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中毒

宋淮見齊瑄突然捂住了眼睛,肩膀顫抖,一時間驚訝得手足無措。

“你……怎麽老哭啊?”宋淮傾身抱住了眼前人,輕輕拍着他的背,低聲嘟囔:“羞不羞?”說着,安慰似地貼着他側頸親了親,“別哭了。”

齊瑄伸手将他抱緊,緊緊勒向自己。

該如何讓你知道,我是多麽感激上蒼,讓我重活一世,再次擁抱你,從你口中聽到這句“不尋常”。

落了兩滴淚,齊瑄也覺得丢人,怎麽只要宋淮稍微給他一點甜頭,他就跟個傻子一樣,不是傻笑就是痛哭?

齊瑄吸了兩口氣,忍住淚意,才啞着喉道:“我做過一個夢……”

“夢裏頭,我們分開了……”齊瑄收緊胳膊,将宋淮勒得喘不上氣,“于我來說,你是我畢生所求,什麽都可以不要,唯獨不能沒有你。”

宋淮訝異,張了張唇,這……就是你……鎖住我的原因麽?

若是如此,我亦心甘情願,走入你的牢籠。

拍了拍他的背,宋淮低聲道:“不分開。”

“說到做到。”齊瑄抱緊了懷中人,你千萬不能,放開我的手。

“嗯。”宋淮也回抱就對方,我親手,為自己套上枷鎖,将鎖鏈與鑰匙,都交到你手中。

宋淮終于将人哄好了,平複了心情的齊瑄抱着宋淮躺下,非說要哄他睡覺。

見他難得沒有孟浪胡鬧,宋淮自然也不會有異議,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他的體貼,還打了個哈欠,水汽霎時間充盈雙眸,聲音也帶上了一點軟糯與嬌嗔:“你不回去嗎?”

如今已近亥時末,從北大營回京還得半個時辰,城門早就關了,也不知道打哪爬牆還是鑽洞回去。

想到這,宋淮不禁笑了出來,眼中的水霧随着眼睛一彎溢了出來,沾濕了纖長的睫毛。

“你睡了我就回去。”齊瑄伸出手,食指指尖撥了撥那纖長的羽睫,拇指擦去那水痕,撚了撚濕潤的兩個指頭,尾指輕柔地勾過他的鬓發,将人又往懷裏緊了緊。

“可你明日還要上值……”嘴上勸人快些走,胳膊卻抱緊了對方,整個人往對方懷裏蹭。

齊瑄龇牙,捏了捏他的後頸,笑道:“口是心非!”

宋淮将臉埋在他胸口,偷偷勾起唇角。

篤篤——篤篤——

細小而規律的敲擊聲,齊瑄給懷中人拍背的動作一頓,宋淮也睜開了眼睛。

“王爺!”九刃在帳外壓低了嗓子喚他。

齊瑄下床,走到九刃所在的位置,就聽九刃低聲道:“宮裏出事了。”

齊瑄匆匆回了城,宋淮自個重新躺下,方才還悶熱擁擠的床榻,此刻竟然顯得空蕩蕩,拉過被踢到床腳的薄被,将自己整個蓋住,隔了一會兒,又掀開罩在頭上的被子,擡手捂住了臉。

真讨厭……害我睡不着了啊……

————

承明殿內燈火通明,卻靜得可怕,宮人都提着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行動。

偏殿的寝室內,白朗躺在床上,面色發紫,嘴唇烏青,敞開的衣襟露出緊實的肌理。太醫額頭冒着汗,給他行針的手卻絲毫不敢抖。

宏光帝坐在一旁,腳邊跪着一個太醫為他診脈,臉色越來越難看,頭越垂越低,抖若篩糠。

把脈的手抖成那樣,宏光帝想不察覺都難,揉了揉額角,頗為不耐呵道:“說!”

“陛下……”太醫垂頭跪得更加低,“陛下……近日是否燥熱煩悶,精力匮乏,徹夜難眠,或時常驚夢而醒?”

