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酒桌

張耀宗說，“哦，你要拿錢收買我是吧？”

姜棠用指尖點了點桌面，“這不叫拿錢收買你，這叫做公平交易。”

張耀宗反問她，“你一個做人家女兒的，想用錢來交易父母的婚姻，這不太合适吧？”

姜棠很了解他，“到底能不能用錢來交易，我們都心知肚明，這樣，我就直說了，六百萬，買我媽的自由，只要你們的離婚協議一簽，離婚證一領，我的錢立馬到你的賬上。”

六百萬這個數字，确實讓張耀宗心動了，張家現在不比以前，經濟沒有那麽寬裕，六百萬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張耀宗早就猜到了，姜棠這些年在秦家攢了不少錢，離婚的時候估計也分了一大筆，所以出手才會這麽闊綽，一張嘴就是六百萬。

“六百萬啊，好像有點少，你媽就值這麽點錢嗎？我們家好歹養了你幾年，你說對吧？”

“你養我的錢，我早就一筆一筆的還清了，連利息都是按百分之二百算的，你忘了嗎？而且不是我媽就值這點錢，是你們家就值這點錢，再說六百萬對于現在家裏的狀況來說，不算少了，維持家裏的基本開銷也能撐一段時間。六百萬對于很多普通人家來說都是天價，你居然會覺得是‘這點錢’？難道現在家裏有人能夠一年賺到六百萬嗎？”

張耀宗說不過她，只得岔開話題，“行啊姜棠，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一見面就是這樣跟你爸爸講話的？連聲爸都不叫？”

姜棠沒什麽感情的叫了他一聲，“爸，只要你把字簽了，離婚證一領，錢立馬就到賬，再給你加十萬，六百一十萬。”

張耀宗還是缺錢的，現在家裏的開銷全指着他一個人，那對母女處處也要花錢，有錢上門，還是六百萬這樣的數字，他沒有理由不要。

張耀宗還想跟她擡高價碼，“再加點吧，有點少。”

“六百二十萬。”

“你這十萬十萬的加，也太……”

“爸，就這些了，三分鐘，三分鐘之內你要是下不定決心，那就算了。”姜棠知道他是缺錢的，也一定會答應這個條件，所以她倒是不怕他反悔，說話也硬。

“行行行，真是的，急什麽急，那你現在就把錢給我轉過來，我過兩天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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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開始辦，等辦好了之後，再轉賬。”

張耀宗不滿的争辯，“你得先把錢給我，不然我憑什麽相信你？”

姜棠聳了聳肩，“爸，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管這個閑事，沒人嫌錢多燒得慌，這些錢我自己留着也行，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再見。”

張耀宗連忙攔住她，“诶诶诶等一等，我說我不同意了嗎？按你說的辦，行了吧？我沒意見，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他知道姜棠的脾氣，真把她逼急了，她也不是不敢做甩手掌櫃，她跟孫美茹的感情再好，但這畢竟不是親生的爹媽，萬一她煩了懶得管這事，那豈不是連六百萬都飛了？

張耀宗想的很明白，以家裏現在這個情況，他又有自己的孩子，孩子媽也願意跟他，那這樣留着孫美茹在家也是添堵，要是能拿她換回點錢來，倒是個劃算的買賣。

姜棠吃準了他這個缺錢又貪財的心理，拿捏得很穩，她說，“那好，就這麽說定了，明天開始辦，我會讓律師經手這件事，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耍花招的。”

