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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1-18 15:00:05 字數:10489

腳一踩上去,整個橋便左右搖晃起來,人的身體無法維持平衡,前行一小步也遠比想象中困難。

難得瀾溪還有心思,抽空回頭問一句:“你會游泳嗎?”

沈嘉棠走得比她穩,回道:“會,怎麽了?”

她是在想,如果不幸掉下橋去,起碼他能跳下去救人。當然,十二月的天氣,不淹死也凍死了。

她笑了笑,簡單回道:“因為我不會。”

話畢就專心走她的路,實在是越朝前走,橋越晃得厲害,好似下一秒整個橋身就要翻過去一樣。

走到一半的時候,前面的一個女孩子已經臉色泛白,轉身往回走。

瀾溪其實心裏也開始恐懼起來,這樣左搖右晃之後,她已經覺得頭暈想吐。

沈嘉棠走在她身後,留意到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便道:“如果撐不住,我們也回去吧。”

中途放棄向來是她鄙視的,無論對待什麽事,她都是要麽不開始,開始了就一定要有個結果。

于是她揚着聲音回道:“我都走到一半了,堅決不回去!”

他見勸不動她,便給出建議:“那就走快一點,不要猶豫也不要回頭看!”

瀾溪點頭,加快了腳步,咬着牙朝前走。

這時候她對面卻走過來幾個年輕人,吊兒郎當的樣子,見瀾溪走得辛苦,偏還要來個惡作劇,加快腳步在橋上跑了起來,弄得橋身搖晃得更厲害。

瀾溪心裏一慌,好不容易抓到旁邊的扶手,跟着脾氣也上來了,張口就道:“有病啊?沒見別人都快摔倒了,跑什麽跑?”

那幾個年輕人見她動怒,跑得更歡,幾個大步已經跑到橋的盡頭去,哪裏管她在這裏罵些什麽?

瀾溪氣得不行,繼續道:“什麽人啊,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轉頭,就看到沈嘉棠一副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看着我幹嗎?”

他的嘴角掠過一抹深笑,“還從來沒見你這樣發過脾氣。”

收起了和氣的假象,剛剛那個樣子,才是她最真實的性格吧?碰到讓她不順心的事,也會挑眉瞪眼,氣勢洶洶地罵人。

瀾溪心想,不會是被她的真實性格吓到了吧?她回了他一個笑,沒再答話。

繼續朝前走,瀾溪這個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感覺,腳下也加快了速度。索性快點把剩下的路走完,再晃下去,她遲早得因為頭暈而一頭栽下去。

然而越想速戰速決,越不能順遂心願。走得太快,結果整個人失去了平衡,抓旁邊的扶手已經來不及,她整個人便朝一旁栽去。

沈嘉棠就在她後面兩步遠,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她扶住。

橋還在四下搖晃着,瀾溪姿勢暧昧地倒在他懷裏,又一次——落了個滿懷。

他的目光轉了深沉,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是你自己闖進來的,不要怪我。”

瀾溪多少能懂得他深沉目光裏所含的意義,幾分認真,甚至還有幾分溫柔的誘惑。平時看他,都是一派溫雅有禮的樣子,事實上,他是把另一面掩藏起來了。而現在他看她的眼神,就是她所陌生的一種感覺。

她并不真的想招惹他,在她尚不能完全摸透他這個人之前。

掙紮着想從他懷裏站起來,可是橋還在搖晃得厲害,她險些又栽倒出去。

“謝謝……你扶我……”好不容易她才站直了身子,想裝作沒事人一樣地往前走。

他在身後拉住她的手,語氣聽似閑适,卻是認真地道:“顧瀾溪,這種時候,你若還想左閃右躲是沒用的。”

瀾溪做了個深呼吸,回過頭去,笑意盈然地道:“沈總,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也笑了笑,“我不介意把話說白了,讓你聽懂。”

瀾溪這時候已經忘了還在橋上,也不知道害怕了,姿态閑适地道:“那你說說看。”

“如果聽到有人說‘喜歡上你’這句話,你會怎麽辦?”他半點緊張或尴尬的表情也沒有,仿佛這個話題在他說來,也不過和吃飯、喝茶一般平常。

對于瀾溪來說,聽到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說一點不詫異是假的。雖然表面上看來,她跟他混得熟了,一直都是平和的氣氛相處着。可實際上,他對她的了解又有多少?笑了笑,回道:“如果有人對我表白,我會好奇他的理由。”

