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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1-10 11:00:07 字數:4998

銀色的月牙挂在樹梢,猶可見那泛白的月兒邊緣含了些迷人的光暈。小築旁的流水輕緩地滴在竹筒上,又“噠”的一聲翹起尾部,點着池水裏的小圓石子,在竹筒的尖尖頂部流下一條細細的流水,像是縮小的瀑布,又勝似銀河。

這只是府內的一角,與主屋相隔較遠,周圍密密布着竹林,每當月色沉浸,清風吹拂,翠綠的葉子便窸窸窣窣地發出動人的輕喃,醉人雙耳。

白沐風一襲青色布衫緩緩走在羊腸小道上,旁邊培植的幾株海棠清雅地開了,鼻翼飄來淡淡的芳香。

“表哥。”坐在小築外的女子,露着一雙白皙的腳丫輕輕地晃蕩,看到他來了也只是淡然一笑。

白沐風快步走到小築前,外袍一脫就包裹住了她的腳,淡淡的語氣裏似含着責備:“千雪,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夜涼天冷這樣坐着容易受風寒,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體質。”

她輕盈地笑着,淡淡的眼眸裏沒有漣漪。自己的身體如何當然知道,自小身子骨比較弱,因為後天的調理也少了一些常人的喜怒哀樂,只泛着淡淡的情緒一天過一天。

喟嘆一聲,跟着他一起走進小築。

“今日可有何好玩的事?”每隔幾天,他都會來一次。雖然次次都是匆忙,但每一次他都會娓娓道來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聽得她向往之,感慨之。

白沐風在床邊拾來鞋子,彎下腰來替她小心穿上,“沒什麽大事。”

聽聞他喜歡上了一女子,這還不是大事嗎?

燭光悠然,輕輕搖曳的燭心映照着兩人的身影。大夫說她體寒,需要後天精心調理,父親特意命人在西苑修葺了這座小園林給她休養,平日裏大家也不可以随意來打擾,那些親戚姐妹們更是少來探門,唯一這一個表哥,從小到大都守候在旁,不管他有多忙都會來看望她。

日前聽聞小雅說表哥在太後的百花宴上遇到了一見傾心的女子,大概近幾日便會提親。這是何等的大事,大喜事啊。她一直在等,等表哥過來告訴她這個喜訊,卻等了又等,他依舊沒有開口。

今日,他定會講了吧?

“聽說邊關告急,北堂國正在蠢蠢欲動嗎?”她挑起一個話題,雖然不出門,但是她還有兩個包打聽的百曉丫鬟,小雅和小清。

白沐風清淡地應了聲并不願多談,拿東西挑起燭芯,又給她暖了暖茶,“今日的藥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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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她體弱,倒不是什麽大病,但要像個正常人那般四處走動玩樂又不太現實,天天需要吃中藥進補。

她指向另一張桌子的小碗,“都喝完了。”

那碗是青瓷的,畫着細細的竹葉,由碗的底部慢慢地延伸出來,尤其的清雅。碗裏還留着一點渣,細細一聞便是一股苦澀的藥味。

“好,下次我再來看你。早點休息吧。”他關上小閣裏的窗,悠然離去。

她怔忡地由着虛掩的門去看夜色裏的月牙,彎彎如眉,皎白似玉。今日,他怎還未說起自己的事情?若她記憶無誤,今年他該二十有六了吧?這般的年紀成家立業也不算早了。

“小雅,你說表哥戀慕尚家千金可有其事?”她低聲詢問貼身照顧的丫鬟。

小雅不假思索地道:“奴婢親眼所見,千真萬确。”

即使如此,成親之日大概不遠了吧?

“但小姐……”小雅躊躇半晌,才吞吞吐吐說出另外一個實情,“聽說尚家千金有個自小長大的青梅竹馬,就算表少爺前去提親,也未必成功……”

哦,是嗎?她眉眼淡淡一挑。

這就是為何表哥不說的原因嗎?他總是做着最有把握的事情,打只會贏的戰。

小清已經把小築外的東西清理幹淨,手裏捧着一束海棠,輕然進來換了門邊的花束,“不過這次表少爺不見得贏,看得出來那位尚家千金對相爺是情有獨鐘。”

她的眼一轉,流連間波光潋滟勝似冷月,“相爺?”東野國正值年少青華,卻滿腹詩書雄才偉略的一朝宰相範姜軻嗎?傳聞中他為人謙和,溫潤如玉,但能在朝政裏能立足,沒有一定的心機謀略與決然狠心又怎能攀爬到那個位子呢。

表哥若遇上他,勝算大大減少。

幾乎為零。

“小姐,表少爺征戰沙場,殲敵無數,胸襟廣闊之無人能及,若提親失敗也不會太在意的。”小雅馬上安慰打圓場。

難道她們也認為表哥毫無勝算的可能嗎?

