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房門被叩響,“王爺!您起了?”

是長康!

齊瑄打開門,見到了年輕十歲的長康。

是宏光十年的夏天!

“宋淮呢?”齊瑄抓着長康的胳膊,急切地問他。

長康愣了愣,才道:“宋、宋小将軍昨夜…就…回去了。”

“混賬!怎能讓他自個回去?”齊瑄吼道。長康吓得一抖,忙解釋道:“小将軍堅持要走,奴婢派車送他回的。”

齊瑄一把推開長康往外走,“備車!去定北侯府!”

“王爺!衣裳!衣裳!”長康小跑上去攔他,齊瑄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着一件中衣,衣襟大開。

齊瑄折回房中,匆匆洗漱一番,帶着謝禮,去了定北侯府。

宏光十年夏天,他還是宣王,宋淮是生擒了北狄王子、戰功顯赫的宋小将軍。

随父駐守北疆六年,十三歲初上戰場,十九歲被宏光帝封為昭勇将軍,宋淮意氣風發,盛名遠揚。

齊瑄記得昨日是五月十八,永老王爺的古稀壽辰,在永王府大宴賓客。永老親王是皇祖父承順帝的兄長,是如今宗室裏頭最年長的王爺,齊瑄要喊他一聲大爺爺。

在自家人的宴會上,齊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中藥,藥性猛烈,來勢洶洶,齊瑄無暇細想到底是酒具還是飲食被人動了手腳,趁着理智尚存,以酒醉的借口避席離開。

永王府宴客,賓客衆多,賓客帶來的随從都留在外院等候,齊瑄來不及喚人,就被幾個奴仆攔住,說是要帶他去客院休息。他那時腳步虛浮,意識開始模糊,差一點就無法脫身。是宋淮從後面趕上來,帶着他離開。

宋淮發現了他的異狀,喊上他的随從,把“不勝酒力”的他送回了宣王府。齊瑄記得,在馬車上宋淮還潑了他一臉冷茶,讓他清醒了片刻。

回了宣王府,齊瑄靠坐在床頭任太醫診脈,渾身燥熱難耐,額前青筋暴起,手抓着床沿,指節泛白。

太醫說這藥就是專門用來助興的,解藥能配,但費工夫,且強忍傷身,不如纾解來得快。

長康領着貼身伺候他的兩個婢女進來,催促他拿主意。

齊瑄當然明白太醫和長康的意思,如今是在宣王府,眼前都是信得過的人,他根本就無須忍耐。

可視線掃過身邊的兩個婢女又收了回來,齊瑄不願意這樣,不願如牲畜一般受欲望的驅使,可是……勃發的欲望讓他漸漸喪失理智……

直到他看到送他回來之後,一直站在門外不曾離去的宋淮。

宋淮目露哀傷,與齊瑄視線交彙。

齊瑄清楚記得,自己分明已經不甚清醒了,卻明明白白地從宋淮的眼中看到了哀傷。

為什麽呢?

——因為宋淮喜歡他。

齊瑄早就有所察覺,宋淮在封賞的慶功宴上頻頻偷看他,又裝作若無其事;在朝堂上總是盯着他的背影,令他如芒在背;在方才他離席的瞬間就發現不對勁,跟上來替他解圍。

宋淮的目光時時刻刻傾注在他身上,就是因為喜歡他!

盡管宋淮竭力隐忍,裝作平常,甚至在今日之前,不曾和他私下有過只言片語的交談,但齊瑄篤定他是喜歡自己的。

所以,他此刻在難過嗎?難過他要與別人雲雨……

“出去!”齊瑄呵斥道。

他站起來,踉跄着将人都趕到門外,一把把門邊的宋淮拉進門,在兩個婢女捂唇掩下驚呼聲之時,大力甩上了門。

齊瑄将圓桌上的茶具掃落,把宋淮壓了上去,身子貼緊他,猩紅眸子看着他,說:“幫我。”

