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跟蹤
花錦雙選了塊空地,有好奇的小娃娃圍在四周看,程千述很是尴尬,花錦南倒是躍躍欲試——他很喜歡同大哥和三哥切磋,雖然每回都輸,但能學到不少東西。
花錦雙理好了發冠和衣襟,将氣急敗壞的模樣一收,又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了。
他略一揚下颚,一手擡起,兩腳略微分開,側身站着,斜眼睨着對面二人,手指勾了勾,十分挑釁。
程千述擡手扶額,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花錦南活動一下胳膊腿,跳着就沖了上去:“三哥!得罪了!”
程千述:“……”
花錦南為人直來直去,拳法也跟他的人似的十分爽快霸氣,拳風卷起花錦雙的發絲,花錦雙站立不動,頗有些兵來将擋的淡然,只肩膀往後一讓,一手還背着,單手擋開花錦南到面門上的拳頭,重心下移,手腕一動将花錦南推了回去。
花錦南差點站立不穩,也不惱怒,高興道:“好!”
花錦雙笑眯眯的,道:“有進步。”
花錦南登時開心不已,晃了一記虛招想繞去花錦雙身後,花錦雙卻早早看出他的意圖,一腳往前,使花錦南不得不躲開,随即食中二指并起,像使劍般朝花錦南肩頭刺去。
花錦南忙後退抵擋,眼看節節敗退,花錦雙上下皆可攻皆可守,他實在找不到破綻突進,身後突然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随即一只手從他肩頭探出,令花錦雙立刻退開了。
程千述站在花錦南背後,也只用一只手,食中二指并起,學花錦雙一樣将手當劍使。
花錦雙道:“還以為師兄光明磊落,不屑以二對一,占了我便宜。”
程千述道:“我答應過花家的人要将你帶回去,請恕師兄無禮了。”
花錦雙嗤笑一聲,半點不懼,便隔着花錦南同程千述拆起招來。
花錦南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像個練習用的木樁,被前後兩人打得轉來轉去,頭暈目眩。
花錦雙一手點他腋下穴,花錦南手臂發麻,不受控制擡起手來,被花錦雙當木樁推轉給程千述,程千述擡手一擋,腿略分開,重心下移,微微側頭躲開;他手臂如石頭般堅硬,這麽一擋花錦南登時覺得自己手臂要斷了,疼得嘶了一聲,程千述則隔着他的手同花錦雙對招,又将他腰身一轉,使花錦南手臂打了回去,花錦雙低頭一躲,一抽花錦南腰帶,将他抽得像個陀螺般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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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錦南要吐了,怎麽也掙脫不出來,他幾次想跑開,不是被花錦雙拉回來就是被程千述拉回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們打就打!”花錦南忍無可忍道,“拿我練手嗎?!”
花錦雙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将弟弟朝旁邊一拉,自己迎了上去。
程千述也正要拉開花錦南,這一下手裏拉空,卻見花錦雙迎了過來,吓得忙往後退。
花錦雙挑眉:“師兄躲什麽?我要吃人不成?”
程千述一時也說不清自己在怕什麽,忙收斂心神想擒拿花錦雙,花錦雙懶懶道:“我可才剛熱身吶,你身體不好,我讓你兩只手?”
花錦雙說着居然真将兩只手都背起來了,一挺胸迎了過去,程千述登時手不知道往哪兒放,每回要點向花錦雙的肩頭或者額頭,花錦雙都會适時躲開,反将胸口迎上來。
程千述登時處于下風,只覺毛躁不已,怒道:“你小心些!萬一受傷……”
花錦雙好笑得不行,肩膀顫抖,憋笑道:“咱們是在比試,師兄,受傷也很正常啊。你如此出招,我們要打到猴年馬月去?”
程千述:“……”
程千述被逼得連連後退,正要退出戰圈不打了,花錦雙卻窺見了這個空子,立刻欺身上來,将人困在了後方樹幹下,一手撐在樹幹上,一手點在程千述肩頭,道:“你輸了。”
程千述愣愣看着花錦雙的笑容,一時沒答話。
花錦雙也沒讓開,手搭在程千述肩膀上,直直看着對方眼睛,說:“你說話不算話。”
程千述疑惑擡眉。
花錦雙道:“你答應了什麽都聽我的。”
花錦雙神情有些失落,程千述不敢同他對視,移開了目光,說:“我把錦夜當親大哥,把你當親弟弟,我……我若是答應你,那是騙了你。”
花錦雙道:“為何出來找我?”
“你有什麽氣沖我來就行,”程千述道,“別離家出走,大家都擔心你。”
花錦雙放下手,退後一步:“算了。”
程千述皺眉:“雙兒?”
“叫師弟,”花錦雙懶洋洋地轉身,吹了聲口哨,馬兒朝他飛奔而來,他輕輕一掠上了馬,居高臨下看着程千述,“你們輸了,我沒理由跟你們回去。我還有事要辦,走了。”
程千述往前追了幾步:“雙兒!”
花錦雙懶得理他,經過花錦南身邊時,道:“要幫三哥一個忙嗎?”
花錦南忙點頭。
花錦雙俯身說了幾句什麽,花錦南一臉茫然,但還是點頭應了。
花錦雙策馬離去,程千述暗罵一聲,立刻上馬要追,花錦南卻在原地沒動。
程千述疑惑:“錦南?”
