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無辜

君草藥房門口,韓雪兒坐在馬車裏頭,縱是車門被厚厚的簾子遮擋,依然擋不住刺骨的寒風。她只好裹着厚厚的披風和帽兜,鑽出馬車,躲進了藥房。

這個時辰,藥房的人不算太多,櫃臺後面的小夥計們卻依然一副忙碌的樣子,也真不虧是庭州最大的藥房。

“喲,這不是韓大小姐嗎,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讓小爺來瞧瞧。”一個肥頭油腦的小胖子從廳堂裏面走出來。

是君家最小的小少爺,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吃喝嫖賭一樣不落。

“君富貴,你是欠打嗎?”韓雪兒氣道。真是不走運,他居然會在店裏,這家夥不是應該在賭場或者妓院裏嗎。

君富貴走近,一雙色眯眯的小眼睛,盯着韓雪兒的臉,慢慢滑到她的胸前,“我們可是定了娃娃親的,你舍得打?”

君富貴的爺爺對韓家老爺子曾有救命之恩,兩家是定過這麽一門娃娃親,不過許的是韓家的一位小姐,雖未指名韓雪兒,但因韓雪兒是韓家幾個女兒裏最漂亮的一個,君富貴好色,自然會挑個最好看的。

韓雪兒擡起手來就要打,“你休要胡言,我告訴你,你要娶的是我家三妹妹韓琳兒。”

韓琳兒固然不錯,卻不符合君富貴的口味,這個潑辣姐姐便有意思多了。最重要的一點是,韓雪兒是嫡出的大小姐,韓琳兒卻只是個庶出。

君富貴将他那張豬頭似的臉伸了過來,“來,你打啊。”

韓雪兒出手極快,“啪”地一聲,伴着殺豬般的嚎叫,君富貴臉上留下了一個巴掌印。

“韓雪兒,你居然真打啊你。”君富貴擡起手來,又憤憤地放了下來,“你,你給我等着,等成了親,看我怎麽□□你。”

韓雪兒可不怕他,不過一個富商之子。

門外韓家的丫頭疾步走進來,“大小姐,馬車來了。”

韓雪兒橫眉看了君富貴一眼,将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對丫頭道,“走。”

君富貴跟在韓雪兒身後,嬉皮笑臉道,“我送你。”仿佛已經忘了方才挨過的巴掌。

韓雪兒并不理會,徑直往門外走去。

趙二将馬車停穩,低着頭站在馬兒旁邊。

韓雪兒原本并不會多看這種低賤的車夫一眼,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趾高氣昂地對低頭的趙二說道,“你,是趙二嗎?”

趙二聽到大小姐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吃了一驚,印象中這位祖奶奶可從未正眼瞧過他一回。

他低着頭答,“是。”他說話的時候,韭菜大蒜的味道直往喉頭上竄,怕這氣味沖撞了小姐,也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了。

韓雪兒一想到之前在寧王府見着的那一幕,就來氣,正是眼前這個粗鄙車夫的婆娘,就是這樣低賤的人,竟然也會得到寧王的垂青,那可是寧王啊。

這個窩囊廢,連自己的婆娘都看不住。

“你給我跪下!”

趙二聽着主子發怒,吓得腿一軟,“砰”地一下跪了下來。這大小姐,果真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這沒來由地刁難,難道是,看上自己了?

趙二其人,就是這樣樂天,樂天地過了頭了。

不過,還真是可惜,可惜趙二已經有了心上人了,除了三小姐,他對誰,都不會屈服!縱使是容貌傾城的大小姐,那也是不行的。

韓雪兒看着趙二逆來順受的樣,一肚子的氣,卻又不知如何發洩,你讓人跪,人也趕緊跪下了。

君富貴站在門口,看着趙二,也是十分礙眼。

他走過來,對着趙二的屁股,狠狠踢了一下。

跪在地上的趙二被踢地滾到了地上,幸虧穿了大厚棉襖,并不覺得疼。

今天真是倒黴透了,無端地成了這些少爺小姐們的玩物,幸而趙二并不是一個十分有自尊心的人,倒了就倒了呗,爬起來便是了。

趙二一聲不吭地爬起來跪跪好,身上的泥土也沒顧得上擦。

“沒骨氣。”韓雪兒沒好氣嗤笑趙二。

君富貴一看,小美人兒笑了,雖然不是那麽自然,但那好歹也是笑啊。

君富貴對着趙二的屁股,又是一陣猛踢。

這回趙二學精了,他用雙手撐着地面,勉強沒有被踢地滾地上。

幸虧穿了大厚棉襖,嘿嘿,不疼。趙二面上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情,心裏其實是無所謂的。

“窩囊廢,自家婆娘都看不住。”韓雪兒笑道,“窩囊廢與□□,還真是般配。”

君富貴聽到“□□”兩個字,馬上來了精神,“呦,還真看不出來哈,去把你家□□叫來,讓小爺我瞧瞧,嘿嘿嘿。”

“有什麽好看的,呆子一個。”韓雪兒輕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趙二,“那賤骨頭,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原本低眉順眼的趙二,突然跳了起來,大聲質問道,“你們說誰呢?!”

