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那得看你加班是做什麽了。”

一輪煙花放完,周圍稍稍安靜下來,楚弦笙朝她喊回去。

“我加班陪你看煙花啊。”

柳溪眨眨眼,笑。

“這樣加班,也太輕松了,還不夠。”

楚弦笙看進她的眼睛,溫暖的笑。

“那還要做什麽?”

柳溪驚訝地問。

“哈哈哈……很多,很多哦。”

楚弦笙嘴角勾起一個壞笑。

柳溪茫然,剛好又放煙花了,立刻興奮得大呼小叫,又拿手機拍照。

楚弦笙湊在旁邊,教她怎麽構圖好看,又教她拍照的時機,兩人腦袋湊在一起看小屏幕,有一種莫名的親密感。

一旁的小秘書圍觀全程,感覺自己亮亮噠。

看完煙花,小秘書給她們買了兩份奶茶送來,乖巧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小秘書放了一路的“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楚弦笙開車,柳溪咬着奶茶吸管,坐在副駕駛上,一路看着窗外的風景,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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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漂亮吧?聽說明年還會有,到時候再去看啊。”

楚弦笙搭話道。

半晌,柳溪輕輕地應了一聲:

“嗯。”

流光溢彩的城市夜色裏,車子平穩而安靜地往前行進,車內開着暖氣,溫熱而舒适。

“在想什麽?”

又開了一小段路,楚弦笙問道。

“沒什麽,在想煙花。”

柳溪心裏其實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她意料之外的,也讓她對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認知。

今天好不容易暫時抛下了對父親的複雜情感,也跟楚弦笙達成成年人式的和解,但她心裏總還是有些不踏實。

但是這些,她是不可能跟楚弦笙這個人說的,她覺得楚弦笙這人心機太深,不适合做朋友,最好當做路人那樣相處就好。

所以她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窗外。

好在楚弦笙似乎也很識時務,沒有再問什麽讓人尴尬的話題。

快到家的時候,柳溪發現自家別墅燈火通明,不由得“咦”了一聲。

楚弦笙也發現了,低聲道:

“沒事,可能有訪客。”

“那我怎麽辦?”

自己住在這座別墅裏,還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說出來,這感覺太奇怪了,柳溪很不習慣地想:大概舊社會男人養的二姨娘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這裏,她扁了扁嘴。

楚弦笙看見她可愛地嘟了嘟嘴,眼神開始到處亂動,應該又是在想什麽奇怪的東西了,忍不住也跟着微笑。

“要不,你先取個花名,裝作是柳家的親戚,也姓柳好了。”

“啊?我只會取英文名……”

“叫柳泉怎麽樣?”

“聽起來好像什麽礦泉水名字……不過算了,就這個吧。”

柳溪吐槽了一句,點點頭。

礦泉水名字挺好的,聽着沒什麽存在感。

如果家裏是公司有關的客人的話……她不想讓賓客對自己留下印象,更不想跟父親那邊的什麽高管明争暗鬥,這種麻煩的商業世界,她完全沒興趣,就交給楚弦笙這種精英人士好了。

兩人把車開進車庫停好,楚弦笙先下了車,轉到另一邊給柳溪拉開車門,一只手扶在車頂上幫她擋住,讓她下車。

“你是不是在五星級酒店當過門童啊,這麽熟練?”

柳溪笑着,伸腳優雅地下車。

“沒有,我只做你的門童。”

楚弦笙也笑。

車庫暧昧的昏黃燈光裏,楚弦笙笑得溫柔,眉眼生動,讓柳溪有一瞬間的恍神。

她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認真地看楚弦笙的長相,此刻忽然感受到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襲來,卻完全不知從何處而起的。

她低着頭,刻意避開了楚弦笙的視線,轉身往外走去。

她走在前面,楚弦笙跟在後面,到家門口,楚弦笙從後面伸手,用指紋幫她按開了大門,非常照顧人。

大廳裏燈火通明,張姨來應門,站在門口小聲跟柳溪說了一句:

“你姑姑來看你了。”

柳溪睜大眼睛,幾步跑進屋裏。

沙發上坐着的中年女人站起身來,張開雙手迎接她。

柳溪一骨碌鑽進她懷裏,抱着她撒嬌道:

“姑姑!你怎麽才來看我啊?”

柳溪的姑姑名叫柳盛華,氣質出衆,笑得很開心,把柳溪抱在懷裏,親熱地揉着她腦袋:

“姑姑這不是在國外出差麽,怎麽樣?回國內,自己在家還習慣嗎?”