他想了想,說出來的話卻很沒誠意,“就是一種感覺,說不清楚。”

她與他對視了幾秒,然後道:“那麽我來告訴他,我的态度。”

停頓了一下,她繼續道:“我會提醒他,要先弄清楚我的身份。”論輩分,她還高了他一層。外面的人都那麽喜歡拿她的身份說事,他但凡有一絲理智,也知道避嫌這個道理吧?更別提還像現在這樣,對她說出逾越身份的暧昧話語。

沈嘉棠眯了眯眼睛,然後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緩緩說道:“我不管當初你同意與鐘柏青在一起,出自真心也好,別有目的也罷,現在你是單身,我也是,所以沒有道理我不可以對你有好感并追求你。”

瀾溪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迅速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除了溫和的表情,半點可供探詢的破綻也沒有。他到底是無心一句,還是已經知道了一些事?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措心态,她只是草草回了句:“你不在意,不代表我也不在乎,所以我要想一想。”

掙脫掉他的手,她踩着木板繼續艱難地朝前行去。

沈嘉棠在她身後看着,并沒有立刻跟過去。他知道有些事得一步一步來,并不想真正吓到她,而顯然剛才那一番似假似真的話,已經在她心裏生起了波瀾。

從鐵索橋上回來,瀾溪就推說剛才在橋上晃得太厲害覺得頭暈,想回賓館去休息。

其實剛才橋上的那一幕,基本上是有眼睛的都看見了。外人當然看不出什麽異端,但雪楊跟沈兆彥心裏都清楚是怎麽回事。

雪楊也道玩得沒意思,索性回賓館休息算了。

于是不顧導游天花亂墜地形容接下來還有多好玩的島,他們四個人還是先其他游客一步,坐了輪渡回岸邊去。

坐車回賓館的路上,瀾溪閉着眼睛裝睡,雪楊坐在她旁邊陪着也不吭聲,車裏的氣氛顯得十分沉悶。

倒是人力車的司機很熱情,一路不忘吹捧一下千佛湖多好玩風景多優美之類的。

沈嘉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好脾氣地聽着他說,始終面帶微笑。

似乎從頭至尾真正受到刺激的,只有瀾溪一個人而已。

瀾溪心裏煩躁,索性将頭偏到一邊去,把眼睛閉得更緊。

雪楊坐她旁邊看着,嘆氣搖頭。

回到賓館,已經到了午餐時間。

當然以眼下的局面,誰也沒了共進午餐的興致。兩位女士手拉着手回房去了,再次留下兄弟二人。

沈兆彥看着旁邊臉色深沉的人,難得還有心情開他玩笑,“剛才我還真替你捏了一把汗,以你那種登徒子的姿勢,我怕顧瀾溪一把将你推下水去。”

沈嘉棠卻是皺了一下眉,問他:“你覺得我這麽做,是不是有點欠缺理智?”

感情來了的時候,如果還能談及什麽理智,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沈兆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覺得,顧瀾溪其實人不錯。就算她真有什麽心思,以你的能力還怕自己擺不平嗎?”

擺不擺得平并非是能力的問題,他怕的是自己一不小心,當真投入太多進去,導致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

“大哥,去吃飯吧,我餓了。”

沈嘉棠點頭,目光再次轉向那道已經走進電梯間的身影。他承認自己在遇到她之後,變得不像之前那麽篤定自信了。顧瀾溪這個人還是個不定數,他不能輕視對之。

“走吧。”收回視線,他們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回到房間,瀾溪整個人往床上一爬,話也不願意說。

雪楊跟着坐到床邊,小聲地問她:“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買點零食回來?”

這個時候,她要是能吃得下才怪了。

她搖搖頭,翻了個身坐起來,拉起雪楊的手道:“你說我該怎麽辦?”

