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憤怒
岳皇後臉上一陣青白交替,卻很快恢複過來,對身邊的宮女呵道:“愣着作甚!還不快給宣王上茶!”
紅袖最先反應過來,把齊瑄引到齊琛對面、岳皇後左下方的第一把椅子的位置。齊瑄笑着坐下,抿了一口宮女奉的茶。
他記養在岳皇後名下,自幼時起就受制于她,直到封王出宮,才漸漸放開了手腳,但養恩和孝道還壓在他身上,所以面對岳皇後,齊瑄一直很有耐心地虛與委蛇。
但重活一世,做了十年皇帝的他,在宏光帝面前還願意收斂鋒芒裝一裝,面對岳皇後,已經全然不懼了。
年輕時不明白,後來便懂了,岳氏野心勃勃,得不到父皇的寵愛,便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做了皇後還想做太後,若非沒有先例,說不定還想做女皇帝。
至于她愛不愛宏光帝,齊瑄就無從知曉了。但就算不愛,也不妨礙她內心的嫉妒與偏執;就算愛,也阻擋不了她的野心。
有野心,也有手段,只可惜還不夠高明,也沉不住氣,藏不住意圖,太容易叫人看透她的虛僞。她若是有父皇一半深藏不露,深謀遠慮,齊瑄面對的局面就要棘手多了。
如今齊瑄不主動“表孝心,話家常”,岳皇後便開門見山進入正題:“聽說你昨日在永王叔的壽宴上喝多了?往後切莫貪杯,有失體統,也損傷身體。”
瞧瞧這看似噓寒問暖,實則指責他貪杯無度、不知分寸的嘴臉。若是真的關心他,不應該先問問他宿醉之後是否身體不适,再來分辨對錯麽?
齊瑄不欲與她分辯,答道:“謹遵母後教誨。”
“你肯聽母後的話就好。”岳皇後挂上和藹的笑,“今兒個叫你來,是有一件喜事要同你說。”
齊瑄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岳皇後笑着看向齊琛。
齊琛竟然有些臉紅:“母後,還是你說吧。”
“這有何好害羞的?不就是有了心上人麽!”岳皇後笑道。
“哦?”齊瑄挑眉假作驚訝,“二皇弟有心上人了?”
齊琛迫不及待答:“是霍家七小姐。”
“哦?可是霍尚書的孫女?”
前朝那位做了宰相的男後逝世之後,太治皇帝便廢了宰相一職,大寧朝開國也未曾複立,六部尚書直接由皇帝管轄,地位也相應提高。
東川侯霍耀文正是吏部尚書,是宏光帝的心腹。
齊琛點點頭,那欣喜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倒真像是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
齊瑄道:“皇弟眼光極佳,霍家風嚴謹,他家女兒想必也蕙質蘭心。”
岳皇後道:“是呢,本宮見過那姑娘,确實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就是她和琛兒都年紀尚小,若是你父皇點頭,先定親也是好的。”
齊瑄心中冷笑,可不是年紀小麽?齊琛十五,霍家七姑娘估計也就十三、十四的年紀,談婚論嫁确實早了點。定親倒是可行,可齊琛上頭還有他這個兄長尚未娶親,好端端地哪裏輪得到齊琛先定親?
這麽一想,慫恿南陽郡主對他下藥的幕後主使就一目了然了。
岳皇後巴不得齊瑄趕緊定親,若是出了無媒茍合的醜事,對方又是半個皇親國戚,齊瑄不想娶也得娶。陶侍郎是個草包,憑借祖輩和姻親才混到那個位置,而永王爺是皇室宗長卻沒有實權,這門親事對齊瑄毫無幫助。
但這樣一來,齊琛就可以早日定下霍家七姑娘。
再者,齊瑄若是真的在永王爺的壽宴上輕薄了永王爺的外孫女,那便是不敬尊長、放縱失德,就算娶了陶冉,也洗不掉這個污點。
這是岳皇後一箭三雕的計策,只有愛女心切的南陽郡主和癡迷他的陶冉傻乎乎的以為可以美夢成真,也不想想,就算齊瑄當真娶了陶冉,會待這個毀了他一切籌謀的女人好麽?