她的眼眸轉暗,沉若浮香。黑色的外袍披在她的膝蓋處,溫溫間暖着,白皙而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外袍上的細絨,柔軟如雪毛。

“小清,連夜入宮告知明日我蘇千雪要求見皇後娘娘。”她相信以小清的輕功來回也不過兩炷香的時間。

小清不知她意欲何為,但她們已經習慣了以小姐的中心為重心,眨眼之間便已沒入夜色裏。

清冷的夜空,只挂了一輪月牙,清幽銀白,相輝交映。

屋內燭淚滴落,漸漸融化,又見細長燭芯。

她靠在床邊,靜思了一夜。

庭院深深,桂花飄香。

已是入秋,池塘裏的荷花早已枯竭,只剩下幾許飄零的楓葉旋轉在池水之上,悠悠打圈。

蘇千雪一身的錦衣正裝,細長的腰帶垂落于地,絲綢制的布料衣服上外帶了滾燙金邊的雙線袖口,玫瑰紅的顏色襯着泛金的衣領,遠遠望去如若仙子般飄逸。

“民女蘇千雪叩見皇後娘娘。”她緩緩來到庭院桂花樹下,朝着靜然坐在石凳上的女子微然欠身。

自她踏入庭院,皇後便已看見她,只淡淡一笑,“免禮,平身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剛被賜了座就娓娓道來自己的心意:“皇後娘娘,民女大膽懇請您與皇上賜婚。”

“嗯?”皇後定是料想不到她一開口說的會是此事,意外地問,“誰,替你賜婚?”這個十多年都待在小築養病的淡然女子,也會有七情六欲嗎?看着蘇千雪漠然自若的表情,不禁笑了,“你倒是說說,中意上誰了?”

蘇千雪迎面直視,沒有遺漏皇後充滿戲谑的神色,清冷的嗓音裏透露着一股眷戀:“當朝宰相範姜軻。”

一震。

皇後愣住了,不僅是被這賜婚對象一震更是被蘇千雪眼底的堅定所震。這是一種怎樣的神情,仿若心底最根部的地方打定主意要做到的事情,由着骨子裏透露出清冷的高傲來,再漸漸轉為眼神流露出來。

何時,她也有所求了?

“你與範姜大人又不曾相見,怎的就喜歡上他?”皇後尴尬地移開目光,心口還是未緩和過神。

桂花飄落,樹下石桌上雕刻的圍棋棋局,凹陷的地方被花瓣悄然填滿。她手揮一揮衣袖,打落一地的桂花,“耳濡目染已是記于心上,再見他的畫軸一卷更是傾心。懇請皇後娘娘為民女做主,了了心願。”

“但……”皇後眉宇之間充滿了猶豫與矛盾,雖然與範姜宰相沒有過多接觸,但也知道他有一心愛女子,是為戶部侍郎尚家千金。若答應了蘇千雪,豈不是拆散了一對鴛鴦?

蘇千雪忽地跪下來,衣袂飄飄,迎風飄揚,“皇後娘娘,民女此生非君不嫁。”話語堅決,更見黯然神色,“民女也知身子骨孱弱,自知配不上相爺,但……”她低低吸氣,又婉轉流連,“若不是真沒有辦法,民女也不會擾了皇後娘娘的清悠。”

“不……千雪,你知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是會盡全力摘給你的。姐姐我……”話到此,又擱住了,皇後娘娘一聲低嘆,“此生我欠你甚多,這件事就算是綿薄的彌補吧。”

“多謝皇後娘娘成全。”蘇千雪低着頭,垂落的劉海覆蓋住了她的眼,看不清她此刻眼底淡淡飄散開來的笑意,贏若春風。

“但若範姜大人拒絕……”

“他不會的。”蘇千雪一字一頓地咬字清晰,她賭範姜軻在權位與情意之間,定會選擇前者。

已跳入權謀暗流之中的人,又怎能不貪戀得來不易的勢力。雖他貴為一國宰相,但勢力卻遠沒有七王爺的穩固,若加上國舅府的二千金這條裙帶關系,自然妙不可言。

她起身回府,卻聽見身後低低幽然的輕嘆:“千雪,何時你肯再喚我一聲姐姐?”