雪楊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事,很認真地想了想,給出建議:“我還是以前的态度,別讓自己陷得太深了,無論是對事還是對人。”

道理瀾溪都懂,可是很多事,都是計劃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走着走着就會脫離了自己所能掌握的範疇。沈嘉棠的示好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她只想過獲得他的信任,進而有什麽事辦起來也方便一點。可是眼下的狀況,分明是在逼着她不得不繼續朝前走下去。

“我得好好想一想。”其實想了也是白想,她一直謹慎做事做人,別人的态度卻是她無法預料和掌控的,所以事情才會發展到眼下這樣誇張的一步。

瀾溪的手機在響,一看號碼,是孟世新打來的。

接通,那頭問:“你現在在哪裏?”

瀾溪猶豫了一下,回道:“S縣。”

孟世新十分詫異,“你回老家了?”

瀾溪含糊應着,不想告訴他是跟誰一起回來的。如果她說她和雪楊是跟沈嘉棠他們一起出來旅游,他一定會很生氣吧?其實這麽多年的交情,她又不傻,怎麽會不知道孟師兄的那點心思?只可惜她無法給出回應,只好裝糊塗了事。

于是她轉移話題道:“你找我什麽事?”

孟世新找她,的确有事。他在那頭将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末了說道:“我只負責告訴你,你要怎麽做,自己要考慮清楚了。”

挂斷電話,雪楊問她什麽事,她只是笑了笑,臉色卻冷凝了下來。

聽酒店的服務生說,晚上島上有篝火晚會。

昨天晚上他們到的晚,所以也沒空去留意那些。周六的晚上,大概是白天玩得太掃興,想着明天就要走了,瀾溪決定出去轉轉。

據說,篝火晚會是給情侶們設置的一個溫馨節目。瀾溪心想,不管雪楊跟沈兆彥之間現在是怎樣一種狀況,起碼這一刻兩人還是情侶關系,所以去參加再合适不過。

至于她跟沈嘉棠,不是那麽回事,就不必去湊那個熱鬧了。

晚上氣溫低,也不适合在外面散步,于是索性哪裏也不去,坐在酒店三樓的咖啡廳裏面,喝點東西,看看月亮,也是難得的一分情致。

接近月中,戶外的月亮已是大半的銀盤狀,靜靜懸在夜幕的一角。

瀾溪點了一杯奶茶,因為不想喝了咖啡回頭晚上睡不着。

半是閑适地撐着下巴,她靠坐在沙發裏,笑道:“這樣的環境和景致,容易讓人産生懷舊的心思。”

沈嘉棠坐在她對面,問她:“難得回來一趟,你沒想過回家看看?”

瀾溪皺了下眉,看他一眼道:“我說,你不是真的想聽我懷舊吧?我讨厭說那些‘想當年’之類的話。”

他無聲一笑。

說了不想回憶,但可能是因為眼前的情致太過美好,讓她的心也止不住柔軟起來。

“小時候,家裏窮,父母總吵架。後來他們終于離婚了,我以為日子會好過一點。可惜他們兩個一個再嫁一個再娶,都遠離了我的生活。”

她很小的時候,已經知道什麽叫做人情冷暖。沒有怨恨過誰,因為她始終記得母親說過的一句話。她說:沒有人生來就懂得生存,而人若想生存,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上大學的時候,為了湊學費,她看盡了兩邊家庭的臉色。從此之後,她知道了錢的重要性,也想過只要是靠自己本事得來的,無論用什麽手段都不可恥。

可是骨子裏,她卻仍是無法完全擺脫傳統的認知。她知道欠了人情要還,也告訴自己,不欠別人東西才是最潇灑自得的生活狀态。她為了自己以後的人生能夠活得自在一些,便不惜浪費自己的幾年光陰,來做一件原本與她無關的事。

沈嘉棠靜靜地看着她,室內的光線很暗,戶外的月色投進來,照得她的一張臉越發的柔和素淨。這樣的環境,眼前坐着這樣一個眉目溫和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受控地被迷惑了。

她擡起頭來,對他一笑,“換你了。”

沈嘉棠有一秒鐘的失神,迅速将視線移開,笑了笑道:“你想聽什麽故事?”

瀾溪想了想道:“說說你跟匡浚之間的恩怨吧。老實說,我好奇很久了,外面傳的那些我覺得都不太靠譜,還是聽你本人說比較真實。”

他抿了一口咖啡,嘴角的笑容隐去了,淡淡地道:“其實,就跟外面傳的差不多。”

為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嗎?真的這麽戲劇性?瀾溪總覺得有些無法想象,兩個如今看來衣着和身份都如此光鮮的人物,會做出那種沖動且幼稚的事。

“那時候都太年輕了,遇事非要争個是非曲直,不能讓自己受到半點委屈。如果那時候,我大度一點,也許今天的結局會不一樣。”

當年他得理不饒人,才逼得唐珊與匡浚私奔,以至最後不得善終。匡浚有責任,他又何嘗真的就一點責任沒有了?