齊瑄上輩子就想過,若是當時他真的中計,不得不娶了陶冉,想必也會破罐子破摔,變成父皇那樣,對枕邊人毫無情意,只有利用。
到那個地步,他就徹底黑心冷肺,絕情寡義了。
幸好,阿淮救了他,沒讓他變成深淵裏頭的怪物。
拉回思緒,齊瑄對岳皇後道:“如此再好不過了,二皇弟不如向父皇表明心意,請父皇賜婚。”
岳皇後飲了一口茶,道:“确有這個打算,但眼下更要緊的是你的親事,你都二十一了,還未娶親,朝臣該指責我薄待你了。”
齊瑄笑了笑:“哪裏的話?母後待兒臣如親子,是兒臣自己不着急娶親……”他頓了頓,道:“說到底,還是看父皇的意思。”
齊瑄剛去見過宏光帝,正好搬出來壓岳皇後,讓她誤以為宏光帝對他的親事有了打算,即便沒有,齊瑄這話也沒說錯,他的婚事由父皇做主,誰也不能說不對。
齊瑄也不怕岳皇後去當面問宏光帝,因為她心虛,怕宏光帝看透她的打算。
但岳皇後肯定坐不住,必然會插手探一探情況,否則,萬一是能給齊瑄帶去極大助力的勳貴之家女子,豈不是便宜了齊瑄?
齊瑄就怕她不插手,她在宏光帝身邊的眼線一直沒動過,上輩子,齊瑄也是在齊琛逼宮之時才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只要她動了,齊瑄就有辦法讓宏光帝察覺,折了她的羽翼。
岳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齊瑄封王出宮後越來越圓滑,不受控制,今日格外難以捉摸,無視她的明示暗示不說,還不軟不硬地頂撞她,實在是可惡至極!
由陛下做主,宣王妃的人選就不受她控制了,所以她才想先給齊瑄定下“最合适”的人選。
若是昨日陶冉那事成了,齊瑄就是不想娶也得娶。
不!只要齊瑄進了客院,就算沒碰陶冉,敗壞女子名聲的流言也能逼他就範。偏偏被定北侯家的小子插了一腳,壞了她的大事!
定北侯府,果真是她的克星!
原本想着就算陶冉不成,今日也要給齊瑄許一個她選好的女子,即便他不答應,放風出去,就說是齊瑄向她表露意屬哪家女兒,如此一來,流言真真假假,管他有意無意,都解釋不清,到時候她再請陛下賜婚,就能給他定下親事。
齊瑄必須娶親,必須盡快娶親,并且一定要娶一個廢物,如此,才能給琛兒掃清障礙。
誰知陛下竟然要插手他的婚事,那她要是放錯了風聲,豈不是會讓陛下一眼看透她的打算?不行,未免弄巧成拙,她得想辦法探一探,弄清陛下的心思。
知道今日的目的達不成,岳皇後便懶得應付齊瑄,假作乏累,讓齊瑄告退。
齊瑄出了朝鳳宮,吐出一口濁氣,他真的感到厭倦了,上輩子在那個位置上坐了十年,可惜,一刻也不好過。
他想阿淮了,沒有他在身邊,當真是度日如年。
但今早才去了定北侯府,再去就太不合适了,所以即便心中再想,也只能回自己的宣王府去。
齊瑄乘着辇車,帶着長康往宮門去,穿過園子的時候,聽見一聲稚嫩的呼喊聲:“大皇兄?”
“停!”齊瑄道。
那聲音又低又怯,若非齊瑄耳力好,壓根聽不見,撩起車簾循聲望過去,六歲的齊珩爬在兩丈高的樹上,死死抱着一截樹幹,撞上齊瑄的視線,還抖了抖。
“王爺,是三皇子殿下。”長康急忙道。
齊瑄立刻下了辇車,快步走到樹下,張開了手:“下來,皇兄接着你。”
齊珩猶豫了一會兒,豁出去一般閉上了眼睛,撒開抱着樹幹的手,朝齊瑄撲過去,穩穩落在齊瑄懷裏,死死抱住齊瑄的脖子,瘦小的身子還在發抖。
其實今日之前,齊瑄和這個年齡差太多的弟弟接觸并不算多,封王出宮之後就更少見面了,難為齊珩還認得他身邊的長康,向他求助。
齊瑄抱住他,輕撫着他的背,“怎麽爬到樹上去了?”
