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将計就計
翌日魏小五換上了花錦雙的衣服,花錦雙親自給他梳頭,又将自己的墨玉系在他的腰帶上,左右打量後點頭:“行,就這樣吧。”
魏小五在水缸的倒映裏看了看自己,雖然依然面色蒼白,十分虛弱,但果然人靠衣裝,這身華貴的衣服和飾品一上身,整個人看着就不大一樣了。
魏小五同花錦雙年紀差不多大,只是比花錦雙還要瘦削許多,衣服稍有點顯大,腰帶系緊一些也還好。
花明然也換了一身好些的衣服,帶上了花錦雙的錢袋,不無擔心道:“你們一切小心。”
“師兄才要小心。”花錦雙一笑,“你們可在明面上。”
花明然看了程千述一眼,又看花錦雙:“別太沖動,要不還是洛文陪他去,我跟着你……”
“師兄。”花錦雙拍了拍花明然的胳膊,“洛文到底是個孩子。”
花洛文登時不滿:“我也就年紀小了些!論經驗我可不比你們差!”他抱着手臂哼道,“我走南闖北的時候,錦雙師兄還在家被先生罰抄詩呢。”
花錦雙登時樂了:“就你能說!”
花洛文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花明然也知道這事只能自己去,于是只好囑咐花洛文:“看着你師兄。”
花洛文點頭:“放心吧。”
花洛文是被花無琅救的,拜師學藝這麽多年,幾乎把花無琅當半個爹,花明然身為大師兄也沒少照顧他,花無琅不能常陪着小徒弟,大部分時間還是花明然将這孩子帶在身邊,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大,因此花明然在花洛文眼裏,也跟親大哥沒什麽區別。
要說花無琅背叛了誰,花洛文是不相信的,就算真的是,他也沒覺得有什麽。
他自小看透了人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弱肉強食,勝者就是一切。
他知道這話說出來,一來花錦雙不會贊同,二來大師兄也不會高興,三來程千述那小子指不定做出什麽事來,所以他并未多說什麽。
待花明然和魏小五離開後,花錦雙便去鄰居家借了些姑娘家的衣服,将自己和花洛文僞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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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洛文年紀小骨骼也小,嗓音尚有些清脆,還不太顯男人的特征,換上一身小姑娘的衣服,披散下頭發來,眉心間貼了花,看着還挺可愛的,有點兇兇的可愛,像只小奶貓。
花錦雙則完全是一副大好年華的少女模樣,嬌豔欲滴,描了眉抹了胭脂,看得人眼睛發直。
程千述正在削一把小竹簽,擡頭時看見花錦雙穿了一身翠綠裙裝,外頭披着紗衣,黑發松松地在脖頸後挽了發髻,別着一只木簪,幾縷發絲落在眼前,似笑非笑看人時帶着說不出的旖旎暧昧。
程千述一時挪不開眼睛,愣愣地盯着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初假想過的“妻子”似乎就該是這麽一個模樣。
花洛文扯着衣服不舒服道:“非得這樣嗎?”
“要想不引起注意,就得這樣。”花錦雙坐在桌前,拿了黃銅鏡左看右看,又不滿意地讓花洛文去給他拿了胭脂來,在本就紅豔的嘴唇上重重地抿過,登時那雙唇更加紅豔如火,看着還很是性感豐滿。
程千述看着那唇瓣,只覺有些口幹舌燥,不太不自在。
花洛文在旁邊冷笑一聲,程千述下意識看去,正對上對方冷冷看來的眼神。
程千述:“……”
程千述低下頭,繼續削竹簽。
花錦雙滿意了,笑着道:“好看嗎?”
