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們最後到了圖書館, 這個點學生依舊很多。

整個建築是圓形镂空設計,窗戶不規則的安放在牆體上, 投射進來的光線呈一道道方形光柱,溫暖着整個室內。

武音随手撈過一本書擋住臉, 跟着葉行舟往裏走。

“做什麽呢?”葉行舟小聲問她。

“我怕被人圍攻。”

葉行舟就是個行走的發光體, 盡管此時夠低調, 也已經引起不少女生的注意,武音完全不希望自己成為陌生人口中的讨論對象。

“胡說什麽, ”葉行舟低笑着拍拍她腦袋, “好好走路。”

“你說咱兩現在站一塊, 別人會不會以為我是你姐?”

“你不老。”

武音低頭掃一眼自己今天略偏向商務的着裝, 跟葉行舟的休閑帥氣形成鮮明對比。

“我今天衣服沒穿對。”武音小聲說。

“其實我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如此誤會。”

武音斜眼懷疑的看他。

“真的。”葉行舟說完就傾身靠過來。

武音吓了一跳,下意識往邊上退了步,直接撞上了被人桌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武音沖坐在那邊學習的同學一疊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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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葉行舟一陣偷笑。

兩人去了圖書館最裏面的角落, 挨着書櫃, 清淨而隐蔽。

“以前只要你在學校,來圖書館就一逮一個準。”武音扯開書本豎立着遮了自己大半張臉,笑眯眯的看着葉行舟。

“聽說為此你吃了不少好貨。”

武音樂出聲:“誰讓你每次都挑刁鑽的位置,那些女生為了得你消息也是費盡心力,省了我不少夥食費。”

“成天賣我,我還幫你數錢。”

武音笑嘻嘻的趴在桌子上往外看,書櫃走道很小, 對過去也有一張桌子,這邊的桌子跟外面的又不一樣。

四四方方小小的一張正好鑲嵌在裏面, 兩人面對面坐了都擠的慌,真正過來學習的并不會挑這麽個位置,這是情侶的專用場所。

那些隐秘的愛戀,甜蜜的小動作都在這個偏角默默發生着。

“年輕真好。”武音說。

對過去的小桌上就有這麽一對,男女悄聲說話,舉止間都透着狗糧味,武音跟葉行舟就這麽默默吃着。

片刻後,武音感覺自己膝蓋被蹭了下,她原先以為是不注意,結果沒多久又被蹭了一下。

她轉頭看葉行舟。

葉行舟挑眉:“嗯?”

武音:“師兄這腿不是一般長。”

葉行舟笑道:“腿長不長還是看地方的,該長的時候就得長。”

“……”武音說,“你這……”

葉行舟:“以示親近一下,有問題?”

武音立馬搖頭:“沒。”

他們在圖書館耗了不少時間,再出去時已經是上課時間。

葉行舟說:“去哪吃?學校食堂還是外面小店。”

“小店。”武音說,“想去吃黃焖雞飯。”

“行。”

依舊騎着那輛自行車,穿梭在校道間,緩緩朝外而去。

到了對面的美食城,裏面三三兩兩的學生,武音熟門熟路的到了之前的那家小店。

“你吃哪個?”站在點餐臺前武音問他。

葉行舟說:“跟你一樣好了。”

營業員建議說:“還是點不一樣的好,可以交換着吃,換點口味。”

也對。

武音點了黃焖雞飯,葉行舟則點了一份魚香肉絲。

他們往日時常出席各類酒局,像如今這樣的簡餐十分難得。

坐在靠門的位置,此時就他們兩個客人。

武音抽了兩張紙巾擦桌,邊說:“你回國前我也來過這,也是坐在這個位置,然後聽到那邊一桌小姑娘叽叽歪歪的垂涎你。”

葉行舟笑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打開了校內論壇,知道了你要回國的消息。”

葉行舟說:“那會一個人來的?”

武音點頭。

葉行舟看她擦了會,也跟着抽了兩張出來擦桌子,邊說:“怎麽會想到來學校?一個人緬懷來了?”