宏光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近幾年夏天,他都會犯失眠症,太醫只道是夏日燥熱所致,給他制了安神的熏香,最熱的六、七月,他還會去行宮避暑,熬過了夏季,症狀便會有所好轉。

但今年這失眠的症狀卻來得比往年早。起初他并未起疑心,只當是自己身子不如從前,卻沒想到,白朗今日竟突然中毒!

受了杖刑沒咽氣,宏光帝便下旨讓他複職,為了敲打岳氏,免得她将手伸的太長,還特意把人留在了身邊,就在承明殿偏殿住着。

傷後第三天,白朗才勉強能下床,到他跟前謝恩,晚間宏光帝還許他到跟前,一同用了晚膳。

給白朗治傷的太醫也看着時辰,将他的藥送到了承明殿,誰知白朗服藥不久就面色發紫,喘不上氣,直挺挺倒了下去。

幾個太醫過來,先給宏光帝診脈,确認他的安危,又查看白朗的情況,再排查了今日的膳食,可并未發現不妥。

但白朗中毒的樣子,太醫覺得像是長恬花與白朗服用的一味藥藥性相克,引起中毒的症狀。

這長恬花,因為氣味芬芳,常被用來制作香料。但因其本就含有毒素,用量必須慎之又慎,少量長恬花制作的熏香有助眠安神的作用,過量則會導致毒素沉積內腑,削弱體質,以致體虛多病。

可若是要導致白朗立時毒發,這長恬花的用量就有些驚人了。

“陛下……”餘有全帶着太醫去查驗了熏香,前來回禀,跪在宏光帝面前,向來沉穩的太監總管也止不住聲音顫抖:“最近用的這批安神香裏頭,确實摻有過量的長恬花。”

陛下一到夏日就燥熱煩悶,難以安眠,這款安神香是太醫親手所制,恰好有安眠的功效,又不至損傷龍體,但如今這批安神香裏頭,竟然多摻了幾倍的長恬花。

而陛下的失眠症近日發作得頻繁,所以,只要晚間陛下回了寝室,宮人就會點上這安神香,用量也加大了不少。

用個晚膳的功夫,白大人就中了毒。

而若非白大人突然中毒,他們不知道還會繼續給陛下用多少盒這個香。

餘有全扇了自己一耳光,頭磕得“砰砰”作響,痛哭道:“奴該死!未能将陛下照料周全,竟讓這種犯上作亂之事在陛下宮中發生,險些害了陛下。奴該死!請陛下治罪!”

“夠了!”宏光帝皺着眉呵道:“給朕去查!查不清楚你提頭來見!”

“是,奴這就去!” 餘有全磕了個頭,迅速爬起來跑了出去。

床榻之上,太醫收了針,把白朗扶起來,在他腹部一陣按壓。

“噗……”白朗嘔出一灘黑血,雙眼卻還緊閉着,意識尚未清醒,又吐了兩次,才吐出了少許紅色鮮血,面色和唇色由青紫轉為蒼白。

有小太監上前給白朗擦身,太醫退到宏光帝跟前:“回陛下,白大人體內的元毒已清,餘毒仍須調養一段時日,方可除盡。”

宏光帝點了點頭,道:“你再給朕看看,朕的身子,到底有何不妥?”

往年用的也是這個安神香,若是庫房已無存證,那便無法追溯,無法确定是否有人動過手腳。

而他的夏日失眠症越發嚴重,便會越發依賴這個安神香,若非這次白朗服用的藥做了引子,忽然毒發,他豈不是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謀害了性命?

兩個太醫上前輪流給宏光帝把脈,又交頭接耳了一番,原先給宏光帝診脈的那個太醫顫着聲道:“回陛下,陛下這……這是體虛之兆。”

宏光帝眼皮一跳,咬牙道:“講!”

