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七弦
穆顏退去沉重的龍袍,趴在案上拍着肩膀。
她正無聊,于是喊了一聲:“豫?人呢?”
“在這。”齊豫抱着一長盒從內室走出來,弄得滿身灰塵。
穆顏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你怎麽弄成這般?去鑽洞了?”
齊豫臉色微紅:“我去拿古琴了。”
他仔細小心的将長盒放在地上,打開之後,又将裏面的琴抱了出來。
“千古遺音。”他難得面露歡喜,“沒想到竟在殷國!”
穆顏看琴,含笑道:“喜歡便送你了。”
齊豫像個孩子一樣道謝,雙手撫摸着琴身,動作輕柔,小心翼翼。
齊豫問道“現在我便彈奏一曲?”
“自然樂意。”
他将琴放在案上,手指轉動,琴聲悠揚。
那把千古遺音,其實是她想送給慕毅的禮物。她聽說慕毅愛琴,便煞費苦心的到各國尋找良琴,花了一年時間,才将這千古遺音買來。可是他再也不彈琴,送也無用了。
齊豫仍是白衣,好似當年的子淵。
她伸出雙手,從他背後,繞至腰間。琴聲有些淩亂,不過只是一瞬。
她貼着他的後背,低喃:“你真不想做我的禦君?”
齊豫淡淡道:“陛下。莫開玩笑。”
她也覺得有些不妥,慢悠悠松開雙手,抓起一張奏牍。
氣氛有些尴尬。穆顏只好率先開口。
“豫。有不少大臣上疏,要孤廢了你。”
“是麽。”
“你倒順其自然。看看,一般都是這件事。真不知道這些老臣是怎麽想的。”她将奏牍甩到一邊,“還怕你吃了孤不成?”
齊豫道:“畢竟你還是未曾嫁人。”
穆顏笑道:“原來忌諱的都是這個。你好好彈,孤就賞你。”
齊豫苦笑:“賞我又有何用?不過監下囚。”
穆顏拍拍他的背:“你是孤的寵君,那裏是監下囚?想開些。”
“陛下想開了嗎?”
“孤?”穆顏感到奇怪,問道,“孤有什麽想不開的?”
齊豫道:“沒什麽。”
穆顏笑道:“你是可以放下的。畢竟,你的人生可以再開始。可孤不行了。孤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最後撞死在牆上。”
“陛下的思路果然與常人不同。”
“與常人一樣,還算真龍天子嗎?”
“可我看着,陛下不過是只雛鳥罷了。”
“雛鳥?是麽?”她輕笑,“何以見得?”
琴聲止。
“陛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些事,并非您看的那樣簡單。有些事,眼睛看到的,與心裏感受到的,是不同的。”
穆顏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那我寧願相信我自己。”
齊豫無奈,撩撥着簡單的音節。
相信自己,最後便是深淵。
淳岚這幾日全都是由南門馨照顧着。他們兩個湊到一起談天說地,也沒真的去看多少書。
穆顏今日也有時間,便解釋了幾句名言,叫他牢記,然後再放回去自己勤學,倒也能落個文武雙全。
“百善孝為先。早把甘旨勤奉養,夕陽光陰不多時。你要牢記,趁父母健在,應多多奉養,不然等父母百年,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可曉得?”
“岚知道了。”
“過則無憚改,獨則毋自欺。道吾好者是吾賊,道吾惡者是吾師。這句的意思是,有過則改,一人之時,不能自欺欺人。把你捧到天上的人,不一定是善友,而支出你的缺點的人,說不定就是良師。”
“岚明白了。”
“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穆顏看看淳岚,問道,“你來給孤說說,這是什麽意思?”
“諾。一粒飯,一碗粥,都應知來之不易。半根絲,半截線,也需明其制作的艱辛。這是說我們要珍惜他人的勞動,不可鋪張浪費。”
穆顏點頭,頗為欣慰地看着他,道:“不錯。以後,孤圈出幾本書來供你讀賞,倘若不懂,盡可來問。要知,自學在能成才。”
淳岚恭敬彎下腰身:“多謝陛下。”
穆顏含笑,親自将他送出宮門。
可那一瞬,穆顏覺得自己像是個胡子邋遢的老先生,看着年輕有為的學生,欣慰地笑着。她竟然有一種遲暮之感。
她揉揉肩膀,笑道:“孤年輕得很。”
“陛下?”
她回頭,看慕毅站在身後,目光中帶着些不解。
“無事,無聊之餘的幾分感慨。”
慕毅目光落在她的肩上:“陛下,肩膀還是……”
穆顏道:“沒事。來找孤,所為何事?”