“沈嘉棠……”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聽起來竟出乎意料的自然。

他眉梢動了動,擡起眼來。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事?”

瀾溪猶豫了一下,終是下了自己的決心,“我得到消息,張光升在濱湖花園城的工程裏動了手腳,他進了一大批的鋼條,想混在其他鋼材裏面充數。”

她會小心翼翼說這件事,是在擔心他的态度。她怕他追問,也擔心他并不真的相信她。

沈嘉棠卻沒料到,她神色認真的樣子,說的卻是這件事。他還以為……

算了。

“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瀾溪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只是道:“我有我的渠道,反正我告訴你了,信或不信你自己判斷。”

他揚起眉梢,簡單地回道:“我信。”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張光升在公司裏的地位特殊,深知別人動不了他,他才敢如此地嚣張。

“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他反問她的意見。

瀾溪想了想道:“我若是你,做到敲山震虎就夠了。”

他贊賞地點點頭,笑道:“難得你肯來東盛做事,如果你不來,倒是公司的一大損失。”

瀾溪卻搖頭道:“你錯了,我會針對這件事給出意見,不是出自公事的考慮,純粹是看在私交的分上,想給你一點中肯的建議。”

他再次看了她一眼,目光裏閃動着光彩。

“謝謝。”

瀾溪粲然一笑道:“不客氣。”

東盛集團辦公樓,十二樓的工程部辦公室。

張光升剛剛接了個電話,随即臉色一凝,然後都不等對方說完就“啪”的一聲将電話給摔了。

冷靜了幾分鐘之後,他再次拿起電話撥出去,“叫孫榮過來我辦公室一趟,馬上!”

五分鐘之後,工程部執行組長孫榮縮着腦袋敲門進來。

張光升神色冷厲地眯着眼睛開始發火,“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白養你們這些廢物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嗎?啊?”

孫榮大氣都不敢吭一下,捏着嗓子小心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以前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您也知道,這種執行上的具體事務,若非有人告密,絕對不可能讓人看出什麽破綻來的。”

張光升聽他這話更是火冒三丈,“那你倒是說說,從未出過差錯的事,這一次你們怎麽會給我出纰漏?”

孫榮萬分委屈地回道:“張經理,我覺得肯定是有人洩密。”

張光升找回幾分理智,從座位上站起來,來回走了幾圈,頓住腳步問:“依你看,會是什麽人有可能洩露秘密?”

孫榮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我懷疑,是工程部剛進來的那個孟世新。”

張光升對那個人沒什麽印象,于是問:“怎麽說?”

孫榮趕緊彙報情況:“有兩次,我看到他跟顧瀾溪走在一起。”

顧瀾溪!張光升只要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齒。

“你去查查,如果證實了,這一次,我一定要給那個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那孟世新怎麽辦?”

張光升冷漠地一笑道:“不管他是什麽身份,都先不要動他。”

孫榮退了出去。張光升坐回座位上,繼續冷然地笑着。早就想給那個顧瀾溪一點顏色瞧瞧,如今這件事,最好不要跟她有什麽瓜葛,否則他會讓她知道厲害的。

瀾溪在上班的途中被車給撞了。情況不算特別嚴重,是一輛速度開得過快的摩托車将她蹭了一下。她躲避不及,結果倒到路的一邊,腿破了點皮,腳也崴到了。

路上有個好心的出租車司機看到了,飛車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市三院。

瀾溪也不想小題大做,等傷口處理得差不多,她才給雪楊打了個電話,要她幫忙請假。

雪楊聽了之後十分擔心,說要馬上來醫院看她,被瀾溪給攔住了。整個業務部已經少了她這個主管,秘書也不在,部門裏一旦有事也會沒辦法處理。

再三保證自己只是皮外傷,雪楊才答應下了班再過來。

瀾溪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有些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醫生說,她的腿動不得,這兩天最好住院觀察一下。而她不希望留下什麽後遺症,所以只能聽從醫生的建議。反正公司那邊,少她幾天也不會倒掉。最近一段時間她過得比較郁悶,剛好趁機休息一下也不錯。

看電視看得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她随口應着,然而走進來的那個人卻着實讓她愣了一下。

“你怎麽……會來?”他怎麽會知道她在這裏?