“不是,”武音搖頭,将擦完的紙巾扔到旁邊,想了想說,“是來自省來了,想着要是當初堅持一下是不是什麽都會不一樣。”

葉行舟一愣,沒再說什麽。

過了會撈出手機在那不停的刷,武音以為他是在忙工作,也就沒打擾他。

這個時間上菜非常快。。

等服務員将兩份食物端上桌後,武音第一時間在那挑金針菇吃,又把湯汁舀到米飯上攪拌。

這邊興匆匆的享用美食,另一邊依舊在忙着刷手機,不單如此,葉行舟的表情也變得很奇怪。

“學校的論壇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他說。

武音這才反應過來,他哪是忙工作,壓根是在玩。

“看到什麽好玩的了?”

“你自己看。”葉行舟把手機遞過來。

頁面是個雜七雜八的欄目,各種吐槽各種表白各種奇葩言論滿天飛,其中以葉行舟做标題的帖子就有三個,清一色都在靠前的位置。

“瘋了?”武音打開其中一張,赫然是兩人騎車在校道飛馳的畫面,

樓主說:看到這一幕,大家有什麽想說的?

一號:說毛線,騎個車礙着你了?

二號:大哥火氣略大啊!這是學長女友嗎?

三號:嘤嘤嘤,不是吧,少女心已碎,這他媽是學長他媽吧。

諸如此類,直接蓋了兩百多層。

武音擰着眉快速往下刷,發現為自己說話的人寥寥無幾。

“果然是男色的時代,我多無辜。”武音看完,木着臉發表意見。

葉行舟說:“要不要披個馬甲親自上。”

“不要,吵再狠,能跟男神供餐的還不就只有我。”

武音把手機還回去:“他們就是嫉妒。”

“是,”葉行舟說,“吃這個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碗。

武音:“我只吃肉。”

葉行舟便低頭給她在那挑肉絲,溫文爾雅一句怨言都沒有。

這一天已經過去不少時間,而武音卻始終沒明白葉行舟把自己叫來的目的。

真的只是陪同重返一下校園,回憶一下往昔嗎?

武音沒有問出口,因為這天的感覺太好,她怕有些問題脫口而出,就又會回到之前好像不管怎麽做都被堵在一個範圍內,怎麽都找不到出口。

武音心不在焉的繼續吃東西,而葉行舟則一邊吃一邊看手機。

“好不好看?”武音問他。

葉行舟說:“比較有意思。”

“是啊,一堆罵我的,真有意思。”

葉行舟笑着看她:“小學妹這是不服氣?”

“不敢,沒膽子跟校園男神拼名氣。”

半晌後,見葉行舟依舊拿着手機不放,武音也跟着拿自己手機開始在那翻。

找到之前的那個帖子,刷刷刷往下滑。

然後她看到其中一條說:她是你們學長唯一的軟肋。

這位ID名叫小船愛唱歌。

再往後這位同志心平氣和的回複了不少怒罵武音的帖子,又在零星幾個猜測兩人是一對并給予祝福的帖子下道謝。

武音內心就跟放了幾個硬幣的儲蓄罐一樣,搖一搖就哐當哐當響的地動山搖。

莫名其妙的就有點感動,又有點心酸。

她把一個明明優秀出色高高在上的男人,給逼的落入底層卑微又小心翼翼。

而生命至今遇到的衆多人中,只有眼前人一心一意為她,從不求回報,永遠在付出,收獲的卻只有刻骨傷害。

武音多年的愧疚在這一刻又洶湧泛濫起來,令她無地自容。

飯後又在周邊逛了一圈,葉行舟下午沒課,他把車子寄存在門衛處,随後上了武音的車趕去市中心。

他們一起看了一部電影,是個鬼片,由于影院排片少,湊合着選出來的。

進了放映廳沒多久,前奏開始時武音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不明智。

幾十人的大廳,看電影的不超過五個,人少的間接結果就是恐怖效果瞬間翻倍。

武音不算膽子小的人,但往常她也不怎麽看驚悚片,由此并不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原先想的是,再恐怖也不過是演的,演的東西總歸是假的,傻子才會去信呢,不信又怎麽會害怕。

結果證明她不單是個傻子,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陰森的前奏一開始她就有點慫了,十來分鐘後看到女人低頭洗臉,而鏡子裏的人咧嘴笑時,她頓時吓得肝疼。

葉行舟伸手拽住她,靠過來低聲說:“害怕?”

