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長公主府

眼前便是一家藥房,蘇景辰下了馬車,命人将趙二擡了進去。

值守的大夫看到方才被自家小少爺打過的人,自然不高興,擺擺手,“不治,不治,換一家吧。”

否則,便是與自己主子為敵。

蘇景辰走過來,“為何?”

大夫雖然不認得眼前的人是寧王,但從來人的衣着上看,身份該是不凡,得罪不起,便放軟了語氣,謊稱道,“要關門了。”

未到打烊的時辰,蘇景辰并不多說,只輕聲道,“我是寧王,這是我府上的車夫,有勞大夫了。”

此時,最直接有利的武器便是他自己的身份了,趙二的傷情,延誤不得。

大夫一聽,腿都要軟了,寧王,寧王怎麽會來這裏?正要下跪,卻聽眼前人說道,“免了,治病吧。”

堂堂寧王,親自帶着自家車夫來看病,這車夫怕是不簡單,那,自家小少爺,豈不是惹了大麻煩了?

護衛将趙二擡到內間,大夫一番診治,将他身上的多處傷口小心包紮好,“身體雖有多處外傷,所幸并未傷及根本,請殿下放心。”

蘇景辰看着趙二并無大礙,這才問道,“方才,為何不肯醫治?”

大夫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倘若在寧王面前撒謊,被識破了,小命怕是不保,便咬了咬牙,說道,“這位車夫,哦,不,這位壯士,方才是與我家少爺起了沖突,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摩擦。”

“君家少爺,什麽沖突?”

那大夫自然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車夫自己倒黴,無端挨了頓揍,到了嘴上,卻說道,“聽說是,是,因為一位女子。”又道,“小人在藥房內,并不甚清楚,恐怕聽錯了。”

“誰?”

“是,是韓侍郎家的大小姐。”

蘇景辰聽罷,命人将趙二擡上馬車,對納蘭家的車夫說道,“先去刑部的韓侍郎家,再回公主府。”

這個男人好運氣,娶了那樣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又怎會惹上這些事?

但這,是她的家事,以她的個性,必不希望旁人來揣摩幹涉。也因此,蘇景辰并不打算探究其間真相,實情也罷,冤情也罷,與他沒有什麽關系。

馬車裏,一個傷着,一個醉着,僅蘇景辰一個清醒的。

很快到了韓家,門口守衛看着是納蘭家的馬車,今天這是怎麽了?一會寧王,一會公主府的,平常這兩位可從不會主動造訪一個小小的侍郎府的。

蘇景辰從馬車上下來,免了衆人的禮,又命人将趙二扶了出來。

“去趙二的家。”

為首的守衛趕緊引着這行人往馬廄走去,心下疑惑,不免多看了趙二幾眼,這人平時焉巴巴的,怎得寧王親自送回?

又想起方才府上如同笑話一般的流言,說是趙二的婆娘有寧王,似有某種十分暧昧的關系,難不成,是真的?

是奸夫将人原配打傷了,又送回來了?守衛強忍住臉上的神情變化,生怕被寧王的人察覺到。

那位可是寧王,誰敢多想什麽。

到了馬廄後面的院子前面,蘇景辰令人在門口等,自己扶着趙二,敲了敲院門。

院子房裏傳來女子的聲音,“門沒鎖,請進。”

蘇景辰推開院門,很快便到了屋前,上次來是夜間,沒有看清楚,竟是這樣簡陋的院子,光禿禿,真的是光禿禿一片。

不像是她那樣情趣的女子所願意的。

平常人家至少也會有些綠植裝飾,就算是窮人家,栽幾棵梅樹、竹子,總歸也是不花錢的。

許是剛過門,沒來得及拾掇?

梅子打開房門,看着是蘇景辰與趙二,趙二身上傷痕累累。

她走過來,幫着蘇景辰将趙二扶到床上,問道,“這是是怎麽了?”

蘇景辰答,“夫人請放心,已經請大夫看過,外傷重了些,但未傷及根本,多休養幾日便好了。”

梅子又問,“我問的是,他怎會受傷?”

這女子,看問題的眼光,比常人犀利地多,第一句話便開始究其根本。

蘇景辰答,“聽說是與人起了沖突,我路過,便帶了回來。”

梅子倒了杯熱水給蘇景辰,問道,“何人?”

蘇景辰接過水杯,“聽說是與君家小少爺有關,具體是怎麽個沖突,我也不甚清楚。”

關系到她的夫君與韓家大小姐,這位倔強的女子,想必不會想旁的人插手。

梅子問,“可是君草藥房的君家?”

蘇景辰答,“是。”

前世的戰場,晉國前線,近一半的藥草補給皆出自君家,一半的費用是朝廷出,另一半的費用則被君家免了去。

君家當家人君老爺子,着實是個好人,一位德高望重的愛國人士。

趙二莫非是惹了什麽事端,怎會與君家起沖突?

蘇景辰并未就留,他喝掉梅子倒的熱水,便告了辭。

因趕時間,沒想驚動韓侍郎,不然又是一番麻煩。

沒想,馬廄門口已經齊刷刷地站了一群人,為首的便是韓宗緯,身後是一衆女眷。

“不知殿下駕臨,多有怠慢,請殿下恕罪!”韓宗緯說完便要跪。

“免了。”蘇景辰停下腳步。

“天氣寒冷,請殿下屋裏歇息。”韓宗緯小心翼翼道。

縱是對待一位沒有權勢的閑散殿下,他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皇族畢竟是皇族,是最尊貴的人。

是他的衣食父母。

縱是眼前之人今朝失勢,誰又能知道明天會怎樣呢?

