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清月昨夕已不複

一只白鴿從她手中飛走,一會兒工夫便就消失在天空。她看着碧藍的天空,眉心上了鎖似的,始終展不開。

子衿在她身後看着她冰冷的背影,愁緒心起。小姐這幾日變化太大了,以前的小姐整日榮光滿面,笑靥春風,開朗樂觀。如今,黛眉深鎖,雙眼如潭,面上沒有了笑容,有時候就算是露出笑臉,也讓人覺得渾身冰冷。

衛臨站在赫連君虞身後,不解的道:“爺,那曲小姐在定州基本上沒什麽名聲,只是大家都知道曲國公有個女兒,但是曲小姐向來處在深閨中,沒露過什麽臉面,所以,屬下探查之後,沒有什麽收獲。”

他不明白為什麽爺總是讓他注意曲華裳的一舉一動,還特意發動了影衛去查探她,在他看來,這個曲華裳與其他的深閨小姐沒什麽特別之處,唯一出挑一點的,不過是長得漂亮了一點。

聽了衛臨的消息報告,赫連君虞劍眉蹙起,有些不願相信,以他的觀察,這曲華裳與一般的深閨小姐絕對不一樣。

面對深夜刺客,她處變不驚,手無縛雞之力竟然能撂倒兩個武藝非凡的殺手,在樹林中遇襲,她更是膽色過人,不坐視困境。

他身中毒箭,她一個弱女子,能有膽量替他拔箭,把傷口處理得僅僅有條,受傷的那幾日,他服用的傷藥都是她一手配置的,試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府小姐,怎麽可能懂得這些?

百花宴會上,她明明琴藝超凡,卻故意出錯,一般的貴府小姐一定會借此機會來展示自己的才華,她卻要故意避其鋒芒,她處事的淡然冷靜,讓他不得不對她起疑。可如今,探查的消息卻沒有一點特別之處。

姐姐也曾經與他說過,她能很快猜透姐姐的計策,看清整個事态的發展,換了一般的人都不可能想得如此通透,可她卻想到了,看來姐姐說她心思玲珑剔透,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她處事神秘,那麽就一定有內情,不管是與不是,他都會一探究竟,這樣聰明的女子,斷然不能讓她與皇上走得太近,她知道的太多,若不站在自己這一邊,那将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他撫摸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眸光深寒。

幾日之後,她收到了飛鴿傳書,午飯過後便就帶了子衿出門去了,衛臨緊随其後,看着她徑直進了“紅杏莊”。

紅杏莊是京城最大的茶莊,她去那裏做什麽?

有小厮一直将她引到了後堂,推開門,一個身影背對她而立,一聽到門開的聲音,男子忙轉過身來,看着進來的曲華裳,眼中閃爍着驚喜,笑意展開,直笑到眼底,朝着曲華裳上前了兩步,輕喚出聲。

“裳兒——”

“北天哥哥……”

見到那熟悉溫暖的面容,曲華裳眼中酸澀,所有的委屈都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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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天仔細看着曲華裳,眼中的笑意斂去,浮上心疼擔憂,伸手為她捋開鬓邊的發絲。

“裳兒,你瘦了。”

“北天哥哥……”

曲華裳沒說出一句話來就直接撲進了北天懷中,北天怔了怔,手僵硬的停在空氣中,許久,唇邊才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伸手撫上她的背,輕輕拍着。

“沒事了,一切有我。”北天下颚抵在她的發間,嗅着她的發香,捋這她的黑絲,滿足的笑了。這一刻,他似乎盼了好久,等了許久。

“天哥哥,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曲華裳說着,眼淚不停的往外落,滴在北天月白的衣衫上,北天緊緊摟着懷中的人,心疼的蹙起眉心。

裳兒一向樂觀開朗,自立自強,如今究竟是什麽事情讓她變得這般痛苦,他心疼這樣的曲華裳,心疼她的委屈和困惑。六年前在定州第一次見到她之時,他就決定了此生一定要護得她周全,所以他甘願放棄他尊貴的身份,去定州做一個商賈,只因為她在那裏。

曲華裳從他懷中直起身子,哭了一會兒也哭夠了,看着北天面襟上眼淚鼻涕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天哥哥,你的衣服……被我弄髒了。”

北天低頭一看,輕笑道:“不礙事,你先等一下,我換件衣服。”說着便就要走了出去。

“我幫你換吧。”北天跨出一只腳的身子停住了,但是心裏,好高興。

曲華裳從小便學會幫爹爹換衣服,所以幫北天換起衣服來也特別利索,她将腰帶從北天身後圍過來,像是攔腰抱着他一樣,北天一直微笑着,享受着令他最幸福的事情。

“裳兒,我此次來京城,就不走了。”換好衣服,北天突然說道。

曲華裳一愣,不解的看着他道:“為什麽?”

北天看着門外,眼神悠遠,道:“我的家,本就在京城,只是……”他停頓了一下,猶豫道:“只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我才留在了定州六年,如今,也該回來了。”

“你家在京城?”曲華裳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從未聽他說起過他的家人,所以就更不知道他的家原來在京城。

“是,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沒有告訴你。”

曲華裳一臉驚訝的看着他,他們相識六年來,只知道他是定州首富,京城皇商,卻不知道他還有另外的身份。

“少爺,靖王爺來了。”北天剛要與曲華裳解釋自己的身份,管家就在門外說靖王來了,他只好停下了要講的話。

“知道了,帶他到正廳等一下,我馬上就過去。”

一聽到管家來報的是赫連君虞來了,曲華裳更加訝異,北天,怎麽會認識赫連君虞?

“裳兒,你先等我,我出去應付一下。”說着便走了出去,留下一臉疑惑的曲華裳在屋內,她一邊喝着上好的茶,一邊想。

北天他剛剛說,他的家本來就在京城,家裏又是皇商,認識個王爺也并不奇怪,只是,北天也才剛入京,靖王怎麽就來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想到這裏,她打算去看看,但是,卻不能以現在這個樣子去見他,于是她在北天衣櫥裏找了一件最小的男裝換上,将頭上的發簪配飾取下,黑發束起,瞬間變成了一個言笑吟吟的俏麗佳公子。

正想着要如何融入他們之間,卻不巧面前已經走來了兩個人,不是赫連君虞和北天又是誰呢?她沒有做好準備,驚慌之下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這位是?”赫連君虞眼睛尖,先看見了用手蒙住臉的曲華裳,狐疑的看着她,眼中盡是探尋之色。

北天驚愕的看着曲華裳,一下突然說不出話來,她怎麽出來了?還穿了這一身男裝,要是給君虞認出來可不好解釋了,君虞可還不知道自己北天的身份呢。

曲華裳見赫連君虞已經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已經避無可避了,現在自己這一身男裝他也未必認得出來,索性就将手放下了,尴尬的笑着,笑的極不自然。

赫連君虞看着北天面色驚愕的表情,有些不解,就又問道:“百裏,這位嬌俏的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百裏?什麽百裏!

此刻,輪到曲華裳一臉驚愕了,如果她沒聽錯的話,赫連君虞方才是叫天哥哥——百裏。他為什麽會叫天哥哥百裏?她瞬間反應過來了,百裏不是北天的名字,而是一種姓氏。

放眼整個京城,姓百裏的人,只有一戶,便就是當今右賢王,而右賢王年過半百,只有一子,名百裏乘風,為當今內侍衛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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