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再遇刺客

“哼，小樣兒，也敢跟姐鬥樂。”婉嫔一聲哼唧，旋即高調忽起，飛旋垂向甬鐘，鱗次栉比叮咚悅耳，而後音階轉急，一瀉千裏，洋洋灑灑，低音渾厚洪高，氣象萬千，高音清澈，如沐雲冠，花眉見了急忙投入表演中，一臉投入，轉圈圈轉的愈發頻繁了。

“大姐頭，搭把手，起！”婉嫔忽然中氣大喊，正在迷迷瞪瞪打瞌睡的元昔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散力飛揚出去，霎時大珠小珠落玉盤，叮叮咚咚擊鐘一陣脆響，滿殿之人看得驚呆了下巴，但見這花生米雖然亂如雜絮，卻是落子精确無誤，音節續點分毫不差，大起大落，已成起承轉合之勢。

“起，起，起。”婉嫔接連喊了三聲，花眉象征性轉了三個圈圈，元昔又揚了三把花生米，宮商角徵羽依次變換，曲調愈發深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峰造極後直沖雲霄，盡歡之際又悲從中來，不可自止，風聲鶴唳，猶如懸瀑，但下一刻，山洪暴發，崩于一瞬，大江東去，急湍逝水，曲終一擊振聾發聩，不舍晝夜，逝者如斯。

君臨托着下巴陷入思索，果真是和顧夜闌一脈相承，連這尾音的調都是悲的，不盡前朝多少恨。

曲罷，在座之人無不嘆為觀止，如癡如醉，薛妃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會，怎麽會，婉嫔那個豬豬女孩怎麽可能會擊鐘？

“小花敲得不錯，婉嫔也是很令哀家刮目相看，至于元昔，以後不要浪費食物，注意勤儉節約。”

太後表揚一番，帶頭呱嗒呱嗒鼓掌，滿殿頓時掌聲不斷，連綿不絕，花眉受之有愧地拿爪子捂着臉，太後只管向老姐妹們誇她謙遜大體，君臨見了，搖着頭勾唇一笑。

元昔趴在案上昏昏要睡着，伯子期見了把案前的禮器樽皿悄然撤去，免得她一不留意全摔打了。

“竟不知婉嫔妹妹何時學會了敲奏編鐘，這等美妙樂曲，實在引人奪目，不知是師從何方高人？”薛妃終究不甘心風頭被她倆奪了去，語氣裏盡是酸薄，面上卻是笑語盈盈。

“你剛才還提了啊。”婉嫔把敲鐘棒放下，随意道。

“哦......？”元昔突然騰起不好的預感，聲音有些顫抖。

“薛姐姐，你忘了我名兒了麽，顧婉婉，顧夜闌是我爹。”婉嫔鼓鼓嘴，君臨一揮手示意她和花眉落座，殿裏恢複歡騰盛狀，二人席間又是一頓狼吞虎咽。

薛妃聽了啞口無言，沒想到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只得強顏歡笑，“難怪......難怪婉嫔妹妹如此奏樂純熟。”

“你想學我有空教你呗。”婉嫔邊啃雞翅邊回，薛妃笑得僵硬，搖搖頭，“不了，還是不必了......”

蘭染托着下巴笑眯眯，“沒想到婉精娘娘這麽厲害呀，樂聖唯一傳人，膜拜膜拜。”他大抵想得到為啥君臨召她入宮了，多半是想閑暇時聽聽小曲的，可惜......事與願違，偏偏婉嫔是這般威武雄壯的女孩紙，估計念頭也就作罷了。

“老姐妹，看到我的膝蓋了沒！”花眉啃着雞脖咯吱咯吱，“你說我為啥要跪着吃飯，因為我崇拜你啊！啥都不說了，幹了這杯八二年的白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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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嫔拿着豬蹄指她，“小樣兒，你不跪着吃，難道站着吃啊，你敢站起來黃桑砍你腦袋。”

“那我也可以盤腿吃嘛。”花眉親身示範盤腿，婉嫔嘁了一聲，也盤起腿來，“整的跟誰不會似的。”

兩人正是吧啦吧啦鬥腿，忽然間花眉覺得脖子上一涼，她一推身邊的蘭染，“一邊去，沒看到我們小姐妹正忙呢麽。”

可是蘭染的聲音卻從遠處傳來，“花姑娘，我沒推你呀。”

花眉低頭一掃脖子上的大長刀，心裏一咯噔，又是擡擡頭看了眼身側殺氣騰騰的蒙面刺客，當即把盤着腿擺正，果斷跪地不起，“大兄嘚你咋又來了捏，你看這也沒啥招待的，你想吃随便拿。”

滿殿之人皆是大氣不敢出地看着花眉，以及她身側如鬼影一般突然出現的蒙面刺客，婉嫔把腿淡定放下，騰出手來打算幫她一把，結果脖子上也被架了刀，“別動，敢動殺了你。”

“不敢動不敢動。”花眉和婉嫔異口同聲，兩人瞪向一旁溜得飛快的蘭染，那厮理他們三丈開遠避難，笑眯眯的亦如狐貍。

“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人可不好喲。”蘭染開啓老衲模式。

刺客無動于衷。

“你再不放人我可就動手了哦。”蘭染開啓笑裏藏刀恐吓模式。

刺客依舊無動于衷。

于是乎，蘭染便擄袖子一聲吶喊，“師兄，他綁了花眉和婉嫔。”

君臨冷着臉從席間起身，“朕不瞎。”

他疾步走向花眉，刺客甩開婉嫔勒着花眉脖子節節後退，花眉小心肝直顫，兩只手慌得無處安放，胡亂摸着刺客身上，惹得君臨和刺客同時一聲冷喝，“別亂摸。”

“不，不摸，大兄嘚你把刀子離我喉嚨遠點行不，這......有點涼。”花眉凍得直縮脖子，君臨沉着臉，一掃殿側喝醉了不省人事的元昔，心情愈發沉重，冷聲道，“你劫持她有何用？不如放下刀子，朕免你死罪。”

刺客蒙着黑色面罩，閉嘴不語，挾持花眉向殿外走去，君臨眼眸深邃，寂寂宮夜裏只要他一發號施令，上離便可命禦林軍将刺客拿下。

可，他們能确定炭精毫發無損麽？君臨心裏很煩躁，面前的刺客對自己很是了解，直擊要害劫持了花眉，他必須試探出他真正的意圖所在。

“你把她放了，朕做人質。”君臨此話一出，滿殿嘩然，連太後都驚愕不已，屏氣凝神靜觀其變，君臨将手中長劍扔掉，孤身向花眉走去，刺客被逼得後退不已，奮力一聲低吼，“別過來，再過來她只有死！”

君臨駭然眯起眸子，如此這般已經能斷定，刺客的目的不在與他，而在于花眉，今日大張旗鼓的行刺亦是如此，調虎離山聲東擊西，若不是元昔早些趕到，只怕花眉早就被劫持了。

既要保全炭精毫發無損，又要觀摩各種利害，如此險要關頭，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必須有所取舍。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或者說背後潛伏的摩诘，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