能用錢解決的事總是好商量，再多的話也沒有實打實的金錢有說服力，價錢談妥之後，姜棠又跟張耀宗約好了後續需要辦的各項事宜，等完全說明白了，她才離開。

晚上回家之後，姜棠跟孫美茹說到這事，孫美茹還一直在感嘆着自己到底嫁了個什麽樣的男人。

在這個年紀跟丈夫離婚，她已經算是幸運的了，自己有養老和醫療保險金，又有孝順的孩子願意管她，也沒有喪失勞動的能力，又遠離了帶給自己不幸和痛苦的男人以及那個家庭。

也算是趁早折損，避免以後落得個悲慘的境地。

忙完了給媽媽辦離婚的事，姜棠又一頭紮進了工作裏。

後天要進劇組去跟新劇的服化造，今天就要準備出發去葉城。

現在跟媽媽一起住，姜棠倒是不怕出遠門了，孩子跟姥姥相處得很開心，一老一小很聊得來，孫美茹也喜歡跟孩子在一起做個伴。

孫美茹離婚之後，性格比之前開朗了許多，尤其又有秦念這個小棉襖在身邊蹦蹦跶跶的，變得更愛笑了，每天上午在家養花遛鳥，下午出門鍛煉身體，順便接送孩子上下學，生活過得無比滋潤。

晚上，姜棠正在卧室收拾着行李，忽然接到了自家老板劉雨悠的電話，通知她這次的項目取消了。

談了三個月，造型和妝容都試過了，臨開拍前忽然取消，是件挺不尋常的事情。

“是劇組要求換的嗎？”

“不是，好像是投資方那邊，反正有人就是要換嘛，算了，可能人家找到了更合适的，你早點睡，明天還有新的工作要忙，別放在心上。”

姜棠跟劉雨悠的關系很好，包括公司的一些老同事，大家都一起打拼了好幾年，從感情上來講早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上下級那麽簡單，就像親人一樣，榮辱與共，好事壞事都一起承擔和分憂。

“蠻奇怪的，怎麽會突然換人呢。”姜棠覺得這事并不簡單。

劉雨悠心裏也疑惑，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繼續追究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這一行裏一些彎彎道道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無非就是有人中途加塞或者單純的看不慣她，故意搞的，那也沒什麽辦法。

對方勢力更大，也不是她這個小小的造型公司能得罪的起的。

劉雨悠想得很開，她說，“誰知道呢，無所謂了，反正都過去了，對了，我明晚有個應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棠依稀記得同事跟自己提過這事，“劉月中午的時候好像跟我提到了，是那個姓張的導演和陳制片要請你吃飯？”

劉雨悠說，“嗯，那個陳制片本人比較屬意你跟劉月的那個造型團隊，張導好像也是這麽想的，就索性大家一起吃個飯，張導手裏有現成的資源，就想跟咱們聊一聊。”

“沒問題啊，應該的，講道理，我是給你打工的人，指使我幹活還這麽客氣？”

劉雨悠笑道，“咱們之間哪說得上指使不指使的，你好歹也是咱們公司的大佛之一，那我不得供着呀。”

“行了你，就會拿話忽悠我是吧，明天幾點？要是早的話，我下班以後直接去，晚的話，我就先接我女兒放學回家，然後換身衣服再去。”

“晚上七點半，劉月明天得請假回家一趟，她婆婆從老家過來，她要先去接人。我明天一早要去遠郊，也沒時間回公司，只能你自己一個人出發了，本來我尋思等你們兩個人下班，咱們三個一起去，現在只能是分頭行動了。”

“好，七點半，那我明天就直接去，提前一會到，免得萬一人家先到了，還得等着我們，你們兩個別遲到就行。”

“嗯，那就說定了，早點睡吧，我挂了。”

“拜拜。”

放下手機，姜棠将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給放了回去，躺到床上，又想了想這件事。

從業這幾年，雖然也聽說過開拍前資方要求換造型團隊的事，但這還是頭一回輪到自己的身上。

大概是因為一些什麽奇奇怪怪的原因吧，反正圈子裏就那點事，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甚至還總能發生點更加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看多了之後倒也見怪不怪。

次日午休的時候，同事還跟她小聲聊起這事，大家都不知道具體的內情，只是胡想亂猜，八卦兩句，倒沒什麽真實爆料可講。

因為下班晚了半小時，路上又堵了車，等姜棠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七點二十五分，她緊趕慢趕的趕到了包間門口，一看時間，離七點半還差兩分鐘。