“體虛者,易遭疾病風邪侵入,但若……能、能好生調理,亦能……壽命無虞。”

言下之意便是,身子已經毀了,注定體弱多病,若不甚病重……怕是難以長壽。

宏光帝沉着臉,咬緊了後槽牙,眸中迸發出駭人的殺意,片刻後,收斂了暴虐的情緒,道:“朕龍體康健,而白統領……誤服毒物,明白麽?”

兩位太醫一愣,意識到這是要隐瞞龍體欠安之事,連忙答:“……是。”

承明殿的燈火熄了,宮裏各處卻接二連三點起了燈。夏日的皎月忽然間躲進了雲層裏頭,那雲團越攢越厚,将月色完全遮住。

長長的宮道上,宮人提着的燈籠晃得厲害,風雨欲來。

唐铮護送齊瑄剛回到宣王府,豆大的雨點傾盆而落。

王府的兩個謀士迎了上來,一個替齊瑄撐開傘,一個在一旁回禀:“王爺,計劃已成。”

“宮裏怎麽說?”齊瑄領着幾人穿過院子,往外書房去。

“查着呢,興許明兒個一早,朝鳳宮那位,就要去承明殿門口跪着了。”

“她不會。”齊瑄擡腿進了書房,下人上前,用帕子擦幹他身上所沾的水珠。

齊瑄:“她和父皇,都丢不起這個臉。”

“王爺的意思是?”

“這事得封口。至于處置……就要看朝鳳宮那位,手中還有多少籌碼了。”

上輩子,父皇因入秋時的一場風寒一病不起,多疾并發,整個冬日都纏綿病榻,第二年開春愈發虛弱,已經無法處理政務,只能命他和齊琛監國。

起初,宏光帝和太醫,包括齊瑄都未覺有異,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向來是年長者的常态。

可臨近夏日,宏光帝精神越發恍惚,想起了往年一貫用的安神香。為避免藥性相沖,餘有全特地去問了制香的太醫,怎料這一問,問出了不妥。

太醫說,陛下體虛,用不得這個安神香。可要知道,往年每到夏天,宏光帝都是靠這安神香度日的!

餘有全帶人去查了庫房,找到了歷年所用熏香的存底,這一查,才查出了長恬花過量。

但,為時已晚。宏光十一年,宏光帝沒能熬過端午,駕崩于五月初三。

重生回來,齊瑄自然也記着這件事。

即便與宏光帝并無多少父子之情,更記恨他對母妃之死冷眼旁觀,記恨他為了大局縱容岳氏這麽多年,但齊瑄還是不希望宏光帝在入秋時病倒。

宏光帝病倒,意味着岳氏會加快動作,意味着他的時間将越來越緊迫,不足以謀劃周全。

這香已經用了好幾年,不差今年這一點,宏光帝的身體怕是也早就毀了根基。

宏光帝不能病倒,但這事卻可以提前揭露出來,只需一個病引子……

如今,就看宏光帝是不是連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而岳皇後,又打算用多大的籌碼,來保她自己呢?

作者有話要說:  孤枕難眠的淮淮:【床上打滾】睡不着~

精蟲上腦的瑄瑄:你這樣滾不行,要和我一起滾,才有助眠的功效。

孤枕難眠的淮淮:【懷疑地凝視】

精蟲上腦的瑄瑄:真的,我來教你!

瑄瑄壓上去醬醬釀釀之後,淮淮眼角帶淚,睡得格外香甜~

注意:

“長恬花”是為劇情服務的設計。

設定是一種含有毒素的花,白色,有異香,可制香料,有毒,少量有麻醉、催眠的作用,過量會導致免疫力下降,體弱多病。

類似中藥【茉莉根】:有麻醉止痛的功效,主治跌打損傷,齲齒疼痛和頭痛失眠,但有毒,體弱者和孕婦慎用。

因為功效不完全一致,也怕産生誤導,所以另外取了名字。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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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包養專欄~

求打撈已完結的小甜餅《閉上你的烏鴉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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