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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一時往回路去,便望見潘安與樂家小姐,彼此站在原地,似是在認真說些什麽。我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潘岳便捉住救命稻草般與我招了招手:“綠珠姑娘?你回來了!快過來啊!”

無奈,我只得過去,與樂家小姐腼腆一笑,轉即與潘岳道:“老爺剛見兩個熟人,我便過來了。”

潘岳霍然一笑,朗聲道:“哦?季倫的熟人,我也一定認識的,我也要去看看!”

話畢,潘岳擡腳便要離去,我想潘岳一走,單留下我與樂家小姐,不是很尴尬?剛要開口,卻見樂家小姐拽住潘岳衣袂,聲音幽幽顫抖着,滿是委屈:“你不要走!你又要躲着我嗎?”

潘岳不得不止在原地,難為着望了眼樂家小姐,複匆匆避過對方目光:“樂小姐,你不要這樣……”

樂家小姐卻死死揪着潘岳,一雙櫻花瓣似的薄唇緊抿着,眉宇間綻出固執深情。

我見狀,只得撤到一邊,自不知這潘岳和樂家小姐要耗上多久,索性回上小舟,歇息着坐下。

只剛坐下,潘岳便硬生生抽開了自己的手,背過身去,一眼不看樂家小姐:“樂小姐,我二人之間,潘岳早已說清,還請你日後,忘了潘岳吧。”

樂家小姐卻毫不理會我這一旁觀看的外人,不管不顧地拽住對方衣袂,與之道:“我不要名分還不行嗎?我只願與你一起,我只願服侍你,你便讓我跟着你還不成嗎?”

潘岳不忍望了眼樂家小姐,複甩開對方的手,無奈勸道:“樂小姐你開什麽玩笑?好歹你是名門之後,我與你爹也算有些交情,我不能許你名分,你還要跟着我,我又怎麽對得起你?”

樂家小姐反嘴道:“那你娶我不就好了?你也清楚,我會這樣一直跟着你的。”

潘岳疲累着緩出口氣,哀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良久,二人無語,我收回目光,從舟中小桌上為自己斟了杯茶水,正擱在嘴邊吹着時,忽見樂家小姐跪下去,身後兩個丫鬟見狀,愣了片刻,也跟着跪了下去。

潘岳适逢回身,便見樂家小姐拽着潘岳的衣擺,凄然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嫁給你,你為何不相信,我與那些仰慕你的女子不一樣,我是真心喜歡着你這樣一個人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便算是作為一個施舍,娶了我好嗎?”

潘岳不肯回話,方聽樂家小姐肅穆語氣,繼而道:“你既不娶我,我便直接從這跳下去!總歸你也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不是?我心愛的人既如此絕情,那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潘岳與樂家小姐望了眼,開口,竟幾分無趣道:“你以死相逼這招用了也不下上百回了,哪次也沒見你真的死了。”

我想我要是樂家小姐,就一腳将潘岳踹下湖,人家姑娘再是喜歡他,總歸也要臉面的,以死相逼還不是被你的固執所迫,你既這樣生生揭穿了人家,真是過分!

然樂家小姐卻比我想的要英勇許多,起身時,見潘岳無動于衷,身子一躍便跳進了湖中。撲通一聲,濺了我一臉水花。

潘岳遲疑半晌,開口時吓得結巴:“真…真跳了?”

兩個小丫鬟急慌慌喊叫起來,與潘岳求助道:“潘先生快救命啊!我們家小姐不識水性的!以前上吊服毒的,還不是及時救回來的?如今再不救,我們小姐真就要出事了!”

潘岳終于發急,眼見樂家小姐于水中撲騰了幾下開始下沉,無能為力着抖起雙手:“可…可我也不識水性啊!誰知她會真的跳啊!”

我一臉無語,人命關天,只好跳下了湖去救樂家小姐。雖是好久沒玩水,但好歹自小熟練水性,一只手扣住樂家小姐的脖子,便将其像只旱鴨子般拎回岸邊。

兩個小丫鬟忙将樂家小姐與我扶上了岸,只可惜,樂家小姐許是灌了太多的水,如今便是如何都弄不醒。

小丫鬟急的跳腳,與我問道:“我們小姐這是怎麽了?怎麽還是不醒啊?”

我一邊擰着身上湖水,一邊道:“按着她的肚子,給她渡一下氣便好了。”

小丫鬟們面面相觑:“渡氣?那豈不是要嘴對嘴?”

我點了點頭,與之道:“你們都是姑娘家怕什麽?”

小丫鬟卻憂愁道:“可怎麽渡?我們不會啊!”

我不住被這兩個小丫鬟蠢到,擡眼與潘岳道:“要不你來吧?”

潘岳原本着急的神态迅速收緊,背着一雙手搖頭道:“我不來。”

這個也不來,那個也不來,難不成要我來?我無奈着吐出口氣,故自安慰道,以前看得經書上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那總歸都已将她救上來了,便救着好了,反正都是姑娘家,親一下也沒什麽的!

