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黃鐘大呂

“聽聞花掌司亦是精于樂理，且常在太後身邊侍奉，想必所受點撥不遜，可否請花掌司獻藝，也好給本宮開開眼。”薛妃嘴角帶笑，忽然劍鋒直指花眉。

一旁的诰命夫人們受此提醒，亦是紛紛附和，“太後之前亦言花掌司多才多藝，能戲極多，我們這群老古董也想品識一覽呢。”

君臨頓時臉色黑下來，花眉那點三腳貓功夫，太後又不是不知道，偏偏好面子把她吹得跟仙兒似的，眼下只怕要露餡。

“小花，你便随意彈彈古琴古筝便好。”太後有些飄飄然，喜上眉梢，以為花眉随意彈首曲子便過得去。

“呃，那個我手勁不太足，彈不好。”

“那，長笛洞簫也好。”太後依舊笑呵呵。

“呃，我氣脈不大暢，這個也整不好。”花眉放下雞腿很是局促，太後以為她是個王者，其實她只是塊廢銅啊。

“哦，那花掌司一定是擅長擊樂了，原來深藏功與名吶。”薛妃巧笑倩兮把話截住，“既然如此，還請花掌司為太後皇上獻禮一番，勿要在這和樂佳節之際掃了諸位之興。”

“呃......”花眉尋求場外求助君臨的支援，眼巴巴地往他那邊看，君臨卻是冷靜下來，饒有所思地摸着下颌，“朕覺得還是跳舞為妙，正好有薛妃珠玉在前，花掌司可以與她比一比嘛。”

好久不見炭精尬舞了，倒是有些想念她那瘋癫的舞姿......

花眉如遭雷殛傻愣在席上，一旁蘭染捂着嘴笑，支支她胳膊，“哎，你就唱着那首海草舞跳一跳吧，也好給我們大飽眼福。”

花眉囧的蹙起眉頭，君臨分外想捉弄她，見她有些惱，琢磨着是不是過火了，炭精再撒潑耍橫也到底是個小丫頭，難免怯場害羞，正要給她解解圍，不料正和伯子期幹酒的元昔卻發話了，“擊樂便擊樂，一群人刁難一個小丫頭也好意思。”

說着，一個甩手把方樽摔了，伯子期趕緊攙扶她，關切道，“別喝了，你喝醉了。”

“去你的，姐沒醉。”元昔醉醺醺的，身上彌漫着酒氣，“上酒！我還能再喝三百杯！花眉呢，擊樂！”

如此，便也斷了花眉的去路，全場視線刷刷刷凝聚在她身上，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她硬着頭皮站起身來，“那.....擊啥樂？”

薛妃掩嘴一笑，“花掌司看來是樣樣精通任我們一衆挑選了，那，便選編鐘吧，也好襯一襯花掌司的不俗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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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鐘......看來薛妃是想她死......

花眉覺得這下基本是無望了，耷拉着死魚眼大腦飛快運作想辦法，君臨見她一臉世界末日般的絕望，微微挑眉，“朕覺得編鐘還是免了罷，黃鐘大呂難為之和，且需要多人伴奏，教坊司擅擊鐘者鮮少，儀式繁瑣難以調和。”

“皇上所思有理，但臣妾游覽教坊時曾遇見一位擅鳴鐘的女婢，心悅之下便向太後求了做婢女，有她相助，加上花掌司才藝出衆，也大可一試。”薛妃微笑，下了狠心要把花眉往死裏整，大庭廣衆之下她若是出醜，以後莫談皇後，就算是君臨要立她為尋常宮妃也會有所顧忌。

如此，便可除去心頭大患。

薛妃一掃身後的婢女，笑裏藏刀，“去，幫幫花掌司罷，莫要掃了皇上和太後的興致。”

婢女諾了一聲就要出列，孰料此時婉嫔一聲大喝，“甭整這些虛的了，我陪花眉敲。”

“哦？”薛妃未想到婉嫔竟是如此重義氣之人，正好，順帶把她也除了，一石二鳥。

婉嫔要陪自己送死，花眉很感動，可你這不是白白給薛妃送人頭麽，将來還指望着你宮鬥鬥上去了給自己報個仇雪個恨啥滴，可眼下兩個人GO DIE 了可咋整，連個盼頭都沒了。

“敲就敲，墨跡啥。”婉嫔不耐煩了，拎着花眉走，花眉秉着大無畏的革命主義樂觀精神，哆哆嗦嗦上場，手一直在發抖個不停，拿起木槌手當即就軟了。

“等等！”

元昔暈乎乎從案下爬起來，伯子期扶着她，她一手把他推開，劈頭蓋臉醉醺醺喊，“編鐘兩個人敲未免架勢不足，我沒事搭把手。”

君臨一臉輕松，“你随意吧。”自從婉嫔說要上場那刻，君臨便安定下心來，毫不擔心炭精的生死安危，眼下純粹的想看熱鬧，心裏隐隐有着莫大的期待。

幼年時，他曾親耳聽過樂聖顧夜闌鳴鐘奏曲，金聲玉振，天地失色，可惜，顧夜闌不久便離了宮雲游四海，黃鐘大呂，他也只聽得這一次，後來皇宮教坊鳴奏的邵樂，不過是循規蹈矩，寡淡無味，不及顧夜闌萬分之一。

“你哆嗦啥，我掩護你。”婉嫔拿起撞鐘棒，嗡地一聲擊向下層甬鐘，對着花眉低聲道，“你就拿着木槌敲敲上面幾個小的裝裝樣子行了，演得像點哈。”

她囑咐完了，看向坐席前爛醉的元昔一眼，元昔眼神迷蒙，迷迷瞪瞪抓起一把花生米幹嚼着，趴在案前神情懶散。

薛妃嘴角帶笑，一個照貓畫虎，一個爛醉如泥，剩下的花眉一竅不通，這三人，怕是要丢盡顏面，白白給她開挂升級送經驗。

君臨命宮人搬來編鐘，教坊樂師繁瑣而一絲不茍地裝好，大小編鐘分為三層，十九鈕鐘，四十五甬鐘，十一架大傅鐘橫立殿前，雍容肅穆。

他一擡手示意起樂，霎時特磬聲響，絲竹和鳴，伴奏音起，婉嫔踮腳微估摸着樂點，忽然擡手猛地一擊下層甬鐘，霎時鐘聲宏壯，響亮四方，而後鼓樂起，鼓點密集紛繁如驟雨，婉嫔卻是忽然不動了，如老僧入定一般，閉目聆聽。

花眉慌地急忙扯她，她微微搖頭，屏氣凝神，忽而睜眼雙眼，擡手錘打鈕鐘，叮叮铛铛，清脆奏響似雨霖鈴，花眉見了也跟着虛與委蛇敲了幾下，表演得極為投入，四處轉着圈圈左敲一下右敲一下，好不裝模作樣。

薛妃見了掃了一眼早就買通使絆子的伴奏樂師們，忽而管弦鼓樂高昂起來，愈發急促，花眉慌得有些接不上手，婉嫔見了雙手舉槌旋舞鳴鐘，強行把跑偏的弦樂鼓點壓了下去，花眉只見她擡手噼裏啪啦一通犀利操作，弦樂鼓樂樂師竟然無法接拍，被迫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