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廚房裏,管家和下人們面面相觑。雖然一向知道豪門多秘密,但這次的秘密實在具有原子彈的威力,炸得他們久久回不過神來。幾個人完全失音了般,待在廚房面色各異。

能在這裏幹的基本都是人精,平日裏偶爾也能從鐘母的三言兩語中揣測出些東西,可都是些零碎的信息,怎麽也無法聯想到。居然,大小姐并不是真正的大小姐,而是鸠占鵲巢的野雞。被他們視作野雞的鐘悠悠,卻是鐘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怪不得最近鐘家人對兩個女孩的态度發生了劇變……

當年換孩子的那個人是大小姐,哦,不,孟詩萱的生母?就為了榮華富貴,把別人孩子偷走,這人品道德太敗壞了!

幾個下人都是有孩子的人,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自己孩子一出生就被換走了,跟着別人颠沛流離,而別人的孩子卻被自己寵在手心,要什麽就有什麽……

那自己孩子該有多可憐!她們光是代入自己家的孩子想一想,都覺得心口猶如被剜走了塊肉,疼的不行。

“太惡毒了,我簡直無法想象!”于媽忍不住道:“怪不得我說怎麽二小姐反而和鐘夫人長得更像,大小姐和鐘夫人完全沒有一點相似的!那我們之前那樣對待鐘悠悠,我們也太過分了……”

是了,之前她們不明事理,以為鐘悠悠是鐘先生從外面帶回來的私生女,所以對鐘悠悠态度從來不好,畢竟,只要是女人,都對出軌小三厭惡不已。

而現在得知真相後,她們的心情簡直複雜極了。

明明這整件事情裏,最無辜的是鐘家被換走的孩子鐘悠悠,活生生被奪走了原本該屬于她的一切,來了鐘家以後,還要被鐘家人無視,被她們看輕,生活在孟詩萱的陰影下。怪不得二小姐都要搬出去了!

站在冰箱旁的下人感慨萬分,小聲道:“不是我說,前陣子聽說二小姐成績越來越好,要是她一開始就成長在鐘家,她早就比大小姐更優秀出色了?”

于媽最為憤怒,她是将這些年鐘家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的,沒忍住冷笑道:“還二小姐大小姐呢,我看鐘詩萱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如果三年前已經知道自己親生母親是誰的話,怎麽不和自己親生母親走?居然連提都沒提過,還不是貪圖榮華富貴!”

“快別這樣說。”管家道:“現在你瞧着鐘家人是更偏向鐘悠悠一點,但誰知道到時候結果如何呢,他們可是還沒有對外公開這件事,你們也少碎嘴一點才好。”

說到這裏,幾人一時之間都有些為鐘悠悠忿忿不平。

倘若換成他們自己的孩子,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莫名奇妙被人換走,受不到教育,甚至連飯都吃不好,颠沛流離,貧窮辛苦的,他們真是要心疼死了!憑什麽?換來的孩子憑什麽有資格占了別人的一切?

就該原樣奉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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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詩萱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腦子裏一直清醒地被噩夢糾纏。連日的擔驚受怕導致她是真的有點發燒,下人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說是熬藥,但熬好了居然還沒送來。

她揉了揉蒼白疲倦的臉色,套上睡衣外套下樓。

廚房裏只有于媽和另一個下人在忙碌,管家似乎是見鐘父鐘母出差,便提前睡下了。孟詩萱只覺得這幾個下人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這都過去了兩三小時,藥不僅沒熬好,還跟忘了這件事一樣。

她強忍住心中的怒意,蹙眉問:“藥還沒好嗎?”

于媽正在清洗明天的菜,聞言,擡頭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孟詩萱的錯覺,她覺得于媽和另一個下人對自己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以前都是敬重中帶着呵護關愛,可現在,那眼神竟然很是複雜,像是看什麽笑話的眼神。

“問你們話呢?”孟詩萱口幹舌燥,進了廚房下人居然連杯水也沒給她倒。

“行了,知道了,待會兒就送上去。”于媽扯起嘴角,有點諷刺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落在孟詩萱眼底,怎麽看怎麽陰陽怪氣,還有,于媽的語氣都帶着一股子敷衍,甚至是隐隐的不屑。

她道:“給我倒杯水。”

沒人理她,廚房裏兩人各忙各的,跟沒聽見似的。于媽臉上甚至還顯露出些不耐煩。

孟詩萱邊咳嗽邊發怒:“于媽,你怎麽回事?”

于媽也正在氣頭上!你說你鸠占鵲巢,還有什麽好裝大小姐的?不讓出身份也就罷了,先前也沒見你對二小姐有什麽愧疚啊!野雞!她登時黑着臉,把杯子往大理石瓷臺上一擱:“自己沒手嗎?非得使喚我們?!”

杯子質量好,倒是沒碎,但那一擱可真是氣勢洶洶!

孟詩萱驚愕住:“……”

她隐隐意識到什麽,臉色猛地“唰”白了,死死握着手指,指甲快掐進手心裏——

這兩個下人,是不是聽見什麽了?是鐘母告訴她們的?鐘父告訴她們的?還是鐘玺佑告訴她們的?難不成是剛才聽見了自己和鐘玺佑的對話?