柳盛華刻意避開了柳父的話題,柳溪當然聽得出來,乖巧地仰起臉笑着說:

“還好啦,家裏有人照顧着,我适應能力很強的。”

柳盛華聽了,嘆口氣,放開她,慈愛地看着她的臉:

“還是瘦了點。”

“那不是正好,我最近減肥呢,看來是有效果了。”

柳溪站在沙發前,彎下腰端了杯茶遞給柳盛華,笑道:

“姑姑,侄女給你端茶。”

柳盛華笑盈盈的接過茶杯,拉着柳溪坐在沙發上,低頭喝茶。

這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在旁邊響起:

“柳女士,晚上好。”

柳盛華笑容凝固在臉上,一手緊緊拉着柳溪,一手把茶水放下,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人。

楚弦笙淡笑着站在她面前,任由她看。

剛剛從煙花地回來,楚弦笙的高定範兒大衣還有被路人擠出來的褶皺,風塵仆仆,臉上的妝容也有一點花了。

但這些都對她自信強大的氣場毫無影響,反而更帶了一點灑脫的味道。

柳盛華只看了兩眼,就判斷出來:這女孩子,年輕卻懂得鋒芒內斂,更知道收放氣勢,特別難得的領導材料。

柳盛華是最近一兩年才知道柳父計劃的,她一開始就強烈反對,但柳父一意孤行,她也一直沒見過這個盜版柳溪,今天一見之下,她才明白為什麽柳父當初那麽堅持。

看來,是楚弦笙這孩子本身,增強了柳父的信心。

但一直以來的偏見,柳盛華是完全不打算消除的,她先是用淩厲的眼神上下打量楚弦笙,然後移開視線,拿起茶杯道:

“哦,你就是那個……小楚,是吧?”

楚弦笙神色不變,依然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對的,我叫楚弦笙,您叫我小楚就好。”

柳盛華低頭看了一眼柳溪,心中感嘆,這老實孩子,看樣子還把這楚弦笙當朋友呢,今晚還跟人家一塊兒回來。

她優雅的眉頭微微一皺,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聲音提高道:

“現在柳氏完全被你掌控在手裏,我家柳溪住在這裏肯定不方便,我要把她帶走。”

這話一出,連柳溪都驚得身子一震。

姑姑根本沒有提前告訴她這個打算啊,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出?

再說了,這棟別墅現在已經悄悄過戶給柳溪本人了,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房子,只是還防着柳氏的人罷了,但姑姑不可能不知道這碼事。

柳溪有限的智商根本沒有理解,這是姑姑給楚弦笙的一個下馬威。

如果楚弦笙答應這件事,那就是承認自己照顧不好柳溪,柳盛華便可借機發作,跟楚弦笙好好談一談利益分配問題。

如果楚弦笙不答應,那更是居心叵測,打算拿傻白甜的小溪當人質,挾天子以令諸侯,柳盛華更可以捅破窗戶紙。

楚弦笙當然也知道這些情況,她直接在旁邊的單人小沙發裏坐下,帶着讓人舒服的笑容道:

“柳女士為柳小姐想得很周到,不過,這件事應該主要看柳小姐本人的意願吧。柳小姐今天還跟我講過,之前她只把我當做舍友,我們倆根本沒見過幾面,所以她在這裏過日子,還是很自由自在的。”

言盡于此,沒再多說,楚弦笙只是笑着,看向柳盛華。

柳盛華一時間不知怎麽接,低頭問柳溪:

“你真的這麽覺得?在這裏比較自由嗎?”

柳溪更是一臉茫然,她今天說什麽了?難道她從現在起變成了金魚,記憶被消除了?

她明明只是為最近敵對楚弦笙道過歉而已……不過話說回來,“沒見過幾面”“當做(讨人厭且隐形的)舍友”這些話倒是沒錯啦。

而且,說實話,雖然她跟姑姑關系很好,但姑姑畢竟是長輩,住到姑姑家去,還要面對姑父,确實不如現在輕松。

“我在這裏住的挺好的,姑姑,真的不用麻煩你。”

柳溪想了半天,鄭重地對姑姑點頭确認。

柳盛華長嘆一聲,又對楚弦笙冷哼,表示對她的不歡迎。

柳盛華還是覺得,就算楚弦笙應對得還算可以,她對柳依然是個威脅。

只不過除掉這威脅,還得從長計議,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有點氣惱,又有點無奈,捏了捏柳溪的臉頰:

“你這小笨蛋,到底站哪邊的?姑姑是關心你,你還不領情。”

柳溪笑開了一朵花:

“我當然是姑姑這邊的啦,姑姑關心我,我知道的,只不過我也關心姑姑,不想給你添麻煩啊。”

楚弦笙适時跟上,接着柳溪的話說:

“柳女士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柳小姐,不會給您添麻煩,更不會讓柳小姐受一丁點委屈。”

柳盛華翻了個白眼,但看到楚弦笙的眼神時,她又有點兒動容了。

楚弦笙的神情真的很誠懇。

如果這樣的眼神和表情都是假的,那這小楚的演技怕是影後級的了。

于是柳盛華淡淡地“嗯”一聲,揮了揮手。

楚弦笙應聲退下,走到樓梯跟前時,她避過柳盛華的視線,朝柳溪擠了擠眼睛。

柳溪看着她,就看到一貫端莊成財經雜志封面的楚弦笙,對自己擠眼睛。

有點滑稽,但因為楚弦笙實在長得好,又有點可愛。

柳溪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朝着楚弦笙也回了個鬼臉兒。

楚弦笙在樓梯上燦爛地笑開,對她做了個口型。

柳溪一怔,等反應過來時,臉就難以控制地紅了起來。

“小溪?你看什麽呢?”

柳盛華轉頭看向樓梯,只看見楚弦笙規規矩矩爬樓梯的背影。

剩下柳溪,把微燙的臉頰埋進柳盛華懷裏,悄悄勾起嘴角笑了。

楚弦笙剛才的口型是在說:你姑沒你好看。

這人今天喝的是不是三倍糖奶茶啊?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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