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交鋒

吳婉婉一襲藍色的雲衫，衣襟處、裙擺上，繡着精致的小花，外罩淺藍輕紗。眼眸似秋水橫波，丹唇若嬌花盛開。如墨發髻上斜插一枚金步搖，玉墜垂下，随着走路的動作一顫一顫。

喲，果然不愧是名門的大家閨秀。這一笑一颦，得體大方，婉約淑女。

要不是先前從齊宗口中聽到那樣一番話，路搖興許還會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現在嘛，真是怎麽看怎麽做作。

“路……姑娘。”溫柔淑雅的吳婉婉開口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穿着的那簡單素雅的淺黃裙衫，抿唇笑了笑，道，“你聽說外面的謠言了麽？”

喲，果然是為昨日她和馬栎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流言而來呢。

路搖一臉疑惑狀：“謠言？什麽謠言？”

吳婉婉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不似說謊的模樣，便道：“昨日，你和馬栎……馬三公子去了歸雲居？”

“哦，你說這個啊！”路搖恍然大悟，接着便大有吐苦水的意思，“吳小姐，你不知道啊，馬三公子有多摳門！明明說好的他請我吃，結果吃完後竟然要我付錢！你說這是一個好男人會做出的事麽？真是氣死我了！”

吳婉婉愣住，顯然沒料到路搖會說出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她下意識地就為馬栎辯解：“馬三公子定是沒帶銀子……”

說完，她就意識到了不對，沒帶銀子？沒帶銀子可以記賬啊，怎麽可能有店家不給馬三公子記賬？

果然，路搖也立即就說道：“沒帶銀子就記賬啊！你說是不，吳小姐？可馬三公子偏偏就讓我付錢！出爾反爾，簡直了！”

吳婉婉冷靜了下來，不再被路搖的話帶偏，她微微一笑，道：“路姑娘真是說笑了。馬三公子才不是這種人呢。”

“哦？”路搖環胸挑眉，“那吳小姐你告訴我，馬三公子是哪種人？”

吳婉婉臉上的神情瞬間變了，變成一種類似神往類似愛慕的表情，道：“馬三公子自然就是那天上月，人中龍鳳，風華無雙，驚才絕豔，令人傾慕的。”

“哦……”路搖敷衍極了，敢情只能說出這麽些外在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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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說了，吳小姐恨不得早日嫁入将軍府呢。”路搖道，“不過我現在倒是好奇了，若馬三公子毀容了，那你還要嫁麽？”

吳婉婉又愣了，而後掩嘴輕笑起來，道：“路姑娘真是會開玩笑。馬三公子好端端的如何會破相？路姑娘還是不要說這些的好，免得又有了新謠言。”

“是是是——”路搖尾音拖得老長，懶懶道，“我還是別烏鴉嘴的好，免得哪天馬三公子真毀容了，算在我頭上。那我可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路姑娘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吳婉婉突道，“不過路姑娘可真不像個姑娘家啊……”

呵，所以才一口一個“路姑娘”麽？特地強調“姑娘”？要知道，自從她進了六扇門，成了一名捕快後，幾乎所有人都稱她為“路大人”。

路搖頓時笑了，挺了挺胸，撩了撩長發，虛心請教：“路搖實在不明白了，路搖哪裏不像個姑娘家呢？這裏不像，還是那裏不像？”

她先指了指自己的胸，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她本就生得嬌美，此時刻意展露風情，舉手投足間盡顯女性之柔。

吳婉婉看着她的一連串動作，頓時眼露鄙夷，而後又輕輕笑了起來，她掩嘴道：“路姑娘，好人家的姑娘可不會做出這些舉動。你知道，唯有西街上那些姑娘才……”

西街上那些姑娘，呵，不就說的是青樓裏的姑娘麽。

路搖心裏冷笑，又聽到吳婉婉好言相勸：“将軍府是什麽樣的地方？娶的媳婦定然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路姑娘你這樣的……別怪妹妹說話不好聽，你這樣的姿容，是嫁不進去的。”

妹妹？誰和你是妹妹？

路搖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啊吳小姐，我家中就我一個女兒，沒什麽弟弟妹妹的，更不可能有吳小姐你這樣一個妹妹了。還請吳小姐不要喊錯哦。”

吳婉婉還未說話，她旁邊那壯碩的丫鬟倒是抱不平了：“小姐，這路……姑娘不識好歹，怎可能有資格做您的姐姐？我看啊，她是根本不把您放在眼裏！”

呵呵，你還真說對了，老娘就是沒把你家小姐放在眼裏。

“阿珠！”吳婉婉看了路搖一眼，輕斥了一聲，“你怎能如此說路姑娘呢？路姑娘一個姑娘家，在六扇門供職，每日和一堆男子一起查案，本就不易，如今……”

