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端午
五月初夏,在王府的日子是消無聲息的,消無聲息的走消無聲息的來,我又開始等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每天看着他書齋的燈火亮起又熄滅。靜靜對我已經是相當無奈了,我也覺得自己太過固執。五月中旬朝廷發生了一件大事,北方草原遼國以三十萬大軍侵犯我朝邊境,朝廷對戰還是和争論不休,七皇子慕辰熙請旨領兵十萬應戰遼國。皇上恩準。消息傳到府裏的時候,我正在秀荷包,我從來不喜歡這些,可是想着從來沒給他秀過荷包,所以也想秀一個給他。許安一邊彙報我一邊将手劄的血直流,十萬對三十萬,無疑是以卵擊石,太過兇險。我回了相府找父親,想要确定這是不是真的,父親對我說母親病了,讓我多抽時間陪陪她,我匆匆去看了母親,忍不住就哭了,母親竟清瘦如許。母親本就有頑疾,近一年來身體越發差些,唯有靜養。母親睡着後,我去書房見了父親,我未曾開口父親說道“然然,他并非你的良人。”
“父親”
“如今他的勢力,想得到那個位子遠不用親赴沙場那般兇險,他不過是不願意靠別人,不願意靠你背後的勢力。”
我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或許還是不願意見我,可是我不得不去找他。我在書齋的門口等他,沒一會他就回來了,身上透着酒氣。
“殿下 ,不要走。”
“你想說什麽?”
“你真的要去打戰嗎,可不可以不要去。”
“皇上已經下旨。”
看來已經沒有回旋了餘地,我放開緊緊抓住他的手。
“又要放開嗎,你為什麽那麽輕易放手。”
我的手剛放開就被他緊緊抓住,事情發生的有些混亂,他是怎麽親的我,又是怎麽被抱着進了書齋,我有些蒙圈。書齋裏面有個卧室我從來沒住過,那次湘宜就是在這裏被他抱着,他就是在這裏叫我滾的。
我被他放在的床上,我很害怕,那次的事情好像就在眼前發生,我的耳朵好像又有些聽不到了。我用雙手抵着他“你這樣算是原諒我了嗎?”
他像是瞬間清醒,起身要走,我知道錯過這次機會我們将會永遠不可能。
“不要走,不要走……”
印象裏我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許是他看我哭的太傷心可憐我,總之他沒有走。我不知道男女之間在一起應該怎麽做,但是我看過很多話本子,照着書上做總是沒錯了,學着他剛才的樣子應該是先親嘴。後來的後來一切就由不得我主倒了,這樣的事本來早該發生我們卻遲了這麽久,如果當初我不那麽自以為是,現在一切或許就會不一樣。
我醒來的時候,他還在我身邊,外面天很黑,燭火還在微微的然着,我看着他熟睡中的輪廓心裏竟是說不出的感動,我以為這樣的時刻永遠都不會在發生,我們終将是一對老死不相往來名義夫妻。
用手描繪他的輪廓,這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我有多久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看他,距離上一次竟宛如隔世。不要醒來,不要醒來,讓我多點看看你。我在心裏默默祈禱,祈禱最好天永遠都不要亮。
事實上他很快就醒了,我被他抓個正着,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腰上,将我抱進懷裏。
“乖乖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他似乎變得很清閑,不用上朝,每日都待在書齋,看書品茶。而我就是那個泡茶的人。本來那日天亮後我就要回芳華苑的,剛下床就被他抓住說道:“你要去哪裏?”話語裏竟透着緊張不安。
我被他留在身邊一呆就是好幾日,基本都是在目能所及的地方。日日都能在他身邊,這曾經是我做夢都想要的生活,如今我竟是那般恐慌,害怕這一切都是幻境,終究有清醒的一天。從前我是叽叽咋咋的性子,如今在他身邊連明目張膽的看他都有些膽怯了,曾經這個地方發生的一切不經意間總會出現在腦海,我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可這個地方終究不在适合。他本就不是多話的性子,我們兩個人的書齋好似無人一般。晚上我依然歇在書齋,我們如同一對正常的夫妻,做尋常夫妻該做的事。這樣算是和好了吧!然而對過往的一切我們誰都沒提起,那個人那件事終将成為我們彼此的心結。
五月初五佩香囊,辟邪驅瘟,我不善女紅,為了給他秀一個香囊我已經折騰了好久了,那時還怕我的香囊秀成了他還不理我,我該如何送給他。如今一切剛剛好。早上起來我将荷包佩戴在他的腰間,很簡單的樣式,在荷包的內襯裏秀了我的名字,我沒有告訴他,我只希望他的身上有一樣東西是屬于我的。從前他也帶荷包,不過自那人走後就沒見他帶過。
“不要取下來,在我能看到的時候都帶着。”
我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減弱,我怕他拒絕,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已不敢要求他,我作為相府千金的驕傲在他面前早已支離破碎。
他沒有拒絕,卻破天荒的帶着我出了府,今日過節,各府門上都懸挂了艾草,辟邪驅瘟。看上去一片生機,心情也格外開闊起來。
“我們要去哪裏?”
