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醫治——
穆涼嘆了口氣,他知道白莫着急,知道白莫關心他。但這些情緒,全都是源于她的愧疚,只是她想起自己做過的壞事,一時突發興起想要憐憫一番那個被她踐踏得險些死去的低賤東西罷了。不只是對他,對所有的鳥獸魚蟲,全是一樣的心思。就像是餓死一尾錦鯉後偏覺自己殘忍,繼而為它掘一方墳墓。
而後,就會再想起當初為什麽要餓死那尾錦鯉呢?原來是因為它攪渾了池塘裏的水,或是咬死了別的魚。它本來就該被餓死的,再之後又會怎樣呢,穆涼卻不敢想了。
他自嘲似的笑起來,難不成要從那方墳墓裏掘出屍首來鞭屍嗎?
他把自己縮進殼裏,小心的躲避着白莫的情緒。糾纏了十年,他幾乎一無所有了。也就只有肢體還算健全,只缺了一雙眼睛罷了。他不想也不敢再和白莫糾纏了,他又有什麽還能失去呢。當初執着的喜歡,他已經忘的幹幹淨淨,所以,就算他爛死在這窮鄉僻壤裏,他也不想白莫再回頭悔過。他受不起,也早就怕了。
“跟我回京,我找禦醫給你醫治。”白莫以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
穆涼不着痕跡的後撤了一些,“不必。”
無妨,無礙,不必。字字得體,卻又疏離。白莫強壓住心頭的不舒服,欺身上前。
“跟我回去。”只是忘了穆涼是瞧不見的。
“我曾立誓此生不再回京城。”
白莫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又如何?就算真有十八層地獄,我替你下了就是。”
穆涼失笑。
他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他是冷漠的,也是疏離的,大多數時候他嚴肅到苛責,所以軍中大多數人都怕他。
只是他在鬼門關前爬了好幾遭,一個不慎可能再也沒機會如此這般,于是嘴角總是不自覺的就浮起一個弧度。那種喜悅像是從心底散發的,慢慢的讓他擡起了嘴角。但在白莫看來是嘲諷的,但驕縱如她,這一次也不敢喧嘩。
“殿下,不可造次神鬼妖魔之道。”
白莫抓着穆涼的衣服不放,眼淚一直在掉。但是她不敢哭出聲,連抽噎的時候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穆涼能聽得見。她已經習慣了所有的事情都讓穆涼去扛着,而她就負責在一邊納涼然後出言譏諷兩句,可如今穆涼如此困窘,她除了哭居然什麽都不會。
“可是有受過傷?”
“并未。”
白莫按着穆涼讓他靠在床頭,她甚至貼心的給他整了整被子,命令他閉目養神。其實木質的床頭不比白莫宮裏裹着綢緞的床欄,他靠在那上面并不舒服。但是這樣小的事,他是不會說的。若不是痛苦極了,他都不會輕易說與白莫。他雖然辯不出白莫的臉,但聽着方位,他癡癡傻傻的對着白莫的方位笑。雖然他已經不會再和白莫糾纏不清,也不會被她輕易牽扯思緒,但人活到這分田地,能再看到這個曾叫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也是一樁幸事。雖說,也并沒看到。
就算是夢,也是美夢一件。
過了些時候,白莫的侍衛總算取了水回來。到底是宮裏出來的,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跑了大老遠,卻只盛了一只碗的水,說來有些可笑。但穆涼是看不到的,白莫和随從也都覺得并無不妥。
白莫把碗接過來,對着穆涼說道,“起來,喝水。”
盡管只有一瞬,但她還是捕捉到穆涼神情中劃過的一絲抗拒,和身體不自覺的向後瑟縮。
說起喝水,他們之間的确是沒什麽好的回憶的。最開始的那段時間,白莫當真恨極了他,連一口水一餐飯,都要苛責與他。要喝水就要趴在地上像狗一樣舔舐,他起初是不願意的,後來白莫遣散了下人,他又實在脫水的厲害。整個人都呈現出灰白,疲憊的眼底有兩道深深的青色。進食的時候,他就跪在白莫腳邊,她一邊往吃一邊扔一兩塊到穆涼臉前,為此還撤掉了房裏的毯子。
白莫把碗遞到穆涼手裏,穆涼捧着碗,水盛得太滿,一晃就撒了一袖口。他把碗慢慢的靠近自己的唇,用牙齒輕輕的咬着碗邊确定了碗的位置,才小心的抿了一口。他茫然的捧着碗,想把它交還給白莫,但是卻不知道白莫的方位。也不敢出聲命令白莫,最後只能是呆呆的捧在手裏。
白莫看着他好像不想繼續,只好提醒道,“多喝點。”