孟詩萱出生到這麽大,從來不知道冷眼和輕蔑為何物,現在,于媽的态度猶如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她氣得耳朵嗡嗡響,差點站立不穩,但她知道,要忍,必須要忍。她定了定神,自己過去倒了杯水,沉默上樓。

待她走後,另一個下人才呼出一口氣:“我真是吓了一跳,你說你,鐘家又沒說不認她這個女兒,你何必和她發生沖突?”

于媽氣惱地将菜刀切在砧板上:“怪我嗎?她方才要是語氣好一點,我也不至于那麽生氣!辭退就辭退算了,這口氣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麽忍的,我都快忍不了了。”

袁媛幾乎快跟不上鐘悠悠的腳步:“悠悠,你有沒有看見校園論壇,今年的校花評選正火熱。”

“還沒,怎麽了。”鐘悠悠啃着蘋果,大步流星朝運動場那邊走。

此時高二的運動會正如火如荼,籃球賽正在舉辦,隔了幾棟教學樓都能聽見啦啦隊們瘋狂的喊聲,前去圍觀的不止是高二的學生,就連高三都有很多人擠進去看。

導致運動場被堵得水洩不通,若是不提前去看臺上搶位置,還真沒法找到地方落腳!

當然,鐘悠悠有鐘玺佑為她留下來的前排位置,自然不必擔心這個,順帶着,袁媛也能撈到一個較遠的位置。

鐘悠悠咔嚓幾下啃完蘋果,将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裏,和袁媛一塊兒進了賽場。她倒不是為了鐘玺佑來看這場比賽的,她可沒那麽大度,還要浪費時間去看便宜弟弟的球賽。她還真是為了看給孟詩萱看的。

鐘悠悠睚眦必報,孟詩萱如果沒來惹她,那麽好,大家相安無事,但一旦孟詩萱開始動歪心思了,那她可不是默默忍受的性格。

上回教導主任質疑自己作弊那事兒還沒報呢。

——到時候孟詩萱見到這個一直屬于她的位置,被自己給搶了,到時候表情不知道會有多麽精彩。正好,也讓她替原主體會一把珍貴的東西被搶走的滋味。

鐘悠悠摸了摸下巴尖,勾起笑容,笑得一肚子壞水,看得袁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漂亮精致的美人可真不能惹,因為她們外表太有迷惑性了。

兩人穿過層層人群,迎着看臺的人驚詫的目光,徑直朝着最前排走。鐘悠悠問:“對了,你剛才說什麽評選,結果怎麽樣了?”

袁媛道:“這個每年都要評選一次的,看的是一年一度的累積票數。你目前是第三,一班的鐘詩萱遙遙領先,第一。”

“哦。”鐘悠悠聳了聳肩膀:“既然是累積票數,她肯定在我之上了。”

袁媛本來還會以為鐘悠悠很介意這個呢,但沒想到鐘悠悠倒是很灑脫。不過也是,鐘悠悠是後起之秀,最近才風頭大盛的,而這個票數是累積的,自然對鐘悠悠不利。如果統計的是近來的數據,那肯定是鐘悠悠的投票更高啊!

不過這事兒還挺遺憾的,她們已經高三了,這都是最後一屆評選了。這次鐘悠悠當不上校花,那以後就徹底和這所高中的校花稱號無緣了。

鐘玺佑是籃球隊主力,給她安排的親屬位置果然絕佳,看臺第一排,最中間,幾乎就坐在裁判旁邊了,堪稱整個場上最受矚目的位置!

此時距離籃球賽只有五分鐘了,這個位置卻一直空着,導致那些專程來看孟詩萱的人都有些詫異。往年孟詩萱總是到得很早啊,會打扮精致地落座,抱着礦泉水和毛巾,為鐘玺佑和他的隊友加油。

今年怎麽還沒來?

鐘玺佑在聽裁判講解,可視線也頻頻朝那邊看去——姐怎麽還沒來?

他的視線在看臺攢動的人群中快速,很快,似乎找到了鐘悠悠的身影,他的眸子陡然亮起,來了,姐姐真的來了!什麽都無法形容這一刻鐘玺佑的心情,他簡直一瞬間精神都亢奮起來,連隊友都感覺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狀态不錯啊。”

狀态能不好嗎?鐘玺佑專注回眼前的籃球上,決定好好打一場比賽,給鐘悠悠瞧瞧。

而與此同時,鐘悠悠走到最中間的座位旁邊,撣了撣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施施然打算落座。

後排的人愣了一下,阻止她:“你不能坐這裏。”

這位置不是一直都是孟詩萱來坐嗎?往年都是孟詩萱啊!鐘玺佑的票從來沒給別人過!

不止是這人詫異,看臺上絕大多數目光都看了過來。怎麽回事?全校都知道孟詩萱和鐘玺佑這對姐弟感情有多好,可難不成今年鐘玺佑的票沒有給孟詩萱?

鐘悠悠挑挑眉:“怎麽不能坐?”