沈嘉棠臉色沉沉,走到床邊皺眉問:“感覺怎麽樣?”他進病房之前已經跟醫生溝通過了,知道她傷得不重才放下心來。

瀾溪郁悶地回道:“疼倒是不疼,就是要在醫院躺上好幾天,太煩人了。”

他站在床前,看一眼她纏着紗布的腳踝,說道:“你好好養傷,公司那邊不用擔心。”

瀾溪當然不會去擔心公事上的拖拉,她愁的是,讓她幾天不能動一直躺着,她肯定要悶壞了。

“我覺得有點奇怪。”她冒出一句。

他回道:“什麽事?”

瀾溪回想着早上的事,認真地道:“我早上其實是走在人行道裏面的,總覺得那輛摩托車撞我不是巧合。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想整我?”

沈嘉棠的神色沉了沉。其實從他得知這件事之後,就已經有了這樣懷疑。

“你覺得是誰做的?”答案其實并不太難猜。

瀾溪很直接地說出看法:“張光升那邊,剛剛被抽查了工程質量,結果出了岔子,你們懲戒了他手下的人。而他也許是有氣沒地方出,就将所有過錯算到了我頭上。”

沈嘉棠對她的懷疑,其實也是贊同的。他狀似不經意地道:“你跟工程部的孟世新走得太近了,人家自然會懷疑到你們頭上去。以後在公司裏,還是避一下嫌比較好。”

瀾溪愣了一下。跟孟世新熟識這件事,她一直都小心地藏匿着不讓外人知道。他卻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繼續道:“連我都知道的事,張光升沒道理不知道。這件事,說起來你算是受了連累,所以我很抱歉。”

瀾溪看着他神色認真的樣子,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你別杵在那裏站着了,坐吧,本來個子就高,老讓我仰視着你說話,我也會累啊。”

他見她語氣輕松,便也展顏一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瀾溪想了想,問他:“我這算不算是因公負傷?”

他嘴角的笑容漸深,點頭應道:“可以算。”

既然如此,她可就不客氣了。

“那就代表我可以提一點小要求吧?”

見他點頭,她繼續道:“醫生說我的腳可能扭到了筋,我想沒個十天半月的休養也好不了。所以我打算請長假,你給批就行了。”

這分明都是借口,為了休假而想出來的拙劣借口。

當然,聽這話的人如何對待這些拙劣的借口,那又是另當別論的。

“你好好休養吧,什麽時候感覺自己能上班了,你再回去。”像他這樣好說話的老板,還真是很少見。又或者,只是因為針對的對象不同于一般人罷了。

她見他如此好說話,繼續得寸進尺道:“我還有第二個小請求。”

“說吧。”傷員最大,他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我這醫藥費,能給個公費報銷嗎?”

他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偏偏她還在那說:“哎,就算公司給報銷,其實還是變相花了自己的錢,真虧……”

他忍不住調侃一句:“要不要我私人贊助你?”

瀾溪雙眼放光,“你肯嗎?”

肯才怪了。

她看着他幹笑,“哈哈,開個玩笑……”

這個要求得不到實現,其他的小要求總沒問題吧。她把目光停到他身上,想了想道:“眼看快中午了,你能不能去弄點吃的給我?”

她早上吃得少,這會兒已經餓得快不行了。

他挑眉露出詫異之色,随即就笑着站起身道:“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瀾溪沒怎麽細考慮,直接道:“餃子吧,我好長時間沒吃了。”

沈嘉棠點點頭,帶上門離開了。

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其實挺讓人意外的。一個本該日理萬機的人,現在不知怎麽變得空閑起來,放着公事不辦,跑來給她當跑腿的。

而她更離譜,指使起他做事,居然如此得心應手,完全忘了該有的避諱。

瀾溪也是一時大意,忘了去細究這些悄無聲息的變化,甚至在潛意識裏,她分明是放縱了事态的發展。

孟世新從雪楊那裏得了消息,飛速趕到醫院來。

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瀾溪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看電視。

見到他來,她立刻眼睛放亮,笑道:“哎,終于有個人來陪我聊天了,我才躺了半天就急得不行,回頭得跟醫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不住院……”

孟世新的臉色十分難看,打斷她的顧左右言其他的廢話,直接問道:“怎麽弄的?”