穆涼馬上又捧起碗,動作和之前如出一轍,但是這一次他狠了心的大口往嘴裏灌,滿滿一碗都灌進喉嚨裏,水很涼,順着喉管一路向下,到整個肚腹都是冰涼的。
他試探性的把空碗向前遞了遞,白莫接過去擱在床邊的矮櫃上。
“你休息一下,我帶你去找禦醫,這兩日便啓程,吃食飲水,我會派人送來。”
“我不…”
話未說完一半,就被白莫打斷。
“我知曉了,我自會在京城之外尋處院落的。”
穆涼見她語氣強硬,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了。他當初一直努力想要的,就是能在白莫身邊留那麽一點位置給他。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卻一再逃開了,人真是賤的可以。
和當初一樣,有些東西求都求不來,如今仍是有些東西躲都躲不開。他拼命把自己縮進殼了都無濟于事,抵不過白莫連殼都一并帶走的強硬。于是他就這麽不由分說的被白莫帶到了離京城算不上遠的一處宅院。從南到北,穆涼行動不便,白莫安排了馬車,又怕穆涼與她相處難過,自己去乘了新購置的馬車,從京城駕來的那輛極具豪華的馬車裏安安靜靜的,只有穆涼一個人。
他整日整日的躺着,也沒機會出去透氣。日常飲食都派了人來照顧,他的目力依舊不好,精神也不濟,整日整日在車裏無聊,搖晃的總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一隊人停停走走的,腳程不快,一個月就可趕到的路足足拖到了兩個月。
兩個月裏,白莫甚至沒有靠近過穆涼。只是遠遠的看着馬車,就覺得有些難過。
到新宅的時候禦醫早早的候着了。他早就被接過來居住,這日聽說白莫要回來了,更是把一應物品都碼放整齊,就等着診斷了。
他把了脈,也仔仔細細的查看過了穆涼的眼睛,都無明顯病竈,穆涼卻什麽都看不見,着實有些奇怪。
穆涼感覺到禦醫的不解,有心解釋,又怕白莫在一旁聽着。
于是他躊躇了一陣,禦醫又反複确認了幾次,都并無不妥。穆涼無心為難,況且他也是真心想知自己因何目盲,于是他壓低了嗓子,“祝禦醫,此時室內,可有旁人?”
“只有我兩個藥童。”
“在下有話講與祝禦醫,請大人屏退左右。”
祝禦醫應允,“不知穆帥所言為何?”
“我之眼盲,并非近來所患。約三四年前,到了夜間便目不能視。”
“如此,為何要瞞着長公主?”
“難言之隐,說來話長。”
祝勻點點頭表示明白,突然又想起這人是看不到的,于是又趕緊應了聲。
“除此之外,可有異狀?當時的食飲,可有異樣?可還記得?”
穆涼沉默片刻,當時的飲食多半是和白莫一起用的,斷沒有只有他一人目盲的道理。
“并無異樣。”穆涼說道,話音剛落卻突然想起。
“四五年前我曾吞食一種毒藥,毒發時痛至不可自控,不知與眼盲可有關聯?”
“可是使人上瘾的失心散?你現在可還在按時服用?”
穆涼歪頭一想,“約兩年前就不再服了。”
“此後失心症可病發?”
“并未。”
祝禦醫似乎停頓片刻,繼而慢慢說道,“這藥居然有的解。”
“離京之時,我曾服用過一顆藥丸。說是可以鎮痛。”
“那藥,是皇上給的?”
“正是。”穆涼點點頭。
祝勻不再說些旁的什麽了,轉而論起他的病狀來。
“你體內失心散的餘毒未清,日常所食用的生蔬若是烹制不熟則毒性與失心散相輔,此為結症。”随即又解釋道,“這毒除了致目盲以外便沒什麽別的影響,脈象都無異常。”
“你之病症只需驅散體內餘毒即可。”祝禦醫叫了藥童,開了藥給穆涼日後煎服。
“穆帥暫且先多歇着,明日我再來為穆帥施針。”
穆涼點點頭,似有些為難似的說道,“祝禦醫,此事,不必對長公主據實以告。”
祝禦醫明白這穆帥和長公主殿下之間是有些糾葛的,也就沒再多嘴了。如他這般宮中呆久了,都會些由頭的。
白莫在前廳攔了祝勻詢問病情,祝勻低頭便含糊其辭的搪塞過去。
“可有法子醫治?”白莫只聽得個大概,又急匆匆的繼續問道。
“白日思慮過多,夜不能寐,此症實則是過勞而致。我已将用藥交代給穆帥,再接連幾日施針治療,經過修養,應當是可以複明的。”
他所說的也不算撒謊,穆涼之症,起初就是源于郁結成疾。
“如此,就煩請祝禦醫多加關照。”白莫躬身謝過了禦醫,起身把他送至院門。祝勻轉身時略有停頓,沉吟片刻仍是慢慢開口說道,“臣把脈之時意外發現穆帥的骨位略有偏移,恐怕易再折斷,日後盡量讓他避免操勞。”
白莫有片刻的怔住,只揮了揮手叫他退下,随即閃過身走向穆涼身處的裏間。
作者有話要說:
啊————————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