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把心放在肚子裏吧,林機長。”紀圓圓指指後排,陳延正抱着一個帶鎖扣的保險箱。
“那是——”他不能确定。
“換回來的,”陳延說,“他們手上拿的箱子裝的都是我的急救藥。”
“為什麽不按原計劃——”
紀圓圓低聲罵了句髒話:“按原計劃?即使我們真能搶走箱子,留下你怎麽辦?他們會把你……把你……趁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箱子在□□裏被掉包了,我們都能跑得成。”
“可他們馬上就知道了。”陳延提醒她。
紀圓圓沒答,猛按了兩下喇叭。
他們擡頭,才發現她把直升機停在了被炸毀的塔爾機場後頭的一塊荒地上。
“走,我們一起回鹹水城。”
紀圓圓得意地一揚下巴。
林木先下了車,靠在裝甲車改裝過的厚實鐵板上,重重地喘氣。他時不時低頭扶着自己的膝蓋,好像是方才嗆了太多的煙,現在有點喘不過來氣了。
紀圓圓率先登機去做起飛準備了。
陳延關切地問他感覺怎麽樣:“上飛機就可以休息了。從這裏到鹹水城,再堅持兩個小時。那邊有好醫院。”
——美援會開的醫院。
林木打點起精神,點點頭,伸出手:“我幫你拿着,你先看圓圓那邊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吧。”
陳延把保險箱遞給他,以眼神示意他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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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後,紀圓圓透過直升機駕駛艙正前方的玻璃,看到裝甲車絕塵而去,往沙漠腹地的方向。
“卧槽!”
“姓林的!”
“你給我滾回來!”
剛走到直升機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副駕駛座的陳延,被紀圓圓當胸踹下了飛機。
紀圓圓随手往左前方一指:“往那邊直着走不到十公裏就是博拉城,已經被政府軍解放了。加油我相信你!”
她拉起起飛杆,這次在荒蕪的古城上空再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也再不會被人聽出她是女飛行員而看低了——在這最後的時刻,生死全憑自己的本事了。
然後紀圓圓以創塔爾航空史記錄的地速,徑直飛往與林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塔爾沙漠的晚冬,夜間溫度低至攝氏零下二十度。
林木甩開紀圓圓後清點過車上的裝備,還有一桶備用油,最多能跑六百公裏。
六百公裏,從北京到長白山,還不夠看雪落在山脊,晨曦鍍上粉金的光。
還不夠開出“禿鷹”組織與聯合國維和部隊交戰的戰區。
GPS都沒有信號,車上的廣播自然也早就沒信號了。他以飛行員的常識倒是還能準确分辨東南西北。往東南方穿過交戰區,一路開下去即是鹹水城。
如果他半途被“禿鷹”組織抓住,也只是他一人,沒有拖累別人。
他想到紀圓圓。她那天在“藍絲絨”喝多了,又開始自顧自地喋喋不休,說自己曾經在鹹水城機場附近開飛機玩,聽別的飛行員在頻道裏裝逼報自己的地速。她輕描淡寫地用志玲姐姐的聲音報:“Z135,地速十六節。”
然後頻道裏就一片沉默,再沒有人說話了。
在吹牛吧……林木心想。明明她也會害怕的——當“禿鷹”組織進攻塔爾,在城堡前方他要跟她握手道別時,不小心碰觸到她的方向盤。
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他又怎麽能理直氣壯地把她拖入自己挑起的戰争呢……
林木閉上了眼。長距離行車讓眼睛有點疼,有點酸澀,好像再眨幾下,就會掉下淚來。
老拉希米和小拉希米大約早已發現不對勁,派人追上來了。日落之後,沙漠中能見度極好,聲音得以毫無障礙地傳播。
林木看見遠處有光升起,在心中開始默數。
一、二、三、四、五、六……
數到第六秒時,他聽見了爆炸的聲音——他快速心算,這意味着“禿鷹”組織的追兵已經抵達三公裏外了。
他必須抓緊了。
如果鈾原料被老拉希米奪走,他們會繼續交易,核試驗将威脅南部三國數億子民的生命安全,也會給國際原子能組織留下證據,讓他所愛的那人陷入牢獄之災。
那人……他所深深深愛的。
林木輕輕一笑:他還以為他們能夠分開呢,他還以為自己可以丢開他,裝作沒事人似地繼續生活呢。
真是一個甜蜜的錯誤。
他聽見耳邊傳來的爆炸聲越來越緊湊,刺眼的光芒也越來越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模拟駕駛艙裏。
駕駛艙的屏幕上會呈現風霜雨雪,而他無論怎樣反應,都只是加分和扣分,從來沒有性命之虞。
可惜真實世界并不是個游戲。戰争會爆發,城堡會坍塌,人……會死。在這盡人事聽天命的一生之中,他最不後悔的就是此時此刻。他緊緊抓住那把鑲寶石的塔爾匕首,準備在需要的時候決一死戰。
他終于還是為了一連串抽象的字眼,搭上了自己實打實的人生:正義、愛、和平……
林木感到左車輪軋上了什麽東西,猛地颠了一下,才發現那是獨立戰争時期遺留下來的戰壕,這麽說鹹水城離這裏,不過是咫尺之遙了……
然後他聽見一陣雷暴,光刺入眼中,車身在爆炸造成的氣流中滾了數圈,卡在戰壕裏,不動了。
一向幹燥的塔爾沙漠,破天荒地下雪了。
一輪圓圓地明月低垂在沙丘之上,把瑩白的光無差別地灑在人間角落。月圓的時候……是新年了吧?