瀾溪笑眯眯地道:“沒事,走路沒注意,讓車給蹭了一下。”

他要問的當然不是這些表面的敷衍回答。雪楊告訴他的時候,他直覺就感到有哪裏不對。現在來了,看着她故作沒事的樣子,心裏的想法自然就更加篤定。

“張光升做的對不對?”他言語平靜,神色卻變得陰冷。

瀾溪見瞞不過他,勉強地笑了笑道:“也許是吧,不過沒有證據,也不能随便亂懷疑人。”

孟世新冷然一笑,說道:“我會讓張光升後悔。”

瀾溪知道他的性格,說出的話,就算使盡手段也會努力達成。而眼下的局面,并沒有走到那樣一步。

“算了,不用跟他一般計較。”已經夠亂了,她不想再節外生枝。

孟世新看着她,眉心皺到一起,嘆氣道:“我之前勸你的那些,你一句也聽不進去。明知道是堆亂麻的局面,你還偏要來插一腳。現在弄成這樣,誰知道以後張光升還能幹出什麽卑鄙的事來?”

瀾溪拱手告饒:“師兄,我現在好歹也是病人,咱能不能暫時別說教啊?”

孟世新拿她沒辦法,坐到病床旁邊的凳子上,溫聲問道:“現在覺得怎麽樣?腳疼不疼?”

“不疼,可是躺着不能動,都快急死我了。”她指了指旁邊的暖水瓶道,“給我倒杯水吧。”

孟世新倒了水遞給她,忍不住問道:“這次的這件事,我當初告訴你,是希望你考慮清楚再作決定,結果你還是告訴了沈嘉棠。我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他?”

瀾溪原本不想談這件事,可是看着他神色嚴肅的樣子,知道自己不給他一個解釋,他是不會輕易作罷的。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沉了下來:“我進東盛不是想看着它倒臺,放任張光升胡攪蠻纏下去,公司遲早會出問題。如果在張光升和沈嘉棠兩人之間選一個,我寧願最終主事的那個人是沈嘉棠。”

雖然那樣,就将與她最初進東盛的目的相背離。

孟世新搖搖頭,無法茍同她的想法。

待要說些什麽,卻有人推了門進來。孟世新回頭看去,然後站了起來,點頭致意,“沈總,你好。”态度不卑不亢。

沈嘉棠此刻的形象,看起來似乎有些欠協調。身上是高檔得體的西裝,手裏卻拎着一個一次性的飯盒。不過顯然他自己并不在意,回了孟世新一個平和的笑,“你好。”

走到床邊,将東西放到床頭櫃上,對瀾溪道:“還是熱的,趕緊吃吧。”

瀾溪自他走進病房來時起,臉上就浮起一絲防備之色。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對她和孟世新之間的對話又聽到了多少。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但以她這段日子對他的了解,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動聲色是他的拿手好戲。

沈嘉棠見她遲遲不動,問:“怎麽了,不想吃嗎?”

瀾溪拿起飯盒,接過他手裏的筷子,借着動作掩去臉上的表情。再擡頭,她已然是眼中帶笑,對他道:“謝謝啊,還麻煩你跑了那麽遠。”

又有人推了門進來,是雪楊。她剛下班就趕緊打了車過來。

不過她沒料到病房裏會有人。早上她幫瀾溪向沈嘉棠請假,他在電話那頭只是語氣如常地應承一句表示知道了,卻沒想到他會特地跑到醫院來。

至于孟師兄,也是她通知的。兩個本該在工作崗位上的人,全都丢了正經工作跑來探望,瀾溪的面子挺大的。

一一打過招呼,雪楊便坐到床邊詢問瀾溪的情況。

孟世新先道:“我公司裏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

沈嘉棠笑道:“我也要回公司,願意的話可以坐我車走。”

孟世新靜靜看他一眼,彎出一抹笑,“那麻煩沈總了。”

沈嘉棠臉上和煦的笑容依舊,轉身先一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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