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相

入夜,承明殿,龍隐衛指揮使蔡廣宇來到寝室門前。

“陛下歇息了?”蔡廣宇問候在門外的餘有全。

餘有全笑道:“還不曾……”頓了頓,又眯眼笑道:“這會兒白大人裏頭呢。”

蔡廣宇意會,和餘有全一起在門外候着。

鵝黃紗帳籠罩的龍床上,粗喘聲疊起,忽而一聲長吟,宏光帝衣衫半褪,倚靠在床頭,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呵!功夫見長!”

白朗從宏光帝雙腿間擡起頭,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大着膽子向前跪俯下去,手指摸向宏光帝後頭,“陛下,讓臣服侍您吧。”

宏光帝輕笑一聲,擡腿踩在白朗的肩上,“你可知道,朕如今年歲幾何?”

白朗手上的動作一頓,低頭親吻宏光帝的下腹,啞着嗓子道:“陛下龍馬精神,正當壯年。”

宏光帝将踩在白朗肩上的腳往下滑,踩過他的胸膛,再下滑,踩住他的雙腿之間,笑道:“你這才叫龍馬精神。”

白朗急促地喘了一聲,語氣變得急切:“陛下,請讓臣服侍您!”

宏光帝踩住那致命之處,問他:“你跟朕多久了?”

白朗幹脆在宏光帝腳下蹭起來,“四年零三個月。”

“可知道朕為何留你?”

白朗突然身體一僵,對上宏光帝毫無欲色的清明眼神,頓時一個激靈,體內的欲望迅速退卻,跪俯在宏光帝腳邊:“臣知罪。”

宏光帝搖了搖頭:“不像,越看越不像。”

白朗低着頭大氣不敢喘,呼吸都停滞了,終于聽到宏光帝說:“下去吧。”

白朗爬下龍床,退出了室內,與門外的餘有全和蔡廣宇打了個照面,他咬着牙,對二人點了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承明殿。

他當然知道宏光帝為何留他,因為他長得像那個人年輕的時候。

宏光元年,他剛及冠,以末流世家子弟的身份,混進了禁衛軍。他用了五年時間,一步步往上爬,終于被調到了禦前,卻沒想到,突然入了宏光帝的眼。

宏光帝問他,跟在他身邊,想做後妃還是想升官。

白朗想不通比自己大一輪的宏光帝瞧上自己哪一點,但他還是答:“想升官”。

那天起,他突然就晉升成了禁衛軍副統領,至于為何不是正職,因為他并不需要做正事,也不管轄衛兵,只需要随侍陛下。

這一跟就是四年多。

起初,他服侍宏光帝都是用嘴,宏光帝也很少碰他,直到有一回,宏光帝在宮宴上喝得微醺,對着他喊彥章,躺在了他身下。

彥章,是定北侯宋骁的字,源自史書中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軍之名。

白朗雖然年紀比宏光帝小一輪,比定北侯也小十歲,但流言也聽過不少,卻怎麽也沒想到,當年與定北侯有私的竟然是陛下,更沒想到,陛下竟然是下面那個!

白朗冷不防撞破了天大的秘密,但殺頭的刀懸于頭頂,一切只能爛在肚子裏。

那以後,白朗與為他生了兩個兒子的發妻和離,再也沒有碰過別人。他身下那根東西,只服侍一個人。

那之後,宏光帝倒也不避諱了,直言他有幾分像定北侯,将他留在身邊,随取随用。

能不像麽?

他的祖母是老定北侯夫人的表妹,雖是表親,卻長得極為相似,只不過到底不夠親,自他父親被貶,老定北侯夫人逝世,兩家就漸漸斷了聯系。

有人酸他,如今靠着媚主,“光耀門楣”,白朗覺得這些人站着說話不腰疼,以他的身份地位,有資格拒絕宏光帝麽?