武音實誠的點頭:“這效果做的很厲害。”

葉行舟說:“這才開頭,連恐怖的邊都還沒摸到。”

武音:“……”

葉行舟在她耳邊笑了聲說:“沒事,怕了就閉上眼睛。”

“好的。”

葉行舟:“閉上眼後會有人在背後看着你。”

“……”武音叫道,“師兄,過分了啊!”

半小時後武音沒出息的拉着葉行舟從放映廳走了出來,沖出影院,看到滿大街的行人,感受到頭頂溫暖的陽光,武音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他們的手依舊緊緊的牽在一塊,葉行舟稍微轉動了下改成了十指相扣。

武音轉頭看他,撞上對方溫柔的視線。

他們就這麽牽着手在繁華的街頭漫步,誰都沒開口,沉默中沒有一點尴尬的味道,相反感覺很舒服很自在。

“去哪?”武音問他。

葉行舟:“先走會。”

“嗯。”

他們在中心繞圈,臨河的地方有個迷你公園,又進去裏面走了走。

這邊立了一道破敗的城牆,牆下是幾個銅人,還有幾只白鴿,他們穿過去,又走過河上搖晃的吊橋。

時間慢慢推移,日頭逐漸往西,很快就又是一天将盡時。

他們在市區吃了頓飯,武音接到一個電話,回去工作室處理,葉行舟作陪。

一忙就忙到了深夜,武音想要送他,葉行舟拒絕了。

兩人站在工作室大門口,燈光微亮,面容都披了層暖光,不知道是夜深的問題還是什麽,葉行舟低頭看着她的目光突然深了起來,裏面暗潮湧動,令人心驚。

武音撇開頭,被他看得莫名不好意思起來,支支吾吾的說:“那個師兄要……”

“武音!”葉行舟突然傾身将她避至牆角,圍困在自己的懷中。

武音吓了一跳,猛地睜大眼看他,叫了聲:“師兄!”

“嗯。”葉行舟沉沉的應了聲,目光自她眉眼間慢慢下滑至唇角,在周邊不斷沉淪徘徊。

“這是要……”

“我想吻你。”

“……”

完蛋,要死了!

武音心想這是個什麽情況啊,黑燈瞎火措不及防的被人表白了,連個準備啥的都沒有,心髒病都要犯了。

“你可以避開。”葉行舟目光牢牢的鎖着她,然後緩慢靠近,“當然我更希望你能接受。”

武音整個人都貼在牆上,腦子混亂的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她甚至緊張到都不敢呼吸,多年前那個迷亂的夜晚突然侵入腦海,急促的呼吸,動情的撫慰,那深深帶着情、欲的呼喚。

武音陡然面紅耳赤,來不及去整理思緒,滾燙的臉頰已然被葉行舟捧住。

然後有柔軟的東西小心翼翼碰觸在唇角,虔誠的試探,随即獲得通行證般長驅而入。

腰肢被用力摟住,武音不得不往後仰,然而身後是巍然不動的牆壁,使得她完全避無可避,只能仰頭承受着愈加熾熱的擁吻。

明明是那麽清雅的一個人,此時的呼吸卻幾乎燙的武音發抖。

“師兄。”稍稍分開的間隙裏,武音喃喃的喚了他一聲。

葉行舟目光越深,托住她的後腦勺,嘴唇蹭着她的,誘哄道:“叫我名字。”

武音迷着眼,沒說話。

葉行舟用力啄了她一口:“叫我名字。”

太他媽羞恥了。

武音心想這怎麽叫的出口啊,相識多年師兄長師兄短的,猛然改變稱呼簡直比讓她減肥都難。

可在葉行舟格外期待的目光中,武音愣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最終別別扭扭的叫了聲:“行舟。”

葉行舟将腦袋擱在她肩頭,終于得償所願。

砰——!

摟抱在一塊的兩人都被吓了一跳,朝着陰影處看去,卻什麽都沒有。

“可能是野貓。”武音說,“這邊野貓比較多。”

“嗯。”葉行舟摸摸她的臉。

旖旎的氣氛因着這個驚吓稍稍散了些,後知後覺的尴尬湧上來,武音渾身長刺般的站在那,大氣都不敢出。

如此變化來的毫無準備,也确實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不能把人逼太緊了。

葉行舟沒再有什麽親密舉動,囑咐了武音幾句便打車走了。

武音回了室內繼續工作,今天她準備留宿工作室。

上到二樓沒三分鐘,門鈴卻又響了。

武音意外的擡起頭,下意識以為是葉行舟落了什麽東西在這邊。

她飛快跑下去開門。

“是落下……”話音驀地頓住。

武音原本笑着的表情就這麽僵在了臉上。

“不請我進去?”