花洛文點頭,理所當然道:“師兄怎麽樣都好看。”
花錦雙卻沒問程千述,起身出門去了。
程千述本還想着該怎麽回答,說實話?似乎略顯輕佻,可說假話,他又不願違背本心。
沒料到花錦雙完全沒有詢問他的意思,程千述心裏空落落的,看着手裏的竹簽發呆。
這些日子他和花錦雙過得很平靜,沒人提以後的事,就仿佛那些事暫時不存在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程千述在夜深人靜時甚至動搖過,想就這麽藏在這裏,再也不去管外頭的是是非非。
花錦雙這些日子也習慣了和他一起在院子裏用同一個木桶洗澡,把握火候也很精準了,每回各自睡下後,程千述滿腦子都是少年人白皙的胳膊和肩膀,還有水下一覽無餘的春光。
他不想去想,可越是不想,腦子就不聽使喚似地不斷将那些畫面放在他眼前,令他無處可逃。
少年人的身體扛不住沖動的反複刺激,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他便靠着牆裹在被子裏自己解決,急促地喘息在夜深人靜裏聽起來令他感到羞恥和愧疚,但這種感覺卻能使人上瘾,越是愧疚難當,越是控制不住。
內心深處似乎隐秘地湧出某種陰暗的欲望,每回發洩之後,他就會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裏升起對自己脆弱的憤怒和心虛。
正走神,花錦雙從外面走了回來,手裏抱着大白說:“程哥,大白和那些雞崽找好人家幫忙照顧了嗎?”
程千述點了點頭,花洛文道:“送人就好了啊?難道師兄還打算回來接着住?”
花錦雙笑了笑,揉了揉大白的頭,沒說話。
一日後,按照計劃他們朝邊關最大的城池行去。
花錦雙和洛文假扮兩姐妹,程千述則是他們的馬夫,兩姐妹是來投靠親人的,花錦雙忠實地投入到了自己的角色裏,快進城門前便開始沿路詢問,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有不少好心人搶着為他想辦法,甚至有人想幫他們聯系住的地方。
在茶肆前休息時,花錦雙和洛文都沒下車,只掀開了車簾,程千述戴着一頂大草帽,将臉抹黑了,去給他們端茶喝。
剛一走開,便有不知哪家外出的少爺走了過來,一身穿金戴玉,拿着折扇晃了晃,道:“兩位妹妹是去哪兒啊?”
花錦雙拿長袖半遮了臉,含羞帶怯地回答:“往城裏去。”
“從哪兒來?”那少爺又道,“去做什麽的?”
這般質問的語氣十分不客氣,一雙眼睛還放肆地上下打量,流露着貪婪的光,大概是想先摸清了花錦雙他們的底細,若是無依無靠或者沒什麽背景,便好打其他的主意。
花洛文兇道:“關你什麽事!”
花錦雙拉了他一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聽話,別惹事。”
花洛文叉着腿,沒形象地坐着,哼了一聲。
那少爺嫌棄地看了眼花洛文,這小姑娘雖然長得不錯,但脾氣實在不怎麽樣,比不上旁邊這位,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
花錦雙随口報了個地名,他這些日子在小鎮裏學了不少當地人的口音,半真半假地說:“我們是去投靠親戚的,家裏要說親,讓先去看看。”
“哦。”那少爺道,“哪家這麽不講規矩?居然讓待出嫁的姑娘這樣去見人?”
花錦雙笑了笑:“都是普通人家又是遠方親戚,不講究這些。”
那少爺眼珠子一轉,自覺套出話來了:“小爺對城裏的事也算熟悉,要麽你說說看?指不定我認識,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花錦雙猶豫片刻,狀似深思熟慮後小心地報出名字來,還不好意思地擋了擋臉,問:“公子可認識這家人?”
那少爺心裏冷笑:認識個屁?聽都沒聽過。
他這便來了膽子,吆喝周圍的人将馬車圍了起來,笑得賊兮兮的:“認識,怎麽不認識?真是巧了,我送你們過去吧,這裏靠近邊境了,可不安全。”
花洛文心裏呸了一聲,看了眼花錦雙,花錦雙十分淡定,眼底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警惕:“不,不必了……”
那少爺立刻道:“走着。”
竟就有人來牽了他們的馬,不容拒絕光天化日就要将人搶走。
花錦雙小聲驚呼,着急地扶住了車門:“住手!你們要做什麽!”