宋淮沒動,沒拒絕,也沒反抗,只看着他,他的眼睛好像抖動了一下,眸中的哀傷加深。

齊瑄沒聽到他的回答,也沒有耐心再等他回答,劈頭蓋臉地吻下去,啃咬他的脖頸,撕扯他的衣襟……

齊瑄感覺身體仿佛不受控制,與意識分裂成了兩半;而意識又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順着本能啃咬吮吸,另一部分,只有極小的一部分,在命令自己停下。

可當宋淮抱住他回吻的時候,那極小的一部分意識也放棄了掙紮,一起沉淪在欲海當中。

他占有了宋淮,在中了藥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極其粗魯地占有了他。

這是一種侮辱,也是對那人一片真心的踐踏。

齊瑄懊悔不已。

若是在清醒的時候,他決不會碰一個男人,也不會對一個不熟悉的男人産生欲望。即便斷袖在大寧朝早已不是新鮮事,父皇也曾納過一個男妃,有過男寵。

他根本無心情愛,更對宋淮沒有非分之想,卻偏偏輕薄強占了他!

宋淮是戰功赫赫的小将軍,不是可以随意輕賤、随手打發的人。

齊瑄無顏見他,可一想到宋淮連夜離開,竟然有些生氣,他這是……讨厭我了?可轉念一想……這情形若是發生在他身上,他必定會讓對方生不如死!

想讓宋淮不讨厭他也難……

上輩子,齊瑄在大朝那日見到了宋淮,下朝後,齊瑄的馬車攔住了他。

馬車上,兩人尴尬的并肩坐着,齊瑄見他臉色有些蒼白,猜到是身子不舒服,心中歉疚,吞吞吐吐地對他說出思慮後的決定:“是本王對不住你,你可要出氣……或是補償?”

宋淮看了他一眼,平靜道:“王爺言重了,不必如此。”

“不必?”歉意被無視的齊瑄有些惱,抓着宋淮的肩将他壓在車壁上,質問他:“是對本王避之不及,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宋淮看向他,眸中卻一片空洞,他問:“臣不在乎,王爺何必在意?”

沒有了,那種哀傷,那些戀慕,好像全部從他的眼睛裏消失了。

齊瑄不知道為何有些心慌,他抓住宋淮的手,脫口而出:“你跟我吧。”

宋淮瞪大了眼睛,神情訝異,可他很快垂下眸子,抽出被齊瑄握着的手,道:“王爺說笑了,臣不是女子,也不是勾欄間裏的玩意兒。”

齊瑄正在為自己脫口而出的混賬話羞惱,誰知宋淮竟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頓時氣笑了,他勾起唇,語氣有些得意:“可你喜歡本王。”

宋淮瞬間臉色煞白,狼狽地避開齊瑄的視線。

話一出口齊瑄就後悔了,暗罵自己混賬,正欲道歉,宋淮卻一把推開他,丢下一句話,翻身跳下了馬車。

他說:“往後不會了。”

可他是個小騙子,妄圖自欺欺人的小騙子,最後沒騙過自己,也沒瞞住齊瑄。他還是喜歡齊瑄,還是跟了他。

而齊瑄也在被宋淮拒絕之後才意識到,分明是他自己想要宋淮。

從一開始,就是他先注意到了宋淮,否則怎會察覺他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怎會篤定他鐘情自己?又怎會在算不上非他不可的時刻,将他拉進房內?

齊瑄每每憶起兩人的開端,憶起自己粗魯的言行,混賬的态度,以及宋淮當時的表情,都悔恨不已。

此刻縱馬趕往定北侯府的齊瑄也懊惱着,為何不能早回來一日呢?若是昨夜就回來,他定然不會那般輕賤阿淮。

他會将他的心意珍之重之,好好待他,掃除所有阻礙,擁他入懷。

齊瑄無法确認自己到底是重回到了十一年前,亦或僅僅是入了夢,可他不在意這些,他只要立刻,馬上,見到阿淮!

見到生離死別十年、令他魂牽夢繞的阿淮!