就連宏光帝,做太子的時候,哪怕再中意定北侯世子宋骁,還不是屈服于皇權,為了皇位背棄了心上人。

那時候太子齊晗已有正妃岳氏和良娣崔氏、陸氏,崔氏還生下了皇長孫齊瑄,就算再喜歡宋骁,也不敢廢了太子妃岳氏另娶。

白朗隐約知道,就是太子妃岳氏發覺自己枕邊人竟然喜歡男人,喜歡定北侯世子宋骁,還想要娶對方為男妻取代她的位置,才與岳家合謀設計陷害了宋骁,找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人,纏着宋骁演了一出戲,讓宋骁成為了全京城的笑話。

既保全了太子的名聲、自己的臉面,又毀了宋骁。

而尊貴的太子殿下,根本不敢出面承認與宋骁有私情的是他自己!

但事實如何,承順帝和老定北侯都清楚。

老定北侯向承順帝請旨廢世子,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那意思是,太子殿下若要染指宋家的獨苗,那不如撤了他宋家的爵位,讓他重歸草莽好了。

所以,承順帝在那個風口浪尖給宋骁賜了婚,既替老定北侯掰正了獨子,又敲打警告了太子,斷了他的念頭。

白朗這些年多少摸到一些線索,連猜帶蒙,差不多還原了當時的真相,只覺這些皇家權貴,果真是薄情重利。

可這裏頭最無辜的,就是當時的太子良娣崔氏和如今的定北侯夫人柳氏了。

太子妃岳氏知道太子好男色之後,就開始着急子嗣,偏偏她沒沉住氣對付了宋骁,被承順帝責罰不說,還徹底遭太子厭棄。

岳氏自知子嗣無望,便将主意打到了剛出生不久的齊瑄身上,所以崔氏突然“病逝”的原因就不難猜了。

而柳眉山,因為一道聖旨,嫁給了衆所周知的斷袖,被後宅婦人冷嘲熱諷;生子宋淮,卻被謠傳不守婦道;想來若是柳眉山替自己争辯,替宋淮撐腰,肯定又會被指責性情潑辣,不善不慈……這些女人,為難起女人來倒是毫不手軟。

後來宋骁幾征北疆,承襲了定北侯的爵位,才算是揚眉吐氣。

之前,白朗只遠遠瞻仰過宋骁的英姿,正式與宋骁打照面,是這次定北侯從北疆戰勝歸來的時候。

白朗跟在宏光帝身邊,看着宏光帝見到久別的宋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看到宋骁平靜地領賞謝恩,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宏光帝。

當晚,宏光帝命白朗跪着服侍他,還動了鞭子,将他抽得遍體鱗傷。

那個時候白朗惡意地想:陛下你這是氣人家早就忘了你這負心人,“改邪歸正”了麽?可說不定,人家這些年守在北疆就是為了躲你!更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是陛下你一廂情願!

可偏偏,得不到的,最叫人放不下。

宏光帝說他越看越不像定北侯,那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麽?他白朗是奴顏婢膝的下賤玩意兒,怎能與骁勇善戰、智勇雙全的定北侯相比?

白朗在宮外偶然遇見過一次定北侯,宋骁看着他的眼神毫無波瀾,仿佛不知道他是他的代替品,也不知道他們其實有一絲一表三千裏的血緣關系。正當白朗以為就這般擦肩而過的時候,宋骁喊住了他,又沉默許久,道:“伴君如伴虎,萬事小心。”

呵!該說他宋骁高風亮節,還是假仁假義呢?