雪一直下到後半夜。
粗糙的沙礫之上覆蓋了一層柔光,林木依然倒在他摔出車外、落進戰壕裏的姿勢,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竭盡全力牽動一根手指,撥了撥地上的雪。
——有好些年……都沒看見雪了……
林木在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時上書法班。少年宮前有一片空地,他不愛學書法,只愛玩,而母親在每一個雪後的晴日,耐心地等他,在空地上……堆出一個雪人。
那個雪人同他一邊高,眼睛大大的,有胡蘿蔔做的挺拔的鼻子,還有林木給他戴上的帽子。
可他自從……來到南部三國……就再也沒回過家了。
家裏,沒有母親……
而這裏……沒有雪……
只有炎熱的雨季……枯萎的旱季……和……戰争……
無休無止的戰争……
林木側臉印在雪中,看着他回憶中的雪人漸漸成型于沙丘之後,有鼻子有眼的,披星戴月,為他而來。
我的夢……林木想,好像做得太美了……
“本來……不想……耽誤你的。”
他對着那個雪人說。沙漠酷熱,雪人易化,本以為沒有什麽是可以長長久久的。
林木重重地閡上了眼,然後感到那個雪人,帶着餘溫,把他抱了起來。
Jimmy擡頭,月圓如鏡。
而戰壕之中,懷抱着他,四野為安。
塔爾的燈神節過後第三天,正是中國的除夕。舊年不肯出門的尾巴搭在新年的門坎上,雪落得張揚而寂寞,薄薄一層,像蛋糕上的糖霜。
唯有槍炮聲不熄,灰飛揚沙海,落後于這世界二十年有餘的巴比倫,終于等到了它的千禧。
Jimmy吻上林木的額頭。
林木曾經說他如果死了,就物質不滅,化學輪回,最後再長成一棵樹。此刻Jimmy緊緊把他摟在懷裏,眼淚蹭在他脖子側面的動脈,和包裹住不息跳動的心髒的那結實胸膛。
“林木……”
Jimmy再也忍不住了,可是……林木……
槍炮聲在耳邊回響不止,而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緊攥住他不撒手。
——林木我們結婚。
我們結婚,你聽這鞭炮聲像接親的隊伍震耳欲聾。我抱着你下樓,出單元門,到大街上,街邊的人看個沒完——看我們白頭偕老、恩愛如初。林木我們結婚,你看這墜落的彩帶、斑駁的雪,一道道閃光燈記錄瞬息,煩人的司儀唠叨不已,而我只想抱着你到沒人的地方,親個沒完。
林木,世界之大,我卻有你。
林木,我的林木。我所深深深愛的。
Jimmy用皮特博士教的野外急救技能把林木包裹在睡袋裏,避免失溫。然後拉了一枚信號彈的引線。
他把林木臉上的血一點點仔細擦幹淨,再塗好藥水,覆上創可貼。
在傑雷米的後援接上他們之前,他再沒有什麽可做的了。一切人事已畢,剩下的,只能交給命運……
而林木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正在做一個美夢。
“你睡吧,我給你唱歌……”
Jimmy帶着哭腔,小聲哼唱起來。眼淚打在林木的額頭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塔爾沙漠像一個故事的溫床,陷入其中的人,無不着迷以至于傾灑一生。
一周後,鹹水城美援會國際醫院。
“你不能再睡了!你昨天又睡了十個小時,再睡就睡成大傻子了!”Jimmy坐在VIP病房的丹麥沙發上,翹着一條腿抱怨道。說話之間,他又強行塞給林木一個游戲機,讓他多玩玩,開發開發智力。
“你對我,到底有什麽意見……”林木嘆口氣。
據醫生說他是被直升機接到頂樓的,昏迷了整整兩天。他斷了兩根肋骨,重度腦震蕩,幸好沒有腦積水,也沒發現內出血的跡象。
醒來後又過了三天,他就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Jimmy立刻就也跟着住進來了。
這間VIP病房明顯是Jimmy的手筆,有落地大玻璃窗,還有綠葉植物點綴,角落裏結結實實放着一臺巨大的電腦顯示器,和一張舒服的電競專用椅。
“憑什麽你那個那麽大,我這個這麽小。”林木低頭,翻來覆去看着自己的游戲機。
Jimmy皺皺眉,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林木的窗邊。
他慢慢俯下身,正好把林木罩在自己身下,兩手撐在他肩膀上方。
Jimmy停在他唇上半寸,咬牙切齒:“你小嗎?”