來人穿了一身黑色運動服,拉鏈拉到頂部遮了小半張臉,頭上套着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隐約可以看到那雙曾溫柔似水的眉眼。

是田唯一。

時間已經很晚,武音沒想到他會這個點來找自己,也想不通他來找自己的目的。

自報道過後到現在,她幾乎就沒看到過關于田唯一的新聞,自然無從得知他過的怎麽樣。

想來不會好到哪去,因為哪怕用衣物将自己遮的密密實實,武音依舊發現這人瘦的離譜。

“進來吧。”武音把人迎進去,大門則任由它開着。

把田唯一帶到了休息區,又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田唯一摘了帽子放到邊上,跟曾經電視機前光鮮的模樣相比,現下的他變得憔悴很多。

應該是沒做造型的問題,身上的氣質猶如記憶中的溫和很多,然而深沉的眼神卻已然回不去當初。

武音:“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最近過的很不好。”田唯一白着一張臉,嘲諷的笑了下,“通告全被撤了,劇本也被其他人給替了,可能知道我起不來了經紀人沒再管過我,那些原本跟我有些交情的人現在變得避之不及、”

“這些東西全拜某個人所賜,你應該知道是誰吧。”田唯一擡眼看着武音。

武音說:“我并不清楚。”

她不願在這些事上趟渾水,這些都跟她無關,誰對誰錯各有說辭,她不選擇站邊。

“是嗎?”田唯一勾唇笑了下,“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只是把我害成這樣,我也不願意讓他太好過。”

武音端起杯子平靜的喝了口水。

田唯一看了她一會,突然從口袋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遞過來。

“這是什麽?”

田唯一:“還你的東西。”

武音遲疑了好一會才伸手接過,打開後是一疊紅紅的現今。

“這是做什麽?”武音将信封往桌上一扔,無法理解的看着他。

田唯一:“這是我欠你的,當初沒錢還不出來,今天正好把它還上。”

如此一說,武音便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了。

“其實不需要的。”那時武音選擇開店幫助田唯一,就沒想過讓他來承擔這筆錢,也沒想過讓他承這份情。

何況商店營業好壞全憑運氣,虧損或盈利都在預料範圍內,武音想好了投這個錢,也就準備好了承擔這個風險。

再說都已經過去這麽久,在現今的情況下再來說,實在沒多大意義。

田唯一說:“需要的,這個錢不還,我心裏不安。”

武音沉默下來。

“當初營業失敗是有隐情的,房東原本的債臺并不高,高利貸也不至于逼那麽狠,主要是中間你那哥哥插了一手,放高利貸的賣人一個面子,特意上門砸店,哦,對了,還是有工錢的砸店。”

武音震驚的看向他。

田唯一好似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笑了笑,又說:“店鋪被砸後他也找過我,明裏暗裏耍手段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我離他的妹妹遠一點。”

武音下意識搖頭:“怎麽可能?他不可能這麽做。”

“怎麽不可能?”田唯一再次想起當初的情景,表情瞬間冷下來,憤恨的說,“就因為我跟你走的近,所以他就受不了了,哥妹感情好的挺多,但像他那樣滿臉嫉妒的可是不多見。”

武音臉色很難看,撈着杯子的手緊了又緊。

田唯一目光瞟過,表情驀然一松,又笑起來:“你還不信嗎?占有欲強的男人是很難有什麽理性的,何況是像你們這種擺不上臺面的關系。”

武音倏地擡頭,喝道:“你胡說什麽?!”

“胡說嗎?你敢說羅清培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嗎?敢說他對你真的就是清清白白?”

武音:“我有什麽不敢,本來就是無事生非的說辭。”

“你緊張什麽?”田唯一說,“既然是不存在的,為什麽你的手要抖?”

武音瞬間捂攏雙手,冷眼看着他。

“田先生,夜深了,本工作室已經暫停營業。”

“這就要趕人了?”田唯一也不動怒,起身重新戴上帽子,走出幾步都在武音身邊停下,俯身貼着她的耳朵說,“武音,這是他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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