花錦南想了想,說:“千述師兄,三哥要我幫他一個忙。”
花錦雙讓花錦南帶着程千述從懷河鎮繞出去,到後方一個叫溪花村的地方去,那地方山路特別多,不太好走且容易迷路,他讓花錦南帶着程千述在裏面去繞上三天,然後在深夜離開,回到懷河鎮,住進一家老兩口的家裏,确認沒人從溪花出來,再回花府去。
花錦南有些莫名其妙,說:“三哥是不是生你的氣,想折騰你啊?”
程千述卻沉聲道:“有人跟蹤咱們。”
花錦南皺眉:“什麽?跟蹤?為什麽?”
程千述騎在馬上,朝鎮口遙遙望了一眼,片刻後下了決定,道:“按你三哥說得做,走,我有辦法。”
程千述一路不發一言,沉着臉看起來心情很不好,花錦南在馬上晃着,道:“三哥剛才連一成功夫都沒使出來呢,跟我們鬧着玩而已。”
程千述搖頭:“我不是在想這個。”
花錦南又想了想,板着臉道:“你同三哥吵架了?”
程千述沒說話,片刻後才道:“是他非要跟我吵。”
“三哥脾氣最好了,”花錦南哼了一聲,“若不是你惹了他,他為何會這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程千述時而看看身後,待他們進了溪花,天已經要黑了。
兩人上了山路,山裏靜悄悄的,他們找了個洞穴生火,面對面地坐着,程千述道:“錦南你聽我說,你三哥是有別的事才離家的,這對他很重要。”
花錦南很敬佩大哥和三哥,一聽是正經事,立刻嚴肅起來:“我能幫上什麽忙?”
程千述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道:“我放心不下他,我得去找他。錦南,你也不願意讓你三哥遇到危險吧?”
“那咱們一起去啊!”錦南立刻道。
“有人跟蹤咱們,”程千述小聲道,拿木棍翻了翻火,火光照着他的臉,顯出了幾分高深莫測來,“你得将他們引開,讓他們找不到我和你三哥。明日一早,我們就朝山上繼續走,沿路留下記號,半路我會同你分開,我去找你三哥,你在這裏待上兩日,然後下山回懷河鎮找個地方住着,等我們回來。”
“萬一被人發現你走了怎麽辦?”
“他們不敢跟得太近,這山裏視野不好,他們不會知道的。我把幹糧都留給你,明日再去給你獵些野兔和魚來,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發現是一個人。”
花錦南有些緊張,可他想當這樣的大俠很久了,不由有些亢奮地道:“是什麽人跟着我們?我要把他們引出來嗎?”
程千述搖頭:“不用,他們不會傷害你,放心吧。”
花錦南:“???”
程千述喃喃:“他們只是想借由我跟上你三哥,監視我們去哪兒而已。”
花錦南一臉疑惑,不過也沒再多問。
花錦雙再次獨自上路,這回兩人算是把話說清了,花錦雙自覺自己沒有顧慮了,便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他一路上想着花錦南和程千述,心裏轉過了許多念頭。
若花家真有問題,程千述必然是被監視着的,他出門,必然有花家的人跟着;而花錦南的性格正直俠義,且向來崇拜他和大哥,他離家出走,花錦南是最有可能偷偷追出來的人。
大哥不可能想不到這些,可他沒有阻攔弟弟,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按正常邏輯來說,不管花家有沒有問題,花錦雙離家出走,又在武林大會在即的關鍵時候,花無琅應當會派人看着他們幾兄弟,以免其他人去找花錦雙,惹出更大的麻煩。
但花錦南卻這麽容易地就離開了花家,若不是大哥私下安排,故意放走了錦南,就是花府因為某種原因,人手不夠了,所以無人看管。
亦或是,兩者原因皆有。
花錦雙皺起眉,擡頭看着遠路,喃喃:“爹,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想要什麽?”
兩日後,花錦雙到了碼頭,他要在這裏渡船北上,水路是最快的。
這船有兩層,上面一層有幾個小小的房間,房間逼仄得很,透着一股潮氣。花錦雙嬌生慣養,站在房門口左看右看,總覺得不舒服。
他正要回身關門,一只手突然擋在了門前,花錦雙反應速度很快,立即往後躲開伸手拔劍,卻見那門後站着的竟是程千述。
程千述為了追上他,連夜趕路,不吃不喝,整個人一下瘦了一圈。他頭發随意地綁着,包了布巾擋住了發色,臉色蒼白難看,眼下帶着點青黑,短短的胡茬都露了出來,看上去十分滄桑。
“終于追上了。”程千述嘆了口氣,進門關門,在床榻前坐了下來。
他聲音有些沙啞,花錦雙下意識給他倒茶,小心地看着他。
程千述臉上帶着濃濃的疲倦,眉頭習慣性地皺着,幾口喝幹了一壺茶,随意抹了下嘴,道:“跟蹤的人打發掉了,你放心。”
花錦雙臉色一凝,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不知道程千述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程千述沒看他也沒做解釋,将裹着頭發的布巾摘下來,摸了摸頭,說:“為了追上你,身上髒得很,也沒洗澡。別嫌棄師兄,嗯?”
花錦雙心頭湧起複雜的情愫,在另一頭坐了,抿着唇說:“你來做什麽?我辦完事自然就回去了。”
程千述沒答話,一手在桌案上敲了敲,片刻才道:“你啊……”
不過兩個字,帶着莫名的長籲短嘆,已成熟許多的少年側過頭來,疲倦又深邃的目光看着窗邊稚嫩青澀的少年人,細細地觀察他。程千述眼裏帶着不明顯的笑意和溫柔,擺擺手不再多說,又示意自己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便就這麽裹着一身風塵仆仆,随意在角落裏蜷縮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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