林木閉上眼裝傻,心一橫,只能不要臉了:“要不然……你試試?”
Jimmy幾乎要噴火了:“現在這麽乖了?之前幹什麽去了?你吃了老虎膽了自己一個人開車進戰區?!還帶着鈾原料?!”
Jimmy左右看看,沒人聽見,便湊近了林木耳邊,惡狠狠地警告道:“給你十天時間,趕緊好。你給我等着的,看你好了之後我不讓你見識見識……那個大的。”
他狠狠咬住林木的耳垂,本以為對方會刺痛,卻聽見林木倒吸了一口氣,難以自抑地低吟出聲。
實在是等了太久了……
林木正正神色,睜開眼,深深望進Jimmy眼裏:“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Jimmy收手,離開他的窗邊,扔下一句:“現在态度好已經晚了。沒用了我告訴你林木。”
林木嘆口氣,閉上眼還是一陣天旋地轉。
聽陳延說,紀圓圓把他丢下開走直升機想要引開“禿鷹”的火力,成功為自己争取到了好幾個小時的轉圜之地。
陳延徒步到博拉城,通過當地的美援會辦公室聯系上了Jimmy,那時已經是傑雷米接的電話了。
Jimmy早就啓程去追他了。
林木側身按響了呼叫鈴,Jimmy在護士趕來之前沖向林木床邊又按回靜音:“別鬧。老老實實養傷。”
誰知林木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指。
他沒再做什麽,只是輕輕勾住他的手指。指尖相觸,溫暖而安靜。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別裝傻,你早就想明白了。”
“手機和汽車我都查過,沒信號。我身上唯一來自你的東西是那把匕首……匕首上裝了定位儀?”
“唯一?你整個人都是我的。”Jimmy沒否認,把林木的手掌拉出來,在上面重重地拍了一下,“你欠我六千八百多萬美元,這輩子慢慢還吧。”
“……六千多萬?怎麽算出來的?”
“我的人壽保險索賠。”
“……那我要是出點事,你真的就——”
Jimmy瞪住林木:“你要是出了事,你放心,我就去投資生物學實驗室,研究死人複生的技術。如果不行,那我就去投資仿生機器人,做出一個跟你完全一樣、一模一樣的機器人來,然後……然後……”
Jimmy側頭看向窗外。
林木逗他:“然後對他這樣再那樣,讓他見識見識那個大的?”
Jimmy再回過頭,眼中已噙滿淚水:“他跟你一模一樣,可我……還是很想你。我只想你。”
林木終于忍不住了。
他手一收緊,不顧肋骨上鑽心的疼,拉Jimmy在他床邊坐下:“噓,你別動,你亂動碰到我的傷口,會疼。”
“你敢!”
“你試試我敢不敢。”林木從被窩裏伸出的手,覆上了Jimmy的小腹。
“別……”Jimmy想把他推開,但又不敢觸碰到他的傷口,此時整個人坐在床邊,像一尊凝固住的蠟像。
Jimmy掙紮着想站起來,至少去把窗簾拉上,不然大剌剌的陽光明晃晃地目擊他們要做的事——太陽之下無心事,林木回來了,還是完好無損的一個人,還是那個機長。
可林木卻沒有松手:“噓,忍着點,不然人家都看到了……”
“怎麽忍……”Jimmy閉上了眼睛,感到一股火從林木的手上燒起來,燒遍他的四肢百骸。
林木加重了力度。
Jimmy非要擠在病床的一側,哪怕是蜷縮着身體大氣也不敢出。那位病人倒也配合,平躺着不敢碰觸肋骨,卻伸手攬過了身邊人的肩膀。
“林木……我有件事要跟你——”
“Jimmy,我在想——”
默契地同時開口,兩人皆是一愣,随即Jimmy的臉刷一下緋紅,把頭埋在了枕頭裏:“你先說。”
林木正色道:“我見到了老拉希米和德羅普,那個——”
“我知道,國防部長嘛。那死胖子。”Jimmy想起那胖子在夢園裏假意談判,轉臉就派人追殺他上天臺,心想以後有機會定要落井下石。
“他們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Jimmy撐起身子,皺了眉頭:“什麽事?”