“皇後娘娘,父親大人說了,一日為臣将終身為臣,願皇後娘娘洪福齊天。”不帶感情地,輕語凝噎。

洞房花燭夜,燭火綿綿,張燈結彩。

宰相府內熱鬧非凡,喝彩道喜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身火紅嫁衣,嫣紅的蓋頭巾下是一張嬌弱的紅顏。蘇千雪端正坐着,左手覆蓋在右手手背上,緊緊地拽握着,坐在床頭。

身後是一襲紅喜被,被子下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吉祥之物,桌上是精心準備的酒和小菜,只等新郎官回房一起享用。

餓了一天,她只希望對方能早些回來,但……心裏已知今晚的局面。

如預料所想般,過了子時他還是沒來,輕然拉下蓋頭巾,柔軟的布料潤滑如絲。她對着銅鏡細細摘下頭頂的那頂鳳冠。純金打造的冠底,邊緣點綴着細小的七彩寶石,正中央有一顆翠綠的寶石,在燭光下隐隐奪人眼球。但無論此冠有多麽別出心裁,攝人心魄,也無人來欣賞。

打開衣櫃,找出府裏帶來的平日衣裳換上,折疊好火紅的嫁衣,小心放于櫃子底部,再把鳳冠也放在上頭,才折回床邊去尋思如何處置蓋頭巾。

這本該是新郎官挑開的神秘紅蓋頭,今日由她自己摘下。

拿着它走到桌邊坐下,再次轉頭看了眼門邊,悄無聲息,連個服侍的丫鬟也沒有。小清和小雅還在國舅府內處理些瑣碎之事,過來也要後日了。

堂堂相府,原來如此之冷清嗎?

燭光搖曳,窗外樹影婆娑。

美酒佳肴,她沒有不享用的道理。

菜式還算清淡,蠻合她的口味。只輕啜一杯酒,紅暈熏染滿面,淡淡散若桃花,姣好面容清麗迷人。

今夜,月色撩人。她睡得安穩,淡定自若,已知夫君的抉擇與自己往後的生活。

次日清晨。

丫鬟照例來喚醒新娘子,前往大廳一起就餐。宰相十六已失雙親,這成親之後的請安之類已省略。她起身梳洗一番,做往日打扮。

一身碎花衣裳,多披一件雪紗外衫,蓮步輕移,卻比範姜軻還早到大廳。

桌上八碟小菜,熱氣騰騰。丫鬟見她來,立馬盛了一碗粥遞于她前。

她颔首輕笑,拂袖而坐。

範姜軻走進大廳便是見到她那盈盈一笑,勝似月之光華,又輕如淡漠之菊。碎花繡工精簡的衣裳襯得她身形婀娜,那一撮由耳邊輕飄出來的發絲更顯嚴謹之中的淩亂美。

“範姜夫君。”她瞧見他,起身微微欠身。

猶挂在唇角的笑意尚未散去,勾勒着帶起弧度。

此景納入眼底,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窺不見一絲思緒,只清冷地點了點頭,坐到她的對面。

倘若這是四方桌子面對面則是互相尊敬,如賓相待,但擺在眼前的是圓桌,桌邊镂空雕刻了花鳥蟲草,精美之處更見雅致。他們中間各隔了兩個位子,看似默默對視,實則遙遙相望。只怕以後将是相敬如冰吧,她心底一陣輕嘆。

丫鬟替他添了稀飯,她輕然一笑,“範姜夫君,入秋了該多吃些蓮子清炒百合。”這道菜原在小築也很愛吃,沒想到這裏也有,心裏自是歡喜。

範姜軻淡淡朝她一瞥,溫雅的神色微有所困惑。眼前的女子就是傳聞裏非他不嫁的任性國舅府二千金嗎?她的姐姐貴為國母,母儀天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若不是上月皇上在大殿賜婚說起,他還當真不知道國舅府居然還有一個二千金。

她的眉色很淡,但彎彎似若柳月。無波的眼眸裏迷蒙一片,瞧不真切那眼底的眸色到底是褐色多些還是黑色多些。她的膚色偏白,但唇紅齒白也不見病态,這般看似漫不經心與世無争的女子也有熱戀發狂的時候嗎?對象還是他?

“蘇……”他咽下口中的粥,張口欲言又停住了。

“千雪。”她替他補充完整,想來他是只記得自己娶了個國舅府的二千金。溫婉的笑意彌漫在臉上,她低頭繼續吃百合。色澤嫩白,入口酥滑,唇齒難忘。

他微微一哂,溫雅的嗓音猶若午後的秋日暖陽:“蘇……千雪,我想你也知道我的事情,我愛憐星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但既然我已娶了你便也不會再有納妾之想。”這對于憐星也實屬不公。

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坦白,她欣賞之餘更感興趣知道他的目的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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