這是在變相地說她不知廉恥整日和男子厮混麽？

路搖懶得聽她扯下去，再說下去，六扇門的門後不知還要再來幾人偷聽。也幸好，六扇門不處于鬧市區，周邊沒多少行人。

于是她懶洋洋地打斷了吳婉婉的話：“吳小姐，不好意思啊，我這手上還有個人命案呢，實在沒時間和你閑聊了，不如下次我們約個時間，然後我好好再跟你說說馬三公子啊，什麽摳門啦，讓姑娘付錢啦，罵人啦……我定毫不保留地全告訴你。”

“路……”

路搖抱了抱拳：“今日，就先聊到這啊，再會，再會。”

話落，立即轉身進了六扇門。

門內，一夥人貼在門後聽牆角。

路搖進來後，他們齊齊假裝路過，僵硬地跟她打招呼。路搖一人一腳，踢得毫不含糊，霎時，吃痛聲此起彼伏。

路搖往後院走去，邊走邊揮手：“下次那吳小姐再來，給我打發走啊！”

門外，吳婉婉看着路搖潇灑的離去身影，咬了咬下唇，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丫鬟阿珠抱怨道：“小姐，這路搖真是不知好歹，奴婢看啊，她就是想嫁給馬三公子，給您添堵呢！”

吳婉婉瞬間想起這還在街上，立即恢複了溫婉表情，不動聲色地往兩邊掃了掃，道：“先回府。”

門內，依舊趴在門口偷看的一捕快疑惑地撓了撓頭：“剛剛吳小姐的表情好生奇怪啊，怎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诶，你看到了麽？”他踢了踢旁邊一人。

“看到了，有點可怕……”

路搖來到後院，馬栎正在那兒等她。

大志好些日子未見到馬栎，此時正神采飛揚地同馬栎說着什麽。

路搖這段時間忙，也沒怎麽管他，大多是早上把他帶到六扇門，然後任他自己玩。不過大志最近迷上了中藥，許多時候倒是都和六扇門裏的大夫董老呆在一起。

“路姐姐！”大志一見她過來，立馬飛奔過來。

路搖摸了摸他的腦袋：“大志和董老學得如何了呀？”

“師傅說我記憶好！”大志高興道，“我能記住三十種藥材了呢！”

“厲害啊！”路搖誇道，“那路姐姐以後若是病了，可就要拜托大志了！”

大志卻立刻堅定地搖頭道：“生病不舒服，路姐姐不要生病！”

“好好好。”路搖笑意深深，“那大志繼續跟董老好好學哦，路姐姐和你馬栎哥哥要出去查案了哦。”

大志點點頭，懂事般地道：“路姐姐和馬栎哥哥要小心。”

路搖“嗯”了一聲，朝馬栎揚了揚眉，走向後門。

從六扇門的後門出來，是一條只有一個出口的小巷。

路搖和馬栎往大街走去。

馬栎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感慨似的道：“你還挺會和孩子相處的。”

路搖擺擺手，道：“我只會和大志這種聽話懂事的孩子相處，像皮猴子一樣的……算了吧……那種我就只想揍他們了。”

馬栎笑了笑。

“對了，”路搖突然惡狠狠道，“你竟抛下我，讓我一人面對吳婉婉！不是我說，太沒義氣了吧？再怎麽說，這段時間咱們都得一起查案不是？戰友啊戰友！”

早上來六扇門的路上，路搖和馬栎在到達六扇門的前一條街上遇到了，結果隔着老遠，看到門口的吳婉婉後，馬栎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留下一句“交給你了”，便倏地消失了。

路搖目瞪口呆。

不僅僅是因為馬栎把吳婉婉留給她，更是因為那高超的武功……哇靠，她能不能學啊！

馬栎輕笑，提醒道：“忘了你先前答應的了？”

路搖撇撇嘴，嘟囔：“忘了倒好呢。”

想到吳婉婉那性情，路搖頓時又有些可憐馬栎。她說道：“不過你也真是挺不容易的，被那麽一姑娘纏上多年……”

他們邊說話，邊往南街的方向走。

六扇門距離南街不遠，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南街最熱鬧的一條街上。

此時是上午，人不算多。

路搖環顧了一下四周，忽道：“先前我們讨論的時候，傾向于認為兇手藏匿萬姑娘的房子位于偏僻的遠離人群的地方。但有沒有可能，這兇手反其道而行，偏偏把人藏在了熱鬧的街區？”

馬栎負手而立，同她站在一處，風吹過，倆人的發絲纏到一起，白袍和黃裙交疊，意外地和諧。

他說道：“兇手在青天白日抛屍，顯然膽子極大。那把人藏在熱鬧之處，也是合理。”

路搖點點頭，眼珠子亂轉，突然看到兩個略眼熟的身影，她“咦”了一聲。

“怎麽？”馬栎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那是一家書肆，此時剛剛進去了一個身着天青色錦袍的少年，以及一個穿着白衣的書生。

那少年他認得，正是齊宗。

作者有話要說： 堅持不懈求評求收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