林木:“獨立戰争之後,Y國獨立,但是塔爾歸屬Z國。獨立日的升旗儀式上,Edison Chan突發胃出血,被……被直升機運抵鹹水城。”
他還沒準備好告訴Jimmy,當天的飛行員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林木接着說:“我們一直判斷Edison Chan是非正常死亡,而現場有嫌疑給他下藥的人裏,就是老拉希米和德羅普。可現場還有第三個人——他們倆的老戰友,一個K國的将軍。他們說當時Edison Chan從VIP坐席被擡出來時,他突然攔住飛機不讓起飛。”
Jimmy的瞳孔驟然縮緊。他此前已經知道現場還有第三個人了,但……他為什麽要攔住醫療飛機不讓它起飛?
林木繼續道:“他叫拉吉,鹹水城人,窮人家的孩子,當年也是老拉希米雇傭軍團的士兵。如果他是想要Edison Chan死,他應該在醫生沖進去急救前就打岔,甚至讓自己的士兵把Edison Chan綁架。他當年可是帶了部隊去的,不多,二十幾個人,也夠打一陣子,拖到Edison Chan死了。”
Jimmy喃喃道:“可是他沒有——你說他是看到Edison Chan被擡出來,才突然不讓飛機起飛的?”
林木點點頭,他當時坐在直升機駕駛艙內,看不到場內發生了什麽,甚至不知道拉吉試圖阻止Edison Chan上醫療飛機。
可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從被王總電話叫到體育場,一直到奔向飛機,都是一路綠燈,完全沒被阻攔。如果拉吉想拖延時間等Edison Chan病死,那麽攔住他這個飛行員不是最容易且不引人注意的選擇嗎?
“他……有沒有說什麽原因?”
“不太确定。應該是沒說,至少沒有明說。不然老拉希米和德羅普不會誤會到現在。老拉希米認為拉吉是跟德羅普串通過要破壞他們的交易,但是拉吉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們要交易……”
“拉吉很可能只是看到當時Edison Chan被擡出來,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認為有人要對他下手……”
“也許兇手就在那群人裏!”
“拉吉知道了兇手是誰,但不能當場說出來,以防打草驚蛇!”
Jimmy深深地呼吸,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果然,謀害Edison Chan的人,就在他在南部三國最親密的合作夥伴當中。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幹起傷天害理的事來,想必也舉重若輕了。
這時他聽見林木說:“我還有另外一條證據,證明拉吉沒有想害Edison Chan,并且他很有可能知道了兇手是誰——獨立日一周之後,他就死了。死得很蹊跷,還上了報紙。有人報告電廠附近有可疑人員,他帶隊出動,變電器突然爆炸了。”
Jimmy撥通了傑雷米的電話,讓他把這個人查透,他的出身,上過什麽學校,甚至軍隊外的業餘愛好有哪些。
當時場內想要Edison Chan活下去的至少還有老拉希米,為什麽只有拉吉看出了Edison Chan身上有什麽不對勁呢?有什麽是老拉希米不知道,而拉吉卻看了出來的?
Jimmy剛給傑雷米打完電話,就聽見一向安靜的VIP病區走廊裏傳來了登山靴的腳步聲。
還沒等他蹿起來在穿衣鏡前整理好自己的全身上下不合常理的衣服褶皺,陳延就推門進來了。
“林機——”
陳延歡快的臉頃刻凝固,他看看Jimmy衣冠不整,又看看林木頭發淩亂,揣摩了半天,最後小心翼翼地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吧。你們……也互相體諒一下。Jimmy,林機長是迫不得已才要走的,你看他不是把我和圓圓也丢下了嗎——”
陳延把手上報紙扔到林木胸前,實在憋不住笑了:“圓圓上報紙了!”
林木驟然緊張起來:“你不是說她沒事嗎?!”
陳延指指報紙:“确切地說,也不是完全沒事……她不是迫降然後走了挺遠到一個綠洲邊的村子嗎?人家不是過燈神節烤了好多羊肉串嗎?”
林木難以置信地聽着,怎麽覺得這個故事的走向這麽耳熟……
“圓圓吃了人家好多羊肉串沒給錢,語言不通讓人關警察局裏關了三天,哈哈哈哈……”
Jimmy已經在旁邊樂得直不起腰來,傑雷米把紀圓圓保釋出來的時候她說要宰了林木。為這個,他跟VIP病區的保安指着一張林志玲的照片說如果這個女的出現,千萬要警惕,不能放她進來。
Jimmy看着林木的臉慢慢凝重起來,仿佛自知時日無多要交待清楚的模樣,把報紙展平,端到林木眼前:“哎,你,也上報紙了。”
那是戰地記者亞力士随傑雷米的越野車抵達獨立戰争戰壕時拍下的現場照片。Jimmy已經對林木實施完成初步急救,兩個雇傭軍正把林木擡上直升機。
他平靜如在睡夢中,額頭上敷着一塊創口貼,手中還緊緊攥着那把土邦主的匕首。
“等等!”
林木突然一把拽過報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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