齊珩的聲音小而顫抖:“……摘枇杷。”
齊瑄擡頭望了望,原來恰巧經過枇杷園了。父皇當初納的那個男妃喜歡吃枇杷,父皇便命人将這個小花園改成了枇杷園。
齊珩爬的這棵枇杷樹,就長在園子最外圍的位置。夏初恰好是枇杷成熟的時候,樹上結滿了枇杷。
“這麽貪嘴?”齊瑄笑他。
齊珩在他肩上搖了搖腦袋,靜了一會兒才帶着哭腔開口:“母妃病了……宮女姐姐說要吃枇杷才能好。”
齊瑄這才回想起來,宏光十年六月,齊珩的生母良妃因肺疾逝世,距今也沒幾日了,于是他放緩語調,問懷裏的小人:“為何不讓宮人摘?”
“宮女姐姐說,我摘給母妃,能讓母妃更高興。”
齊瑄拍着他的背,聲音輕柔,臉色卻沉了下來:“那你怎麽上去的?”
“搭梯子……”齊珩靠在他肩上,小聲嘟囔。
“梯子呢?”
齊珩不說話了。但他不說齊瑄也猜得到,無非是宮人捉弄他,先哄他去摘枇杷,又把梯子拿走了。
良妃雖然是四妃之一,但并不受寵,卻因為生下了三皇子齊珩,沒少被岳皇後磋磨。
如今眼見良妃的病不好了,宮人為了讨好當權的岳皇後,故意暗地裏捉弄齊珩,向岳皇後表忠心。
齊瑄印象中,沒有齊珩年幼從樹上摔下來這件事。但是登基之後,他把齊珩帶在身邊教導,發現齊珩左額有一道很深的疤,只不過位置靠近鬓角,藏在頭發裏,不是很顯眼。
當時齊珩告訴他是小時候不小心磕的,此刻齊瑄摸了摸齊珩的左額,一片光潔,想必就是今日摔的吧。
而他上輩子完全不知情,除了自己漠不關心之外,恐怕還有良妃壓根無力替齊珩喊冤叫屈的原因。
自從那個男妃逝世後,這片枇杷園除了宏光帝無人敢踏足,宮人也是有意慫恿齊珩進去摘枇杷,若是觸怒了宏光帝,良妃也救不了他。
“阿珩,你是皇子,不能讓奴婢欺負你。”齊瑄把他轉過來,對他正色道。
齊珩垂下頭,手指摳着衣袖上的繡線,哽咽道:“我太笨了……”
他哭了起來,淚水沁濕的眸子看着齊瑄,軟軟地問他:“母妃會死嗎?”
齊瑄靜默,不知如何作答,猶豫了一會兒,抱緊了他:“不怕,有皇兄在。”
齊珩趴在齊瑄肩上哭,齊瑄對長康使了一個眼色,長康立刻調頭離開,而齊瑄抱着不停掉眼淚的齊珩,送回到良妃的錦繡宮。
一路上,見到齊瑄的宮人都被他陰沉的臉色吓到了。宣王做皇子的時候一貫好脾氣,從沒有這樣怒氣沖沖的時候,又見三皇子趴在宣王懷裏哭得傷心,也不知道是三皇子惹怒了宣王,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麽事。
齊瑄确實生氣了,不自覺把上輩子做皇帝的威壓表露了出來,把宮人吓得不輕。
卧病在床的良妃聽見宮女的禀報,也急得不行,撐着身子要下床。
齊瑄恰好抱着齊珩走到寝室門口,他是成年皇子,為了避嫌,不能再往裏面走,便把齊珩放了下來,齊珩哭着跑進寝室,趴在良妃懷裏接着哭。
齊珩隔着門,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良妃。
良妃聽了跟着泣淚,哭着哭着又咳了起來,好像還咳了血,齊珩吓得止住了哭,齊瑄聽見室內一片兵荒馬亂。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淮淮,他們母子欺負我,還欺負我弟!
淮淮:【摸頭】別氣,我今晚把齊琛套麻袋打一頓。
瑄瑄:別別別!你好好養傷,我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