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下可是又撕破臉了,阿蓉氣得咬牙,使勁從裏面拉門,然那門被陳氏從外面上了重重一把鎖,她根本開不開。

外面的阿林也傻了眼,氣的跟他娘嚷嚷,“你怎麽能這樣呢娘?你快把阿蓉姐放出來!”

陳氏把鑰匙往褲帶上一別,冷哼道:“放出來?好啊!她乖乖給我上轎,等到了王員外家,當上奶奶,可不就自由了嗎!”

“娘,你,你……”阿林憋紅了臉,氣的說不出來話,想了半天,一跺腳,“我找我爹去,叫他回來管你!”

陳氏冷哼,鼻孔快上了天,“叫你爹來也沒用!這個家我說了算!”語罷再也不管屋裏屋外都氣急的姐弟倆,一腳邁進屋裏關上房門,睡午覺去了,睡前還不忘将紅布包的金镯子好好收起來。

這麽好的東西,阿蓉不要算了,她自己留下,趕明兒到鎮上給自己打套首飾去!

直到這時候,阿林才終于相信了阿蓉的猜測,他娘果然沒安好心!

想起還是自己帶着陳氏上的山,阿林恨不得抽自己一頓大嘴巴!他挪到阿蓉門前,苦着臉說:“姐,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等着,我這就去找我爹,我爹一定不讓她這麽幹!”

阿蓉感覺希望渺茫,“你爹能讓你娘改主意?她那麽見錢眼開的人……”

可是總要試一試,難道果真叫她嫁給那頭肥豬當小妾?阿林一把抹掉方才急出來的眼淚,撒腿往地裏跑。

果然,不多時候,就見阿林跟着邵爹回來了。

“姐,我爹回來了。”阿林朝她屋裏喊。

雖然對邵爹沒多少信心,但一聽他回來,阿蓉還是隐約起了點希望,她艱難的扒着門縫,對外頭喊,“邵爹爹,我不想給別人做妾,求求你了!”

邵爹也是才知道陳氏的打算,他是個老實人,雖然有點懼內,但心腸不錯,壓根也不可能想到把阿蓉賣掉收銀子的馊主意,所以乍一聽見阿林這樣說,他也着急。這才回到家,把鋤頭一撂,連臉也顧不得洗一把,趕忙隔着門跟阿蓉道:“別急別急,我去問問你嬸……”說着就進了屋,阿林着急要替阿蓉讨公道,也急忙跟了進去。

“他娘,這怎麽了?你把阿蓉許給誰了?”

一進門,連阿林娘在哪都沒看見,邵爹就急忙問。可目光尋覓一圈才發現,陳氏正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呢!

“一個肥頭肥腦的家夥,連脖子都沒有!”阿林憤憤不平,尤其見到他娘居然還有心情睡覺,更是氣得不成,跟爹道:“那個人比你年紀還大的,阿蓉姐怎麽能嫁給他,還是去做妾的!”

又轉頭說陳氏,“你把人賣了,還能睡得着!”

“我真是白養你個白眼狼!”陳氏從床上下了地,氣得罵阿林。兒子胳膊肘往外拐,還真把他爹給叫了回來!

邵爹也着急,追着她問,“你果真把阿蓉賣了?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呸呸呸!”沒等他說完,陳氏趕忙截斷,“什麽賣不賣的,你們非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人家王員外,咱們鎮上的首富,那是多有錢的人家!我還不是為她好?你們想想看,就憑她那副模樣,嫁過去後只要肯花心思,肯定能把男人治的服服帖帖,再生幾個孩子,那以後就只管享福了,人家王員外人又蠻好,才一見面,就給這麽大個見面禮……”

說着把收好的金镯子又拿出來,在爺倆面前晃悠一圈,叫嚣道,“這樣的寶貝,你們見過嗎,啊?這樣好的日子不過,腦袋傻掉了?你們摸着良心說說,我是在害她嗎?”

陳氏越說聲音越高,十足理直氣壯的樣子,她也實在想不通,這麽一舉幾得的好事,為什麽他們都不幹呢?

看來這是真的了,邵爹氣的問她,“阿蓉才多大?要嫁給那麽大年紀的人做小妾,你良心過得去嗎?”

她一瞪眼,毫不示弱,“年紀大怎麽了?年紀大點才好!你想一下,那家大老婆又生不出孩子,肯定做不了主的,過幾年那夫妻倆一死,家裏就是阿蓉跟孩子的天下,孩子又是她自己生的,到時候日子過得多好!”

說到這,終于想起最要緊的,把邵爹拉到一邊,悄聲說,“六十六兩銀子你曉得不?人家答應給六十六兩的禮金呢!你得種多少年地,才能有六十六兩?”

果真是不少錢,難怪她要鬧這麽大動靜,邵爹氣的罵她,“你財迷心竅了……”

陳氏冷哼,“這麽多年她吃我的喝我的,我為什麽白養她?”

邵爹氣的蹲到一邊,沉默一會兒,忽然說,“當初蓉丫頭身上的那塊玉佩,你不是拿去換了錢嗎,有多少來着……”

話沒說完,一下被陳氏堵了嘴,陳氏慌忙道:“阿林還在這裏,你胡說什麽?”

邵爹看一眼一頭霧水又幹着急的阿林,終于沒再說下去,陳氏則趕緊把阿林推了出去,等關上門,才嗔道:“多少年的事了,你提什麽?再說那塊玉佩摔破了角,哪裏值幾個錢的!”

邵爹想了一會,道:“當初看阿蓉的穿着,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這一點你也曉得,咱們養歸養,可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現在終身大事,你不能輕易這麽給她定了,萬一哪天人家爹娘找回來,我們怎麽交代?”