白朗說不準宋骁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但是他清楚自己,早已腐爛得只剩一具軀殼,哪日宏光帝駕崩,他肯定是要殉葬的,唯一挂念的,就是兩個兒子。

四年前與發妻和離之後,白朗就将兩個兒子偷偷送回了祖家。這事被宏光帝知道了,還派暗衛護送了一程,至于是保護還是監視,白朗根本無權過問,只盼他們能平平安安,忘了他這個自甘堕落的父親,和和順順過一生。

可偏偏,事與願違……他如今深陷泥淖,身不由己。

——

宏光帝洗漱了一番,在書房召見了蔡廣宇,翻閱今日龍隐衛收集的消息。

龍隐衛是大寧朝皇帝的私衛,除了暗中保護皇帝的安全,還是皇帝的耳目。尤其傳到宏光帝這兒,俨然将龍隐衛訓練成了監視百官動向的一雙眼睛。

監視是一回事,處置是另一回事。若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宏光帝都不追究,但這些官員,時常會給他驚喜。

霍尚書的兒子幫齊琛送信給嫡親妹子?看來是急着站隊了,得敲打敲打他老子了。

戶部侍郎為了應對齊瑄查賬,在黑市上變賣家産?看來齊瑄将戶部打理得不錯,有松有馳,留有餘地給他們折騰,又把住了底線,不傷根本。

不過……這次李侍郎若是填不上窟窿,就該洗洗脖子了。

齊瑄……齊瑄送宋家小子去了北大營?

宏光帝不禁呲了一聲,“這小子,竟然真的對宋家小子上心了?”

“就是不知道……你這真心值幾錢吶……”

阿瑩啊,咱們這個兒子,裝得溫厚老實,但不撞南牆不回頭這點,最像你。這瞧人的眼光,像朕!朕且看着,看他置這江山于何地,看他們兩個,如何說服宋骁和柳眉山。

————

朝鳳宮,紅袖坐在軟塌邊的矮凳上,托着岳皇後的手,用細毛刷蘸着小罐裏的鳳仙花汁,給岳皇後染指甲。

“那頭可有傳來消息?”岳皇後靠着軟塌閉目養神,“齊瑄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

紅袖低聲道:“回娘娘,那頭說,陛下好像并不知情。”

“混賬!”岳皇後将紅袖手中的罐子打落,鋒利的指甲在紅袖手背抓出一道血痕。

紅袖立刻跪到地上,将手藏進袖中,鮮紅的鳳仙花汁流了一地,将她的藍色的衣裙染成深紫。

“不過封了個王,翅膀就硬了?”岳皇後面容猙獰:“竟敢在本宮面前扯謊!”

今日大朝,齊琛回來就說齊瑄那小子怕是騙了他們,突然在朝堂上說自己有心上人,陛下分明也不知情的樣子。

但說不準宏光帝是假作不知,故意與齊瑄一唱一和,所以岳皇後還是聯系了安插在宏光帝的眼線探探究竟,沒曾想,齊瑄竟然真的耍了她!

岳皇後站起身,對跪在地上的紅袖道:“你說說,那小畜生今日在朝堂上說什麽大戰方歇,不宜興師動衆?真當是要給他娶親?不過是要他給琛兒讓路罷了,他倒端起架子了?”

“娘娘說的極是!”紅袖附和道:“皇長子又如何?不過一個賤種,怎麽比得上二皇子正經的嫡出血脈。”

岳皇後臉色一僵,皺着眉頗為不耐地掃了紅袖一眼,忽而又眼神一亮,道:“既然他當衆承認了有心上人,又不說是哪個,那不如……”

岳皇後挑起唇角,笑得詭谲:“宣王風流不羁,處處留情,不知有多少心上人……到底誰家女兒,才是宣王意屬的宣王妃?”

紅袖意會,俯地附和:“娘娘聖明!”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哈秋!哈秋!淮淮,是你在想我嗎?

淮淮:【冷漠】不是。

瑄瑄:哎喲~不要不好意思承認嘛~

淮淮:【冷漠】是有人在罵你。

瑄瑄:(╯°Д°)╯那怎麽辦?!

淮淮:我娘說,被欺負了,就打回來!

瑄瑄:走走走,麻袋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這句話!

反派基本出場了,有幾個伏筆,後面會慢慢交代。

鑒于本章可能引起不适,下章發糖,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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