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何事绁塵羁

衛臨輕輕走進書房,赫連君虞正拿着一本書在看,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冷峻的臉龐,并沒有為他添上些許柔和,白天那個女人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他難堪,靖王爺的未婚妻居然抛頭露面去參加舞魁大賽,這事傳出去,他靖王府的面子往哪兒擱?虧她還說的如此有禮,這是她自己的事情,當初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別,害自己心裏空了好久,現在突然回來了,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高傲如他,怎會忍受如此輕視?

“王爺,秦世子來了。”

赫連君虞眸光暗沉,眼中的犀利一閃而過,似疑惑。

“他來做什麽?”

衛臨搖頭:“他只說有要事與王爺商談,并未明說。”

扯開他世子的身份不談,他與百裏也算是至小便相交的朋友,雖不明他六年前為何突然辭去內侍衛令大臣的職務去了外地,但是多年來,他們一直以書信往來,皇親之間難得的友情他們一直都倍加珍惜。但是今日在舞魁大賽上,他居然叫她“裳兒”,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且關系密切的人,他怎會如此稱呼?

想起那聲“裳兒”,他心裏總覺得怪怪的,很不舒服。曲華裳是他未過門的王妃,作為未婚夫的他尚未對她有如此親密的稱呼,卻被別的男子搶先了。

衛臨見自家主子臉色變了又變,臉色也怪怪的,也不說見還是不見,秦世子是爺的好友,以前他每次來,爺都心情大好,怎麽今日,爺會有這樣的猶豫,見不見總得吱聲吧。

“爺,您見還是不見?”衛臨小心翼翼的問了一聲,今日爺從外面回來,心情一直不好,他只有小心伺候了。

赫連君虞沉吟了一會兒,聲音喑啞的道:“帶他到後花廳稍等片刻,本王很快便來。”

卸下心中的不快,他恢複了一向放蕩不拘的邪魅笑臉,背手來到了後花廳,無論如何,他還不可能不見他,即便有什麽疑惑,或許可以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百裏乘風正負手而立,看着園中開得正紅的花兒,像是思緒萬千,又像什麽都沒想,赫連君虞站在他身後,他竟也未擦覺。

“你還是第一次來我這裏。”赫連君虞走過去。

百裏乘風轉身,将思緒從遠方牽了回來,臉上是一貫的溫暖。

“是啊,我當年離京之時,你還住在南華宮,六年間,我雖有回來過,但都匆忙來去,都來不及來你這坐上一坐,只聽聞靖王府既奢華又氣派,後花園更是常年花開不敗,各色名貴花種皆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赫連君虞慵懶的笑着,眼睛看向園子裏的鮮花,眼眸中暗暗閃過沉光:“不過外頭傳言,你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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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外人捕風捉影,但若無此事,萬人亦無從捕風。”百裏乘風俊美異常的臉上輕笑着。

正說話間,有丫鬟奉上了茶水,赫連君虞擡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走進了花廳之中,花廳內洋洋灑灑的漏進點點陽光,廳中沒有多華貴的擺設,卻透着另外一種清雅別致的韻味,廳的四周立着漢白玉的主子,透風的牆壁上吊着精致的吊蘭,蔥綠茂盛。因為牆壁是透風的,微風将園子裏花的香味飄進了廳中,清爽怡人,真是絕美的享受,靖王亦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他将花廳建在花園的西北方,京城夏季盛行東南風,正好可以将園子裏的花香吹進花廳之中,而冬季吹西北風,他後面的一堵牆壁則用青磚砌成,牆壁上還爬滿了爬山虎等植物,亦可擋風。這個花廳,無論是炎夏還是寒冬,皆是閑暇時候的好地方。

丫鬟将茶盞放下便小心的出去了,他們一同坐下,赫連君虞亦開口接着他之前的話說道:“我是怎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赫連君虞話中之意,并不在乎外人如何評說。

百裏乘風擡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寡薄的唇微微上揚,他們二人年紀相仿,也最能走到一起,多年的好友,他又豈能不知他是怎樣的人呢?只是,事事皆會變,六年的時間會改變很多,包括一個人的心。

他擡眼,一眼便看到了堂中牆壁上挂着的大匾,是一幅策馬奔騰的書畫,話中萬馬齊奔,氣勢浩大。畫中沒有書上一個字,卻讓人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在落款處,落的是“景寧五年十月,書賜吾弟靖王,景寧帝翰之寶。”

這幅畫,是當今皇帝欽賜的。

景寧帝擅墨寶,書法乃可稱天下一絕,書畫亦是畫中之聖。

“這幅萬馬奔騰的墨寶,原來是皇上親手禦賜,難怪不同凡響。”

赫連君虞面色稍變,随即亦放下手中的茶盞,道:“在一次狩獵中,皇上為了表彰我得勝的褒獎。”

兩人都在随意的說話,兩人心中皆有事,卻無從将話題拉開,說了幾句,兩人皆沉默,好似找不到話來說了。

六年的時間,真的改變了太多的東西,原本無話不談的兄弟此刻坐在一起卻只能說些無意義的閑話,誰都不願意先敞開心扉。

沉默了良久,最終赫連君虞先開口了。

“你今日來找我,不會專是為了證實外界的傳言,親自來看看靖王府是否真有傳言中的那般奢華?”他臉上明是放蕩不拘的笑着,眼中閃過的精光卻冰冷。

百裏乘風亦不再沉默,他正色看着赫連君虞,說道:“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說裳兒的事。”

赫連君虞原本笑着的臉上,在聽到這一聲親熱的“裳兒”之時,臉色越加難看。

“裳兒?”他故作狐疑的擡頭凝望着百裏乘風。

“是,就是昨日舞魁大賽上的曲華裳。”百裏乘風直視他的眼睛,直白道。

百裏乘風知道,裳兒是太後賜婚給赫連君虞的正妃,若從輩分上來說,他還得稱一聲嬸嬸。但是他們還沒有成親,此事就還有轉圜的機會。

赫連君虞唇角輕抿,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你何時與我的王妃這般熟稔?”他臉色的變化和眼中的暗沉已經說明他的心情變化了,但是他卻還佯裝無謂的樣子,問着百裏乘風。

“若說起與她認識的時間,我與裳兒認識已經有六年了。”百裏乘風說的淡然,可這話對赫連君虞卻是震驚,六年前,曲華裳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吧,六年前,百裏也只不過剛過及第之年,六年前,他們兩人還是無話不說的好友,他為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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