陳氏嗤笑一聲,“找回來?這麽多年了,你見誰來找過?我倒是想有人來找她回去呢!”

邵爹一向說不過她,只好又沉默,過了一會兒,又問,“你當初不是想着給阿林留着麽,現在為什麽一定要嫁出去?”

陳氏嘆息一聲,“留?你現在還敢?你想想她年前的那副樣子,現在倒是好了,誰曉得什麽時候再犯?萬一将來生下個帶病的孩子,那不是家裏的累贅?你一年到頭能掙幾個錢,到時候是填不完的窟窿!”

說完見邵爹一時無話可說,她于是撂下話,“這婚事板上釘釘了,人家已經給了定禮,三五天也就能過來接人,你自己掂量掂量,王員外有多大的勢力?你要跟人家對着幹,到時候有你好受!”說完一甩袖子,打開房門出去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銀子,陳氏心情很是不錯,早早開始做飯,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摘菜,阿蓉隔着門聽見了,心裏一緊,看的出來陳氏很高興,而自打進了屋邵爹也沒出來過,看來邵爹再一次聽了老婆的話,不管她了!

阿蓉心裏罵了句娘,難道真的要去給別人做妾,還是那樣的人?

不,絕對不行,她一想到那個人的樣子,簡直惡心的就要嘔出來,她死也不嫁給他!

可是怎麽辦呢?這門死死地上着鎖,邵爹都不管她了,就算阿林向着她,又能怎麽樣呢……

她琢磨了好一陣,可實在想不出個好主意,腦子裏亂的厲害,煩躁的在屋裏來回走,走了一陣,聽見陳氏在外喊她,“阿蓉,想通了嗎?想通了就出來吃飯,我專門給你做的好吃的……”

她氣得咬牙,撲到門上大喊,“想通什麽?要嫁你去嫁,我不去!”

陳氏一噎,罵她道:“死丫頭,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在裏面餓着吧!”說罷端着飯菜進到屋裏招呼那爺倆。

阿蓉聽見阿林冷哼,“你不給阿蓉姐開門,我就不吃!”

“愛吃不吃!”陳氏氣的剜他一眼,“不吃就餓着!”

阿林倔強的站在院子裏,死活不肯進屋。陳氏不再管他,咣當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院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阿林瞅了瞅四周,悄悄挪到阿蓉門外,小聲說,“姐,姐……”

阿蓉一愣,也小聲應他,“怎麽了?”

阿林道:“姐你今晚別睡,收拾好衣裳等我,等他們睡着了,我來救你!”

“你?”阿蓉一驚,着急道:“你怎麽救我?去偷鑰匙嗎?”

“你先不用管,到時候我想辦法就是了。”阿林說完,再度看看父母的房門,叮囑道:“總之你好好聽着,等我叫你,你就出來!”

“好好。”阿蓉趕緊應下來。事到如今,不管阿林要怎麽救她,都只好先試一試了,反正無論怎樣,不能在這等死就是了!

姐弟倆于是就這樣約定好了,阿蓉一人在房裏焦心的等,挨到半夜,終于聽見了動靜。

她的房門發出輕微的響聲,她悄聲問道:“阿林?”

門外的小少年壓低聲音回應她,“姐,你準備好了嗎?我很快就好了!”

她沒什麽準備的,先前離開的時候,東西都帶去了山上,被陳氏他們擄回來才一天功夫,自然也還沒置辦什麽,不過就兩件衣裳罷了,她擁着薄薄的包袱點頭,小聲說,“我準備好了。”

阿林唔了一聲,繼續專心卸門上的鎖,黑燈瞎火不太好弄,忙活近兩刻鐘,屋裏的阿蓉終于聽見小少年的聲音,“姐,好了。”緊接着門被輕輕打開。

阿蓉大喜過望,立刻跳到院子裏,擔心驚動熟睡的夫妻倆,姐弟倆不敢做聲,默契的來到院牆底下,互相幫着跳出牆外,屏息跑出好遠一段距離,才終于松了口氣,終于逃出來了!

因是半夜,整個村莊都是寧靜的,兩人還是不太敢發出聲音,生怕驚動了誰家的狗引起犬吠。兩人又是一陣無聲的跑,雖沒什麽燈火,好在有明月照路,直到把村莊遠遠甩在身後,他們才終于敢停下來使勁喘口氣。

阿蓉平複了一些,問阿林,“你不怕挨你娘的打?”

阿林堅定搖頭,“不怕,我不能叫她這樣把你賣了!”又無限懊悔,“都怪我,我不該相信她,我娘心真壞!”

阿蓉也嘆口氣。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他攤上這麽個娘!

阿林想了想,問她,“姐,你還去山上嗎?”

她凝眉搖頭,“山上不安全了,我要是回去,她還是能找到我。”

說的也是,阿林更後悔了,擡手想扇自己一個耳光,阿蓉趕緊把他攔了下來,然自己卻是無比的愁,現在總算出來了,可是該去哪兒呢?哪兒是安全的?

她擡頭去望明月,而明月卻無聲。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人,他曾經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去,可她……拒絕了。

她想了想,心一橫,跟阿林說,“我想去臨安。”

阿林一怔,随即也想到了,“你想去找阿啓……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在臨安城,”她答,“我知道他就是淩家的少主,我問問路,應該能找到。”

如今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了,阿林雖然不太希望阿蓉去找那個阿啓,但至少他比那頭肥豬順眼多了……可是又有難題,阿林想了想,問她說,“臨安城很遠的,我們自己走,恐怕要走好幾天呢。”

阿蓉可不怕吃苦,事到如今,自由是最重要的,打死她也不要嫁給那個王員外。她堅定的擁着包袱,說,“又不是在天邊,一定能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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