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騎馬——

她很想進去看看穆涼,詢問些狀況,但是剛探進半個身子,就突然想起是不該打擾穆涼休息的。于是只能退出來,隔着窗子看着穆涼模糊的半個影子。

穆涼一個人呆着無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不多時就睡着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穆涼是被開門聲吵醒的。穆涼睜開眼卻也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依舊閉着眼。目盲之後聽力似乎變得愈發的好,聽腳步聲推門的像個輕盈的女子。

于是穆涼試探的說道,“別翠?”

別翠是白莫撥給穆涼的丫鬟。本來是兩個,一個叫別翠,一個叫霜鈴,但霜鈴性子活潑,一時不注意就經常多了嘴,穆涼遣了她去做別的差事,以求耳根子清淨。

白莫起初選霜鈴來他身邊也是想着她性子活,能給他解解悶,可他是不領這個情的。留下的別翠性子沉悶,就連偶爾回話的時候都是怯生生的。

穆涼不知怎麽的,明明是瞧不見的,卻似乎對別翠百般遷就。好像透過那個唯唯諾諾的聲音,能瞧得見當初那個瘦瘦小小的,喜歡穿着翠色衣裙行走在宮闱裏的女孩。那時候的她常常埋着頭,腳步并不像別人一樣急匆匆的,只是偶爾細細去瞧,能發現她眼底貪婪又皎潔的光。

“公子?”別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別翠人在門口,那進屋的又是誰?別翠斷不能看到陌生人而不聲張,所以這個人的身份幾乎顯而易見。

“殿下。”他釋懷一般的聲音說道。

白莫被識破,也就悻悻然的大踏步走到穆涼床邊。她靠近了穆涼仔細的看他的眼,依舊是看不出什麽名堂。

“藥煎好了,別翠方才忙着,我又剛好路過。”

聽着白莫拙劣的謊言,穆涼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白莫随口扯的慌,怕是她自己都覺察出不對,更不要說他了。若是擱到從前,他定是要為此沾沾自喜好些時候,如今卻也沉穩多了。他從前總要給白莫反常的舉動編排上各種各樣的緣由,譬如對他的特別的恩惠之類。可是哪有那麽多值得揣摩的心思,白莫來送藥,白莫随口扯謊,全都是因為她想罷了。

他從前,實在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愛過白莫,比愛自己更甚。他無意狡辯,但是他已經放下了所有的糾葛,也是真的。

穆涼起身,他是可以自己摸索着走到桌前的,但白莫在這,他并不想狼狽的慌亂的四處摸索。于是他端端正正的坐着,沒有站起來的打算。他略略偏過了頭,“叫別翠進來侍候就好。”

白莫不說話,出門從泥爐上端了藥上來,起初的一下沒拿東西墊着,被結結實實的燙了一下。別翠見着,趕緊上去幫忙,白莫卻揮開了她。

不知是怎麽了,平白吃一個小丫鬟的醋。

白莫把砂鍋擱在桌上,若是平日瞧穆涼這樣的态度,她定是氣的不行。但這次她堆起笑,小心翼翼的問道,“祝禦醫可叮囑你什麽了?”

穆涼循着聲擡頭,似是不解白莫怎麽還未走,但聲音倒仍是溫柔,“祝禦醫并未與我談論病情。”

白莫自知這個話頭挑的不好,也就沒再接。她不知穆涼是想在此處喝藥還是挪到桌前,礙着面子又不肯問,于是自顧自把藥倒出來端到他面前,頭一回伺候人的大小姐,聲音都梗在喉間了,聽着像惡狠狠的似的。

“給。”

穆涼接了碗,低頭喝下一口。藥的味道很蹿,異常難聞。但若是為了複明,他便一仰而進。

他若是一個人,是死是活都沒什麽所謂。如今白莫來找他,不管是出于什麽緣由,他身邊好歹是有了個人的。穆涼不願意把這種突然改變的心情歸功于白莫身上,于是他笑起來安慰自己,就算只是有條貓貓狗狗在身邊,他也有念想能活下去吧。

白莫嫌那藥味沖,穆涼喝完了她就連着砂鍋一起端出屋去,出了門還忍不住懊惱似的捏了捏自己的臉,他又什麽都看不到,怎麽還堆了滿臉的笑。

日後養病的日子裏白莫都常來關照,院子裏的家仆自然也極為勤快,別翠每日樂得清閑。穆涼起初是不願意讓白莫瞧他落魄的四處摸索的樣子的,但白莫卻有意扶他四處轉轉,他雖然難堪,卻又無法拒絕。

穆涼喝藥,施針,白莫一次不落的陪着,極為期待他哪日眼睛好全了,一睜眼什麽都瞧得見了。

自然不會如此的。她寫了信叫白柏不必擔心她,卻沒有落款,擺明是不想白柏來打擾她和穆涼。

穆涼的态度仍是冷淡居多,卻也聽話極了。白莫總覺得比起從前差了點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穆涼的眼睛一天天的好了起來,起初只能透些光,後來能看到一團明晃晃的黃色,明亮的。

