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對決
“玉姐,玉姐。”寄生趴在窗外朝屋裏小聲喊。
玉姐擡起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看一眼身邊睡熟的林琅,披上外袍走出屋門。
“你們回來啦,少主呢?”
“少主在客堂。玉姐,林琅怎樣了?”寄生很擔心,可又羞于表露出來。
“睡了。其他的到客堂再說吧。”
顏沉在客堂裏來回走動,等寄生同玉姐進來時,立刻站住腳,着急地問:“林琅怎樣了?”
“睡着了。”
“那就好。”顏沉略略放心。
“有什麽好的。邊哭邊睡的,你們看我的衣衫,哭濕了這麽大片。”
“你問過她為什麽哭嗎?”顏沉的心又懸起來。
“我當然問了,但那孩子不說,就一個勁兒地哭。”玉姐的鳳目飄到男人臉上,“為什麽哭難道少主不知道?”
“就是啊,少主不知道嗎?”寄生跟着起哄,“上午出門還好好的,下午回來卻變成這樣。”
林琅下午回來時整個人都是木的,玉姐看一眼就覺得十分不妙,迎上去後直接癱在懷裏放聲大哭,問什麽都不回答,哭啞了還在簌簌落淚。
“而且少主還讓林琅一人回來。真放心!”寄生說着說着有了脾氣。
“我倒是想送她回來,可她死活不願意,還對我又踢又打。”顏沉不服氣,指指小腿又指指上臂。
玉姐和寄生對視一眼,對這番解釋頗不滿意。寄生說:“有人看見少主和都姑娘一起乘車辇去的沃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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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辇是她家的,所以就一起乘了。”
“少主啊!”寄生頓時捶胸頓足,“你抛下林琅不管不說,還跟那屠戶女兒一起乘車?那女人對少主別有用心!”
“都說了林琅不讓我送。再說當時确實該去沃公府,就順便搭了都姑娘的車。再說,怎麽所有女人在你眼裏都對我別有用心?”
“照這樣看我還是覺得林琅好,起碼救過少主的命。”寄生橫了主子一眼,坐下來皺眉賭氣。
顏沉見他這副模樣手都氣抖了,“你,你啊!你越來越——”
“少主,我們說正事。”玉姐可沒工夫聽他發脾氣,“林琅變成這樣你真不知是怎回事?”
“不知道。”顏沉在矮榻上坐下,給自己倒杯茶潤了潤肺。
“那我再問少主,林琅在你心裏是個什麽位置?”
“能有什麽位置,不就是我買下的人嗎。”
“沒有別的感情嗎?”
“反正就是我的人。”
“那有人欺負林琅,少主管還是不管?”
“欺負我的人當然要管。”
玉姐微微一笑,“這我就放心了。”
“我看就是少主欺負她。”寄生擡起頭又沖了一句,“好端端陪林琅出門,最後卻被別的女人勾走,換我我也氣哭!”
顏沉已經不願再聽他說話,猛一拍桌子想叫寄生閉嘴,可手指頭還沒繃直,整個人就軟了。他摸着下巴把寄生的話反複琢磨,擡眼問道:“你的意思是,林琅吃醋了?”
“不然呢?少主還沒我了解女人心?”寄生撇撇嘴。
顏沉又垂頭回味一遍,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眯着眼睛對那兩人擺擺手。
“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玉姐,你也回自己屋,林琅不用陪了。”
“少主想幹嘛,你今天可沒喝酒。”寄生警覺起來。
顏沉眉頭一擰,操起茶盅作勢要砸過去。玉姐和寄生雖還有怨氣要幫林琅出,但屈于一家之主的淫威,只好唯唯退下。
看着兩人終于離開,顏沉趴在桌案上又揣摩起寄生的話——林琅吃醋了,因為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嘿嘿。”顏沉笑出了聲,趕緊捂住嘴,但喜悅還是不斷從指縫裏鑽出來。
林琅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可睜開眼外面還是黑的。她還想再躺躺,但臉上黏糊糊的,衣裳也被汗水打濕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她費力坐起,盤起長發,找了件幹淨袍子,頭重腳輕地往院子去了。
夜已深沉,四外皆寂,除了熟睡者的沉重呼吸和微微幾聲犬吠,再也聽不到其他。林琅來到井邊,打上來一桶水,先把臉洗幹淨,然後脫去髒衣,打濕幹布擦起身子。
她手腳麻利,一盞茶工夫就換上了幹淨袍子,等系上腰帶時,斜後方突然飄來一聲淡淡的氣息。
“誰?”林琅猛地轉身,那邊廊柱後果真躲着一人,不用猜,肯定是:“少主?”