嚴格來說，這也算是提前到了。

包間裏面，該來的人都已經入了座位，大家正在聊着天。見她到了，人齊了，張導這才吩咐服務員準備上菜。

姜棠連忙道歉說，“不好意思，我沒算好路上堵車的時間，來慢了。”按理說這種場合，掐着準點到達并不合适，總該提前個幾分鐘。

張導倒是沒在意，擺了擺手說，“無妨無妨，我跟劉老板約的就是七點半，早到的不算，快坐吧。”

劉雨悠敬了張導一杯酒，笑着恭維他說，“張導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我活了這麽多年，這樣心胸寬廣又不拘小節的人也沒見着幾個，連我自己都不是這樣的人，真的是自愧不如。”

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聽着誇張得很，但甭管多誇張，聽的人覺得高興，那目的就達到了。

張導還挺謙虛的笑了兩聲，“哈哈，你瞧瞧，劉老板又拍我馬屁了不是？都是自家人，別那麽客氣，我們也不會只合作這一次，今年我還有兩部戲要拍，只要不出什麽大的問題，我還是要找你的，我們家的制作人都說了，劉老板公司旗下的那幾個造型師團隊，做的造型都是圈裏獨一份的，別人想複制都複制不來。”

陳制作人接着話茬說，“還是導演自己慧眼識玉，我那幾句話不算什麽，頂多只能算是抛磚引玉。”

“我之前看了幾個姜棠小姐給紅毯藝人和古裝劇做的造型，那真是不錯，好看，有特色，不重樣，符合意境，這就夠了，多的也不需要，造型就是要這樣，搞那些花的亂的沒有用，這年頭想要出圈，光憑臉和身材都不夠了，咱們這娛樂圈随便揪出一個都挑不出來醜的，那不就得看造型師？拍戲就更是了，劇本是關鍵，演員是關鍵，造型那更是關鍵，做大衆化了或者做醜了，那還是沒人看。”

張導是個挺真性情的人，連喝了三杯，話也不少，叽裏咕嚕說了一大通。

姜棠端起酒杯，朝張導微微點了點頭，一臉禮貌溫和的笑意，“您過獎了，我們說到底也只是在努力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至于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還是要歸功于所有人共同的努力，功勞都是大家的，我只是其中的一環罷了。”

“姜小姐真是太謙虛了。”

沒一會，菜就上齊了，一桌人該喝酒的喝酒，該吃菜的吃菜，該聊天的聊天，分工明确。

姜棠的酒量很好，是那種酒喝的多了些也不會醉倒的人，但她不喜歡酒精，日常生活中也是滴酒不沾。

不過工作應酬的時候沒辦法，酒桌上談公事不可避免，尤其是在座的這幾位公司裏的女同事，包括她的老板，都是沒什麽酒量的人，因此她只能替她們多分擔幾杯。

幾人正熱絡的聊着，陳制作人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正準備按掉電話，但在看到了上面的來電顯示之後，臉色一變，他立即按下接聽鍵，然後起身走到一邊，笑呵呵的跟對面交談着。

姜棠夾起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裏，邊嚼着，邊用餘光快速地瞄了一眼陳制作人的臉色。

他這臉色看上去是真的不太好的樣子，先是驚訝，再是困惑，随即又是忙不疊的趕緊點頭，他走到張導身邊，趴在他耳邊說了句話，随後将手中的手機遞給了他。

張導的臉色變得比陳制作人還要快，看起來酒也醒了大半，他接過手機之後也起身去了一邊接聽，兩個人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怪異，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姜棠敏銳的察覺到這通電話似乎跟今天的合作有關，她朝劉雨悠使了個眼色，用口型對她說，“不太對勁。”

劉雨悠用手擋着嘴，回了她句，“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