慕毅道:“司徒空回京了。”
穆顏歡喜道:“好!來人,給孤沐浴更衣,孤要……”
“陛下。”他笑了一聲,“人家早就到了,這在門外呢。要不是臣經過此處,怕是他要死心塌地等下去了。”
穆顏咳了咳,趕忙出門迎接。
司徒空果真站在臺階上,就這樣仰着頭幹巴巴的等着。
“愛卿!愛卿歸來,怎麽差人告訴孤?”
司馬空忙跪下身去:“參見吾皇!”
穆顏毫不見外的把他扶了起來:“無須多禮。進殿再說。”
慕毅頭一次被忽略了。
他就看着他們倆進入大殿,心裏奇怪的油生出一股異樣的情感。
仿佛是不受重用的委屈。
“愛卿辛苦了。”
“不不,陛下日理萬機,還要輔佐下一代良臣,本就疲憊,怎能勞煩陛下來接臣,犒勞臣?”
穆顏倒出一壺清酒,笑道:“愛卿立下大功,這等小事。”說完,便那酒給他,“幹!”
司徒空受寵若驚:“陛下折煞臣了……”
穆顏道:“何必管那些君臣之別?來,喝了。”
司徒空覺得十分怪異,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正以豪邁的氣質來邀請他喝酒。
他讪讪接了過去。
“這就對了。新官上任,當然要飲酒來接風洗塵,官位尚有空缺,你可願回京服侍我于左右?”
這便是要給高官的禮遇了。
司徒空一口酒水還沒有咽利落,被她這一吓,又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臣不敢。”
“愛卿快快請起。”穆顏将他扶了起來,“你乃人才,孤不重用,良心何安吶。”
司徒空顫聲道:“陛下……您來決定便可。臣定盡心盡力,安穆定殷。”
穆顏擡頭看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選個好位子,對孤也是有用的。”
司徒空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穆顏道:“你有所不知,老臣們一律反對孤納齊國質子齊豫為君,就連丞相也跟他們是一夥的,你說說,孤當這個皇帝,到底還有沒有點自由權了?孤真怕哪一日老臣們給孤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大家都不很愉快。”
司徒空正色道:“陛下,三思!”
穆顏欲哭無淚:“怎麽你也在這套?”
“絕對不能納前國餘孽啊!”
“算了算了,就當孤什麽也沒說。”她拍拍胸口,“來人,封司徒空為中大夫,賞金千兩,賜綢緞百匹,賜府邸一座,在找幾個美女,服侍大人……”
司徒空道:“陛下,三思啊!”
穆顏道:“孤思了萬次。”
司徒空嘆了一聲:“倘若陛下執意如此,臣也不能多言。但舊國餘孽,不得不防。人上人的位置自然是便宜,可也受人觊觎,于他于陛下,都并非好事。”
穆顏若有所思。
“陛下!”
“又有何事?”
“臣不需財色相伴,能給臣的書本一個住處便是。”
“你不好面子,孤還好面子呢。孤的中大夫一表人才,才華橫溢,竟是個光棍,而且一出手一分錢也拿不出,你叫孤的臉面往哪放?”
幾句話說的他啞口無言,不容反駁。他只得低聲應了一句:“諾。”
看完奏牍,已是子時。
月大如盤,繁星似雪。
她揉揉肩膀,準備回房睡覺。可她剛進門,便看見齊豫着着內衫,躺在自己的龍塌上呼呼大睡。
她已經睡在地板上很多次了。堂堂皇帝,竟然要睡地板!
穆顏忍無可忍,将他踹下床去,然後吹熄蠟燭,解開衣衫。
“陛下……”
“今晚該你睡地板了。孤沒日沒夜的工作,竟讓你占了便宜。”
齊豫半睡半醒,不出一刻,便爬了上來。
“陛下,床這麽大,一人一半還不成?”
穆顏哼了一聲:“你要幹毛手毛腳的,孤跺了你的命根。”
齊豫呵呵一笑,抱着枕頭睡了過去。睡前還喃喃道:“你不是還講要納我入宮麽。”
穆顏也是眼皮打架,管不了那麽多,不一會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穆顏便發現宮女們看着她都含着笑意,眼神暧昧,讓她打個機靈。小丫頭們仗着她好,也不收斂神色,她也沒法責怪,低頭看着熟睡的齊豫,長長的睫毛十分惹人喜愛。
果然睡熟的美人是最可愛的。
穆顏想。
如果一直如此可愛,倒也可以。用這種方式将他就在身邊最為省事,不管線報如何,威脅大業者不可不除。
她捏捏他的臉,笑了一聲,卻有幾分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教淳岚的那些應當是出自增廣賢文...溫渣懶惰,實在是不想修改那段了,跳着看,跳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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