踱到東座甩擺坐下,接着就端起案上玉盞品上一口。他那目中無人的樣子惹得紮木合火大,而安夏王也覺得是熱臉貼上冷屁股,惹了一鼻子的灰。
“四位遠道而來,不知有何事?”穆王爺挺着大肚咂咂嘴,說話語氣慵懶綿長,似乎關心茶味比關心他們要多一些。安夏王暗地裏朝趙墨看了一眼,趙墨端盞品茗像是根本沒看見,安夏王低頭沉思片刻,接着從袖中掏出一串蜜蠟手珠雙手奉上。
“今日來見穆王爺,的确有事。”
穆王爺見到那串紅得刺目的蜜蠟珠頓時變了臉色,仿佛被這串小玩意牽着,不由自主地前傾身子伸手去接。這串手珠卿卿見過,若沒猜錯應該是夜行影的遺物,穆王爺看到這個就像沒了魂兒,難道他與夜行影有關系嗎?
“王爺節哀。”安夏王颔首垂眸,像是感同深受,而趙墨就不起眼地坐在那兒,暗地裏時不時地察顏觀色。
“本王累了,四位請回。”穆王爺突然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要走。
安夏王又忙說:“夜公子我已厚葬,可惜只有首級,望王爺莫怪。”
話落,剛離座的穆王爺又沉沉地落了下去,原先紅光滿面的臉剎間蒼白。卿卿有留意到哥哥的神色,他始終端着杯盞掩住嘴角,目不轉睛盯着那位傷心老者。與夜行影交情最深的人應該是他,為何安夏王會知道這些事?這夜行影究竟是何身份?一時間,卿卿有些害怕,覺得哥哥定有什麽事情瞞着她。過了半晌,廳內無人聲,無以名狀的悲戚随着那縷檀香飄散四處,衆人屏氣凝神,都像在等穆王爺開口。
“安夏王,若方便我們私下聊。”
穆王爺輕聲道,如洩了氣般絲毫沒有先前貴氣。聽到這話,安夏王如釋重負地吐口氣,側首與趙墨交換了個眼神,随後跟着穆王爺入了旁側小廳。趙墨垂眸喝了口茶,巧妙地掩住唇角笑意。
安夏王與穆王爺談了許久,眼看天色将暗,紮木合坐不着了,兩手交叉胸前來回踱步,幾乎要在地上踏出一條溝來。又過了半炷香的功夫,婢女叩門進來,請他們三位到別苑用膳并說穆王爺備好客房。看來還沒談妥,趙墨并不着急,他們說什麽他就照做,而紮木合不肯挪動半步,非要等安夏王平安出現才肯離開。拗不過他,趙墨幹脆不理,拉上小妹随婢女們去別苑用膳。
終于旁邊沒了閑人,卿卿連忙拉住他的手輕聲問道:“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趙墨左右張望番,見四下無人便湊到她耳邊道:“夜行影是穆王府的人,這也是我事後才知道的,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單單是穆王府的人吧?我看那位老王爺都快哭了。”
趙墨聽後不由嘆息,皺起眉頭看來十分為難,他又朝四下張望了番,小心翼翼地回道:“這事你還別知道的好,天底下的事錯綜複雜,我不希望你整天皺着眉頭,心事重重。我能擺平,你只要安心地吃飯睡覺,其它別理。”
話音剛落就有人從旁經過,卿卿連忙松開手低頭垂眸,待那人走遠,她又忍不住拉拉趙墨衣袖說:“這安夏王有什麽事求穆王爺呢?”
“不算大事,只不過請穆王爺不要出兵罷了。”趙墨勾唇淺笑,說得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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