“你可會做艾餅。”
“我記得味道挺不錯,可是我不會做。”
“也不指望你會,現在陪我去采些艾葉回來。”
郊外的小山坡上已經有不少人,我還是第一次自己出來采艾草,看到別人籃子裏滿滿一籃子,生怕一會就沒有了,拉着他的手就往人群中去。卻被他拉了回來“人多的地方哪還有你的份,跟我走吧!”
我被他牽着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今日的他有些不一樣,好像現在的他才是最真實的,沒有距離,臉上每一個表情都是真的,生動的,沒有隐藏的。
“哇,好多,好新鮮。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以前的每年都會來,今年好在及時,趕緊摘吧!”
我嫁給他的時候是去年的七月,以前的每一年他身邊的女子是她吧!他願意帶我來這裏是不是已經放下了呢!我不介意沒有參與你的過去,我們有未來就好。
這個端午節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端午節,未來的一輩子或許都值得我惦念。我們一起去采艾草,他親手做了艾餅,我從來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可以把艾餅做的那般精巧美味。京裏最出門的點心師傅估計都沒有他的手藝好。我吃了很多很多,最後都快癱在他懷裏。
“辰熙,謝謝你!”我好像又愛上你了,或許我比從前更愛你了。後面的話我自然沒有讓他知道,還不确定他是否愛我的時候,最濃烈的愛就是最濃烈的負擔,我愛你只有我知道就好。
五月中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封信,內容簡單到只有地點和時間,但是字跡卻相當熟悉,我尋了借口帶着靜語出了門。地點在城西的清風樓,正對街是明月樓,聽說這兩家酒樓的先主是一對夫妻,後來家業由兩兄弟繼承,傳到現在已經各自為政。清風樓的紅燒乳鴿是我的最愛,能約在這裏的人,必定是我熟悉的人。上了二樓一眼就看到了臨窗而坐的少年,這麽多年過去,我卻一眼就認出了他,曾幾何時我才想起過他。
“壯壯”
“好在你還記得。”
他長高了很多,想當年他的個頭都沒我高,如今卻高出了許多,皮膚比從前黑了不少,看着結實很多。小時候他長得就好看,如今越發英俊了些,皮膚略黑倒像個男子漢了。
“嗯,如今總算不在需要我保護你了。”
“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我們同時笑起來,如同小時候一樣,這樣的感覺太過輕松,仿佛這些時候的所有郁結都消散了。我們天南海北的聊,忘乎所以,忽略了對面樓的目光,忽略了這樓裏所有的嘈雜。
金烏西斜,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原來高興時喝酒也是很容易醉的,我有些迷糊,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壯壯,你可還記得六歲那年我們一起偷徐将軍的酒喝。”
“自然是記得,那時醉的可是我,如今我可算扳回一城。”
“我可沒醉,你這次回來可還要走。”
“是要走了,我是為了對遼國之戰而回。”
我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無論我多麽不願意去想,時間總是會将你帶到那時那刻。
“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他日上了戰場,幫我護他周全。”
“好!”我看着他那般認真的應承,我竟有些不好意思。
“你還不知道他是誰吧!他是……”
“我知道,你讓我護他,我定會好好護他,就像你保護我一樣。”
“謝謝!”
好像得了他的承諾,我心頭大石就落下了一般,或許我真的喝的有些多了,一頭紮在桌上人事不省。
我被誰背在背上,那般熟悉的味道,很溫暖的味道,我放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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