這樣想着,我上前按了按樂家小姐的肚子,深吸一口氣,将嘴堵上了樂家小姐的嘴,重重吐了幾口氣的功夫,樂家小姐渾噩返上來一口水,好在我及時收住嘴,那水也只是噴在我的臉上。

潘岳見樂家小姐醒了,方猶豫着上前,幫着丫鬟将樂家小姐扶起來。

我癱坐在一旁,卻見樂家小姐睜開眼睛,望見潘岳守在身旁,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檀奴,你救了我?”

潘岳一臉難為,與之搖頭道:“我不會水,是綠珠姑娘救的你。”

樂家小姐轉眼望向我,聲音弱兮兮地令人心疼:“謝謝綠珠姑娘。”

我爽快着擺了擺手,複見樂家小姐轉向潘岳,與之追問道:“那麽是你為我渡氣嗎?”

潘岳複搖了搖頭,察覺到情勢不妙,一只手已幽幽撤回:“不是我,還是綠珠姑娘。”

樂家小姐一愣,轉即卻揪着潘岳衣襟道:“你莫要騙我!綠珠姑娘是個女子,且我們不甚相熟,怎麽可以為我渡氣呢?”

我木然,心想這樂家小姐還真逗,不讓我給你渡氣,難道還要潘岳給你渡氣嗎?男女授受不親都不懂嗎?她這分明是想要與潘岳有些什麽,再纏着對方,讓對方娶了自己。又是跳河相逼又是自我欺騙,這樂家小姐,也真算是煞費苦心了。

可潘岳卻仍不吃她那一套,見她如此,當即抽身站起,與之生生道:“樂小姐沒事便好!總歸你不是我救的,對于你跳河這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不會娶你的,便是跳十次,一百次河我都不會去救。”

此話一出,樂家小姐當即受不住,捂着臉便哭了起來,兩個小丫鬟于一旁侍候着,良久,潘岳許是覺得這麽耗着沒意思,便走到一旁,将我扶了起來,問道:“你還好嗎?”

我搖搖頭,一邊蹭着剛被樂家小姐噴上的口水,一邊被潘岳拉着回到舟上。命船夫繼續往剛石崇去的方向駛去,就此甩開了樂家小姐。

歇了多時,我試探着望向潘岳,卻見對方仍一臉苦悶,想來他心裏定煩的要命,我還是不要打攪他。正要悄悄将目光轉到另一處時,卻又聽他喚我:“你剛剛還好嗎?”

我愣了一下,想他是在問我入水之時,我方擺擺手道:“無妨!我之前在綠羅村時,經常在水中游來游去,只後來給樂家小姐渡氣時,她噴了我一臉有些別扭罷了。”

潘岳點點頭,與我憂聲道:“這事情畢竟是我惹出來的,我該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與之一笑道:“沒什麽的,只是我看那樂家小姐長相不錯,既然這樣與你糾纏,你就當發發善心,娶了她又如何呢?”

潘岳猛地擡眼,忽與我生硬起語氣:“我記得,我給綠珠姑娘講過,我與容姬之間的事情吧?”

我點了點頭,複聽潘岳道:“既如此說,那麽綠珠姑娘想一想,倘若有一日,你死了,有個這樣的女子對季倫糾纏不休,他是發發善心,将那女子娶了好呢?還是就此拒絕,與我一般的好呢?”

我不忍一笑,與潘岳輕松話道:“你這個‘倘若’用的不太好,你也不想想,我才剛滿二十,石郎都快五十了,除非天降橫禍,否則怎麽都是他先死。且便算是我倒黴,先死一步了,那麽我想,憑石郎那家夥的德行,很快就又會娶新的寵妾了不是?這一點我可是看得很開!”

我雖口上這樣說,心裏卻想着,倘若我真先死了,石崇敢去喜歡別的女子,我一定做鬼糾纏他!

潘岳卻信以為真,當我這話是真心,與我厲聲道:“我真是看錯綠珠姑娘了!想不到季倫竟愛上你這樣一個女子,你知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必定要心心相印,彼此忠誠,你如今便這樣想,想必等季倫死後,你肯定便去另覓新歡了!”

我一愣,與之反嘴道:“怎麽剛剛不還是我先死嗎?現在又變成石郎先死了?你這人說話怎麽颠三倒四的,還名士呢!哼!”

話畢,我掉過頭去不再與他言語,潘岳亦固執着自己的想法不與我交談。待石崇從遠處回來,望見我二人背對而坐,興致勃勃道:“珠兒與檀奴在玩什麽?”

我二人均不應,石崇便很別扭地坐到了我二人之間。發現我身上濕漉漉的,複開口問了我二人幾句,卻仍沒人應和。

石崇懶得尴尬,只好命船夫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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