白莫問他病情的時候,他從來都無一隐瞞,一五一十的描述清楚。

時間久些,他甚至可以在白莫的陪同下出門走走,但是他的精神卻一直沒有變好。白莫推了大把的事物陪他,偶爾也有實在走不開,畢竟有些賬目要她親自過目,卻也無可奈何。穆涼一個人的時候就極容易困倦,他有意扛着不睡,也似乎總也抵擋不住。

養病花了小半年,不知不覺的天氣就暖和了。穆涼的眼睛,也恢複得與常人無異了。

近日來白莫常拉着穆涼出門,有時去周邊集市逛一逛,買些宮裏不常見的小玩意。

路過些玉器店的時候白莫是一定要進去看看的,她惦記着那塊在她盛怒之下被摔崩了邊緣的翡翠,是該賠給穆涼一塊的。

白莫不懂翡翠,所以啓程前特意拿着去問了宮裏極懂的老人。穆涼戴的那一塊質地并不如何好,只算得上是塊成色還不錯的灰油青。因為值不上什麽錢,在宮裏也不大好找的。

她挨個店去瞧了,也看上了幾塊,穆涼都搖搖頭,神情看着很是複雜。

次數多了,白莫也就瞧出他并不想要。盡管如此,她還是讓人把瞧得上眼的翡翠都包了起來,穆涼有意要攔,白莫笑的極是狡猾,“你若不要,我就打包丢給白柏。日後他有了子嗣,年年生辰我都送上一塊。”

穆涼聽她撒嬌一般的口氣,也沒再攔了。

白莫在宮裏最瞧不見的就是編草繩,她常常蹲在某個攤子前,一蹲就是一整天。她從前總是傲慢極了,如今卻也會和商販交涉了,倒不是為了講價,她極喜歡聽那些流傳了幾代人的說辭,雖登不上什麽大雅之堂,卻也朗朗上口。

宮外什麽都好,糖葫蘆好吃,猴兒戲好看,連人聲都比宮裏那些一本正經的老頭子說話要好聽多了,但終究也還是會膩。周邊的市集都讓他們逛了幾個遍,白莫就提議到山上去走走,雇了馬車送她們到山腳下,白莫遣散了下人,拉着穆涼的衣袖上山去了。

爬到半山腰一處風景極好的平地,白莫瞧着山下的城鎮極其規矩的排列一起,有些車馬行走其間,心血來潮便回頭問道。

“穆涼教我騎馬好不好?”

穆涼也正瞧着山下,眼裏瞧不出什麽情緒,總是淡淡的,不遠也不近。

“殿下是女子…”

“女子還不可讀詩書不可侵朝政,我不照樣做得?”

“讀書不會涉險,馬匹卻并不完全通曉人的性情,若是傷了殿下,就得不償失了。”

“可瞧着旁人騎馬,總覺得好生威風,況且出行處處都靠着馬車,有時也多有不便。我會小心學,不會傷着自己的。”

她仰着頭,拉着穆涼的手臂搖晃道,音調拖的極長,撒嬌似的。“況且,穆涼的騎射一等一的好,定能教好我,不會受傷的,是不是?”

“皇城裏的騎射師傅…”穆涼有意推脫,說到一半卻又止住,改口道,“罷了,過幾日我去尋一匹良駒。”

白莫得意似的笑起來,手上仍沒有松開穆涼的衣袖。

過了兩日,穆涼果然親自牽了匹馬。白莫瞧見了卻又有些失望,她想要的自然是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可穆涼牽的卻是匹矮腳馬,和應付孩子的差不多大。

“怎麽竟牽了匹幼馬來敷衍我。”白莫不高興的圍着這小馬轉了兩圈,雖然它通體白色好看的緊,可光想想她乘在上面丢人的樣子,就有些不悅。

“它不是幼馬,這是滇馬,長不高的,但腳程很好,又平穩,能滿足殿下的需求了。”

“它可半點都不威風!”白莫氣鼓鼓的,似是有些嗔怪,可還是順着穆涼的手,牽過缰繩摸了摸那馬的頭。

幸而那馬溫順極了,極是親昵的靠了靠白莫。

白莫是見過穆涼的戰馬的,記着也不甚高大。

“你先前的戰馬,也是這種滇馬嗎?”

穆涼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臉上的笑意淡淡的,他耐着性子解釋道,“這種馬不适應戰場,況且又極為矮小,是天生的運輸用馬。”

白莫聽出他話裏取笑的意味,有些氣結,又只能怪自己不懂,“那你的戰馬是什麽種?”

“那是伊犁馬,舉首有悍威,又禀性靈敏,于将帥而言是不二之選。”

白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自覺的錯開了穆涼的目光。她覺得他眼裏忽而有些陰翳,不知是不是錯覺。

“那匹馬…天生有些缺陷,比起其他伊犁馬要矮上不少,壽命也不甚長久。”

自穆涼回京,那馬就回了它原本的軍籍編制,這麽多年了,也不知在戰場之上刀槍無眼,還有沒有一息尚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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