蘇景辰道,“本王有急事要辦,這就走了。”

不僅是懶得應酬,更是真有事情要辦,他那親外甥,還躺在馬車裏。

韓宗緯可不敢多耽誤一刻,領着衆人往後連退了五步,謹慎地跟在蘇景辰身後。

蘇景辰上了馬車之後,韓宗緯低聲命令心腹,務必查清楚,趙二夫妻與寧王究竟是什麽關系。他可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疏忽,得罪寧王。

這便是刑部左侍郎韓宗緯的為官之道,他從不亂站隊,亦從不與任何有權勢之人樹敵。

與此同時,韓家大夫人也對心腹姜媽媽說道,”趙二夫妻與寧王究竟是什麽關系?!”

姜媽媽四下看看無人,往前又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道,“回夫人,府裏有傳聞說,梅子與寧王似乎有,有暧昧。”她本想說□□來着,但事關寧王,可不敢在主人面前亂用詞彙。

大夫人冷笑一聲,“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這種胡話你也信?”

姜媽媽忙附和道,“奴婢愚鈍,不該信那些謠言。”偷偷擡頭看了看夫人的臉色繼續道,“就梅子,那呆子,怎麽可能與尊貴的寧王扯上關系,能配上寧王的只有大小姐。”

也難怪她姜媽媽會成為大夫人的心腹,一句話便撫平了夫人心中的怒氣。

縱使韓家無的權勢地位遠遠匹配不上寧王殿下,但在大夫人眼裏,自己的一雙兒女,是世界上最好的,當然值得擁有最好的東西。

她見過自己女兒對寧王的思戀,那丫頭将寧王的名字繡在自己貼身的肚兜上,這要是傳出去,怕要落個不好的名聲,嫁不出去了的。

刑部尚書已到耳順之年,待那老頭一卸任,自家老爺的機會可不就來嗎,至于他們的對手,右侍郎陳魚,那是一介武夫,萬不可與玲珑剔透的老爺相比。今後有機會多在皇帝面前露露臉,随後仕途便一帆風順,青雲直上。

大夫人算盤打地精,一切就等刑部尚書的職位空缺了。

“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給搞砸了,這次不得有任何閃失。你給我記住了,任何與寧王沾上一丁點兒關系的女子,都想辦法給我攪合黃了。”大夫人厲聲道。

姜媽媽吓得一身冷汗,還以為是要她殺人呢。

“上次的事情,雖說被三小姐僥幸逃脫,但二少爺的麻煩算是解決了。”姜媽媽寬慰道。

大夫人皺了皺眉,不解道,“那晚與趙二共處一室的應該是韓琳兒才對,怎麽就變成梅子了?”

姜媽媽仔細回憶道,“奴婢是親眼看到三小姐進了房間的,接着就是趙二。”

大夫人坐在軟塌上,抿了口茶,”這期間,你有沒有離開過,比如說,內急?”

姜媽媽忙答,”沒有,奴婢可以一直盯着的。”嘴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裏卻是虛的。拿眼偷看了一眼大夫人,還好她沒對自己的話有所懷疑。

誰知道,不過轉身與旁人幾句話的功夫,屋裏的人怎麽會變了?

大夫人不知道,與姜媽媽說話的人正是韓府管家,大夫人更不知道,他們說的還是情話,他們不僅說了情話,還親了嘴。

大夫人愈發不解,喃喃道,“怎麽會變成了梅子呢?”

“詢兒還有幾日回來?”大夫人突然問。

“回夫人,二少爺過年前後回府。”姜媽媽答道。

事情的始末便是這樣,大夫人瞧着三小姐不順眼,想将她嫁給一個又窮又醜的車夫,設計了那麽一出,沒想半路竟殺出來一個呆子。

蘇景辰帶着納蘭尋風回了公主府。

此時,納蘭尋風的親娘,長公主蘇景景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看着蘇景辰将自己那醉地軟塌塌的寶貝兒子扶下馬車,忙迎了過來,滿臉心疼,“哎呦,我的寶貝兒,這是喝了多少酒。”

不等人說話,又埋怨蘇景辰道,“天這麽冷,你怎麽穿這麽少。趕緊進來,正好試試姐姐給你備的新衣裳。”

一想到這位長姐的新衣裳,蘇景辰就頭大,她通常是将自己的兒子和弟弟當女孩兒打扮的。

蘇景景喜歡胭脂紅,又極愛白狐貍毛,同時還喜愛牡丹花型的刺繡,便将這些元素整合在一件披風上,給自己的兒子,弟弟,每人備上個三五件,每年冬天如是。

進了屋,蘇景景将兒子安置好,又命人取出她精心制作的胭脂色帶狐貍毛的牡丹刺繡披風,親手給弟弟披上,一邊啧啧道,“俊,真俊。”又嘆道,“人都說本公主美豔無雙,卻不知本公主的心靈手巧,這還真是令人失意啊。”

蘇景辰摸了摸披風對襟上的狐貍毛,寒冬裏唯一的一絲溫暖就是在這個時候暖遍全身,“謝謝長姐,阿辰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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