勒馬停在定北侯府,定北侯府的管家迎了上來。

齊瑄下令備車之時,長康就命人快馬加鞭将拜帖送到定北侯府,道昨日多虧了宋小将軍送王爺回府,王爺稍後将前來致謝。可齊瑄等不及,不坐帶着禮品的繁重車架,騎着馬先一步趕往定北侯府。

管家領着齊瑄往裏走,“王爺恕罪,世子爺昨日回來就病倒了,不能前來相迎。”

“病了?”齊瑄臉色一變,轉瞬意會,昨日自己那般粗魯……定是傷到他了,立刻轉頭對長康道:“帶李太醫過來一趟。”

李太醫分屬在宣王府任職,是自己人,昨日也是他給齊瑄診的脈。

管家卻苦着臉道:“多謝王爺厚愛,只是世子爺不願意看大夫,侯爺和夫人如今也在那廂勸着。”

齊瑄當然明白宋淮為何不願意看大夫,那種傷怎麽好意思看大夫,便道:“帶本王前去看看。”

管家帶着齊瑄往宋淮所住的院子去,定北侯宋骁聽見下人回禀,前來相迎,“見過王爺。”

齊瑄見到年輕十歲的定北侯,再次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宏光十年的夏天。他死的時候,宋骁早就封了鎮國公,知天命之年,卻滿頭白發。

“侯爺不必多禮,阿——”齊瑄話音一頓,道:“聽聞小将軍病了?”

“略有不适,勞王爺費心了。”宋骁言辭間并不熱絡,恭敬有餘,卻并不謙卑讨好。

這便是定北侯宋骁。只有他才敢對父皇說出“我宋家上戰場,是為了保護黎民,不是為了滿足陛下開疆擴土、建功立業的私欲”這樣的話,拒絕父皇出兵南征的命令。

那是宏光四年,宋骁戰勝的北狄,宏光帝與他商量要不要打南疆,後來北狄再生事端,打南疆一事才不了了之。

齊瑄不懷疑定北侯的忠心,只覺得,定北侯忠的是國,是民,唯獨不是君。

大寧朝開國以來,宋家一直護衛北疆,手握兵權,卻不貪權,不做亂,只一心保家衛國。

宋家人善戰,也厭戰,就如阿淮,一面希望自己向父親宋骁一樣出衆,一面又厭棄戰争與殺戮。正因着心中這點悲憫,即便在戰場殺敵無數,阿淮身上也沒有那種令人膽寒的血腥味。

所以定北侯責他過于心軟,怕自己死後,宋淮無法護住北疆。可誰能想到,宋淮竟然先一步舍身殉國,戰死沙場?

齊瑄跟着定北侯進了宋淮的院子,在卧房門口,見到了定北侯夫人柳眉山,她對着齊瑄福身行禮:“見過王爺。”

宋骁聞見了藥味,便問自家夫人:“肯喝藥了?”

柳眉山輕嘆一聲,道:“熬了一劑退熱藥,超影進去服侍了。”

宋骁嗤了一聲,對着卧房內訓斥道:“我看就是京城的水土給他養嬌了,一點小病小痛就這麽折騰,明日就給我滾回大營去,好好錘煉筋骨!”

柳眉山微微蹙眉,卻沒有異議,見齊瑄盯着房門不說話,便道:“讓王爺見笑了。”

齊瑄看向柳眉山,她如今約莫三十六七的年紀,許是保養得宜,容色未衰,氣質溫婉,娴靜大方。

在他的印象裏,柳眉山是宗婦典範,是賢妻,是良母,且學識過人,眼界開闊,通透達觀,遠勝于一般後宅女子。

如今她還活着,還沒有成為橫亘在他與宋淮之間的一道天塹。

作者有話要說:  大混蛋瑄瑄:【跪】我錯了,我混賬,我再也不敢了!

小騙子淮淮:哼!╭(╯^╰)╮以後不喜歡你了!

————

新年好哇~祝大家豬年吉祥,豬事順利!

今天開始日更!(請假會提前通知)

————

我家狗子:你這個更新時間預告,搞得像電影上映一樣,做作!

我:…我…我…仙女還不能追求一點儀式感嗎!!!

(小聲逼逼:主要是怕自己太拖延,所以先預告一個更新的時間。誇下海口,那就要拼命往海口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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