那少爺見他焦急,一雙美目帶着令人着迷的驚惶,忍不住就坐上馬車去,伸手想去摸花錦雙的臉:“不用擔心,我又不會吃了你。說好送你去,一定送你去……”
那話音十分粘膩,聽得人一陣惡心,花洛文已忍不住要拔刀砍了他的手,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那少爺的後領子突然被人提着,直接丢了出去。
程千述一手還端着茶,冷冷道:“滾。”
他壓低了些帽檐,将聲音沉得很低,聽起來有些可怕。
那少爺爬起來怒道:“誰!”
花錦雙眼角含淚,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哥!”
程千述雖然知道他是裝的,卻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道:“別擔心。”
那少爺道:“一個馬夫?膽子不小!”
程千述道:“你再這樣,我就去報官。”
那少爺哈哈笑起來:“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報官!”
他說得如此嚣張,程千述眼底閃過冷光:看樣子是個跟官府有關系的?
若是換了程溱還在的時候,城裏斷不會有如此膽大妄為的人,如今程家才失勢多久?這些阿貓阿狗就都冒出來了。
程千述心頭殺意頓起,被花錦雙輕輕拉住了。
那雙手只輕輕一碰他立刻放開了卻奇跡般地撫平了程千述心頭的怒火和不甘。
花錦雙朝他使了個眼色,程千述皺起眉,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個好機會。
程千述便默不作聲,冷冷看着那少爺。
少爺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怕了,哈哈笑起來,一揮手:“帶走!真是見了鬼了,哪兒冒出來這麽個傻子!”
程千述被人一推,手裏杯盞摔落跌進馬車裏,車門關上,那少爺哼着曲騎馬走在前頭,命人将車連人綁進了城。
花錦雙小聲道:“倒是便宜了我們,還怕到時候城門守衛核查不好敷衍,這不就省心多了?”
城門守衛一見那少爺,根本沒有阻攔,立刻放了人進去。
程千述沉聲道:“都是幹什麽吃的?玩忽職守!這是渎職!”
花洛文啧了一聲:“現在就靠他們玩忽職守,才能讓我們更容易混進去,你計較這個做什麽?”
程千述沒說話,臉色很是憤然。
花錦雙用眼神制止了花洛文,坐在馬車裏掀起一點窗簾往外看。
這邊關最大的城池貿易往來很多,看上去十分繁華,其中不乏周邊小國的人,膚色容貌皆有不同,還有牽着駱駝的,駝鈴随風悠揚十分有異域風情。
花錦雙還是第一次見到駱駝,好奇地看着,又問程千述:“那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程千述搖頭,“以前沒見過。”
“也許運氣好,”花錦雙撐着下颚,一笑,“可能就是接替程家的人,你得當心點,別被認出來了。”
程千述點頭,皺眉看他:“你打算如何?”
“将計就計。”花錦雙道,“跟着這小少爺回去看看,也許能拿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太危險了。”程千述道,“你很容易暴露。”
“我自有辦法,你別管了。”花錦雙擺手,道,“你自己找着機會就走,他們應該不會管你。”
程千述本就說過進了城他會分頭行動,但此刻他哪裏放心得下,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花洛文閑閑道:“還有我在呢,當我死的?”
花洛文露出袖口裏藏着的暗器,還有他的靴子裏也藏着匕首,道:“我盯上的獵物,從來沒有失手過。”
程千述沒說話,擡頭看着花錦雙。
花錦雙沒注意他,還看着窗外,眼裏帶着好奇和新鮮,仿佛壓根不覺得自己在做什麽危險的事。
這很有他的風格,天不怕地不怕,可程千述卻放心不下。
他惱火地揉了揉眉心,說:“你們不用管我,自己小心。”
花錦雙回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短暫地對視,花錦雙笑了笑,轉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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