韓雪兒吓了一跳,她沒料到這個軟弱的車夫會突然跳起來。

君富貴撸起袖子,指着趙二的鼻子罵道,“說的就是你,你家婆娘就是賤貨,怎麽地?!”

趙二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對着君富貴的臉就是一拳,一圈的韓家君家的人一時間沒有反過來,方才還跪在地上死魚一般的人,怎麽會突然暴起?

君富貴摸了摸自己的臉,伸手一看,嘴角竟被打出血來了,這纨绔少爺哪曾吃過這樣的苦,掄起胳膊便向趙二撲來,嘴裏喊着,“我打死你個孬龜孫。”

趙二往旁邊一躲,君富貴摔了個狗啃地,加上那身兩百多斤的肥肉重壓,“砰”地一聲,地面一震。

君富貴也被摔地着實是慘。

趙二的內心其實是害怕的,這一下子得罪了大小姐和君家小少爺,往後的日子可還怎麽過?

自己怎麽就沒忍住動了手呢?要是不吱聲,任由這兩人玩弄一下,身上也不會少塊肉啊。

這下完了,飯碗要沒了不說,性命怕是也要不保了。

趙二後知後覺地想到,全是因為梅子。

別人罵他自己也就算了,但是,罵梅子不行!

君富貴被摔地生疼,那身肥肉令他爬都爬不起來,随行的三個跟班一起用力,才将他扶了起來。

“來人,給我往死裏打,誰将他打死了,小爺就把他家的□□賞給誰!”君富貴下令道。

“你憑什麽罵我家梅子。”趙二已經豁出去了。

三個君家跟班一起圍了上來,趙二一個人如何能招架地住?

按照他以往的德行,必定是跑為上策,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硬杠上了。

三個打一個,不死也得殘。

一通拳打腳踢,趙二被打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腿腳皆已骨折,口中直吐鮮血,牙齒碎了三顆。

“呦,怎麽了?你不是很有骨氣的嗎,來打小爺啊,怎麽不動了?”君富貴道,“再給我打,打到斷氣為止!”

随身較為機靈的一個跟班小聲提醒道,“小少爺,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君富貴可不管,有意提高音量道,“出人命又怎麽樣?我表哥可是未來的國舅爺!”

“沒趣,回去了。”韓雪兒并不希望事情鬧大,若是因為一個車夫毀了自己的名聲,不值。萬一傳到寧王耳朵裏,豈不壞事。

君富貴不聽小跟班的話,但他十分願意聽小美人兒的話,擡腳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趙二,“看在韓大小姐的面子上,今天小爺我就饒了你。”

趙二被打地已經說不出話來,耳朵裏也是嗡嗡地響,根本就聽不清君富貴在說什麽。

此時,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不能死。

他還沒對三小姐表白,所以,不能死。

君富貴邀功一般到韓雪兒身邊,“韓大小姐,滿意了吧。”

韓雪兒瞟了君富貴一眼,“又不是我讓你動手打人的。”一句話便撇開了界限,即使是出了人命,也跟她韓雪兒無關。

“天晚了,我走了。”韓雪兒說完,鑽進了趙二趕來的馬車裏,讓原來那輛壞了的馬車車夫趕着回了韓府。

君富貴也由幾個跟班護着離開了。

不久,另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那輛浮誇的六輪馬車,不用看,便是納蘭尋風的。

蘇景辰坐在馬車裏,納蘭尋風則躺在一旁座上,是熟睡中,嘴裏卻說着糊話,湊近了,聽得清楚,他在叫程霜的名字。

這便是蘇景辰坐在這輛馬車裏的原因了,即使是夢話,若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到,利用了去,豈不是麻煩。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幾個護衛走到馬車前,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趙二拖到路邊上去。

蘇景辰掀開車簾,無意間看到了趙二的臉。

蘇景辰識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即使是匆忙中瞥過一眼的,不管過了多少年,他依然識得。

何況上次見着這人,不過是幾天之前,何況這人,是她的夫君。

看他樣子是受了重傷,一個平常的馬夫,又會得罪什麽人?以至于被打成這幅模樣。

蘇景辰哪裏會想到,趙二這幅樣子,罪魁禍首便是蘇景辰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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