顏沉一怔,緩緩從廊柱後走出,沖林琅窘迫一笑,“林姑娘,你醒了。”
林琅黑下臉來,懶得裝千依百順的奴婢模樣,冷冰冰地作了個揖,“少主,奴婢回屋了。”
“慢着。來我屋裏,有話跟你說。”
“少主很晚才回家早就累了,有話明兒再說吧。”林琅真不想伺候了,拿起髒衣裳快步離開。
顏沉沖過去将她攔腰抱起,轉身就往屋裏走。林琅吓得哇哇大叫,把警惕性極高的寄生招了過來,可是他還沒張嘴,就被顏沉喝住:“滾回去睡覺!”
顏沉把林琅抱進寝室,一直走到裏間才将人放下,不過動作極其粗野,是直接扔到了床榻上。
林琅吓出一身冷汗,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跑到牆邊緊緊貼住。
顏沉沒追過去,而是在對面的客榻上坐下,一條胳膊擱在茶案上,盯着驚慌失措的林琅,一字一頓地說:“你和那兩個拉車的奴工是什麽關系。”
林琅眼裏頓時掃過一絲寒光,嘴唇抖了抖,重新端出乖巧的模樣回道:“奴婢不知少主指的是誰。”
“你不就是看到他們才跑的麽。是不是你以前認識的人?”
“不是。”
“那你為何跑?”
“少主要跟都姑娘走,奴婢還留在那裏做什麽?”
“但你是被吓跑的。而且你的反常舉動又作何解釋?”
“那是因為,是因為——”
顏沉見她吞吞吐吐,心裏已再确定不過,沉聲打斷道:“他們是不是以前欺侮過你的人。”
林琅臉色唰白,猛然間喘不上氣,捂住胸口靠着牆壁滑到地上。
顏沉這張兇神惡煞的判官臉是裝出來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發現林琅只是柔弱在外,內心和品性其實非常剛強倔強,要想問出她的實話可不能軟軟綿綿。
看到林琅癱軟在地,男人立刻變回原來的模樣,走過去拉她靠上自己肩膀,一手按在後背上下撫弄。
林琅的呼吸終于平順下來,稍稍靠了會兒,便把他胸膛輕輕一推,想要坐起。顏沉不讓,順手摟住她的腰,目光落到她咬破的嘴唇上。
顏沉輕輕捏住林琅的下巴,拇指腹掃過殷紅的傷口。
“還疼嗎?”
林琅不太習慣男人的柔情蜜意,又是扭身又是擺頭想掙脫出去。說來奇怪,顏沉兩手的力道根本不大,卻把她禁锢得死死的。
林琅放棄了,抓着顏沉的衣袖,幽幽說:“怎會不疼。”
“我舔一舔就不疼了。”男人嬉皮笑臉道。
“少主!”——這是說渾話的時候嗎?林琅氣呼呼地瞪了一眼。
顏沉咧嘴一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确認已無大恙,嚴肅地問:“那兩人你想怎麽對付?”
“奴婢是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能怎麽對付?”林琅聲音打着飄,似乎心裏想的不止這些。
顏沉哪裏能聽出,真誠提議道:“我可以讓守城軍把他們抓起來治罪。”
“那奴婢的醜事不全被人知道了去?”
“用別的罪名,偷竊搶劫之類的。”
“他們欺侮我的罪過,豈是偷竊搶劫能等同的?至少得是殺人放火。”
“殺人放火是死罪,會不會有點過?”
林琅悶哼一聲。男人就是男人,怎可能懂女人被侮辱的痛苦和絕望。既然連最根本的想法都不一致,那還能談妥什麽?
她伸直脖子,斂住下巴,柳眉一撇,眼眸頓時秋波閃動,訴說出楚楚愁緒。
“少主,能不能先別提這事了,奴婢心裏仍舊難受……”
這般軟滑的請求顏沉哪裏受得住,立刻把嘴一拍,不提了。
林琅覺得是時候撤了,怕又被這無底洞似的男人拉住做那沒羞沒躁的事兒。
“少主,奴——”
顏沉看出她想告辭,立刻把人拉住,露出沒羞沒躁的笑容。
“其實我還有事要說。明日開始我好幾天都不能回來,因為東陽公賜寶一事,沃公全權交由我負責,所以我要在沃公府住下。”
他一邊說一邊往手上加力,想把林琅拉過來,因為身後就是溫暖的床榻。
“真的?少主終于得到沃公賞識,奴婢真替少主高興。”
林琅是真的高興。她一邊笑靥如花地回應,一邊全身暗暗發力,打死都不要被顏沉拽過去。
“所以我們得幾天無法見面了,你明白嗎?”
顏沉納悶,怎麽平時嬌滴滴的姑娘這會兒跟石像一樣沉?但不打緊,只要她回答“明白”即可行事。
“少主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古裏古怪的,奴婢不太明白。”
這種小把戲林琅怎會上當。
只不過她忽略了男人還有蠻力。
顏沉雖沒料到會被破局,但立刻拿出了另一條對策,“不明白也沒事,我馬上讓你明白。”
說罷上前扛起林琅,轉身丢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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