這人道:“這是家屬位置,不能随便亂坐的。”

鐘悠悠扯了下嘴角,這就沒意思了啊,不讓她坐,她還真不想坐呢。她沒多說話,起身打算走,那邊鐘玺佑正要上場,卻忽然見到後排的學生主席跟鐘悠悠說了句什麽話,鐘悠悠好像起身就要走——

他登時急了!好不容易把人請過來的呢,主席說什麽了?待會兒鐘悠悠真生氣了不看了!

他顧不上籃球賽,登時沖了過去:“姐,別走啊!”

裁判:“快要開始了,鐘玺佑!”

鐘玺佑一把拽住鐘悠悠的手腕,雙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按了回去,可憐巴巴地請求道:“別走啊姐,你一定要看完。”

衆人震驚,這是什麽低聲下氣的語氣?鐘玺佑雖然稱不上趾高氣揚,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好親近的性格,可從來沒見他對別人這樣過?!

随即就見鐘玺佑擡起頭對後排的主席擰眉道:“這位置就是鐘悠悠的,就是我姐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人請來的,你要再把我親姐氣走了,我可和你沒完!”

他和高二主席很熟,這話說得有點兇,可主席的注意力已經渾然不在他維護的語氣上了,而在于那句——

什麽?這位置是鐘玺佑主動給鐘悠悠的?

鐘悠悠,他“親”姐?

不是,全校都知道,鐘玺佑只有孟詩萱一個姐啊!他那麽姐控,今年居然真的讓別人來看他的籃球賽?

主席和後排的人全都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匪夷所思,而看臺上的衆人也看見了鐘玺佑的舉動,都是驚訝得愣住,視線齊齊落在前排的鐘悠悠身上。今年,鐘玺佑居然是讓鐘悠悠來坐這個位置……

而且看那架勢,還是拼命懇求鐘悠悠,鐘悠悠才肯來的……

那孟詩萱呢?

卧槽,到底什麽情況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什麽情況,但莫名有點同情孟詩萱,只覺得孟詩萱似乎是被自己弟弟給厭惡了,不僅這陣子沒看到他們在學校見面、說話,居然連一年一度的籃球賽這麽大的事情,鐘玺佑都拒絕把位置給她……

孟詩萱站在角落裏,很後很後面的位置,被衆人擠着,印秋秋跟着她一塊兒,差點被擠得飄起來。只見孟詩萱死死盯着中央的位置,臉色慘白。

印秋秋忽然覺得,當孟詩萱不站在最中央的那個位置時,似乎憑她本身,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比如說,她們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可只能眼睜睜地瞧着鐘悠悠在最耀眼的位置上落座,吸引了全看臺的眼球,而甚至沒多少人發現一班的校花也來了……

“後面好像還有位置,我們去那邊?”印秋秋試探着問。

孟詩萱卻咬住嘴唇,轉頭就往外走:“不看了。”

……

籃球賽很快開始,沒什麽人注意到孟詩萱來了又走,面色難看至極。

這一場球賽打得激烈無比,看臺上尖叫連連。裁判接二連三對鐘玺佑吹口哨,連鐘玺佑的隊友也看出來,鐘玺佑今天格外興奮,打得格外拼命!男生一旦拼命起來,就很容易犯規!

但在他的沖刺之下,他們班居然已經領先對班五十幾分!這在以前前所未有,畢竟和他們對打的隊伍也是校隊的,也很專業!

搞得鐘玺佑隊伍的人都有點追不上他的節奏……只見他縱身一躍,又扣進一個漂亮的籃板球!全場簡直沸騰了,“啊啊啊啊啊太棒了!”高二的女生都尖叫起來。

而鐘玺佑狂喘着粗氣,趁擦汗的功夫,朝看臺上看了眼。

他姐還在!

比起進球,更讓他高興的是他姐還在!

雖然此時的鐘悠悠正掏出手機,好像漫不經心在玩游戲,沒有看他比賽的樣子,但他還是很開心。這或許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和他親姐一塊兒幹什麽,以前和孟詩萱一塊兒幹過的事情,以後都要一一補償給他姐姐。

鐘玺佑鼻腔忽然有點酸,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忽然朝看臺那邊鞠了一躬。

就在看臺上的女生們全部沸騰的時候。

他兩只手并攏擴在嘴邊,朝看臺喊了句:“高二年級的朋友們,今年的校花評選,請投給我姐姐,高三十九班的鐘悠悠!”

“……………………”

“………………”

“……”

當事人鐘悠悠正在吃雞,被身後地動山搖的吶喊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成盒子了,擡眸怒目瞪向鐘玺佑。

而整個看臺都震驚沸騰了!什麽?鐘玺佑在說什麽?給鐘悠悠——不是孟詩萱——?

與此同時的鐘母,正在請設計師将禮服進行最後一遍的剪裁,她幾乎已經能想象得到,這禮服穿在她女兒鐘悠悠身上,該是多麽燦爛奪目。想着想着,她眼裏居然泛起了淚水,問身後鐘父的助理:“邀請函都已經發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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