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厲鬼
寄生找來一根長杆伸到馬車下面。
“婆婆, 要我把你挑出來,還是你自己順着杆子爬出來?”
“把我挑出去。”
寄生把杆頭插/進老太婆的領口,輕輕一擡, 一把把往後縮, 等她到手前了,提溜起來放到車上。
老太婆在車上滾了半圈立起來, 周身一抖,把襁褓似的布團掙開, 再擡起雙手将垂在臉上的亂發往後一理, 最後拍拍身上的塵土, 總算像個人了。
“老人家,你何時藏到車下頭的?”
顏沉很不解。馬車一路未停,該不會是在垣城就鑽進來了吧。
“若需乘車告訴我們便是, 何必用這種方式呢,傷了身體怎辦?”
老太婆不領顏沉情意,哼了一聲,“那我得被你們抓住問一路, 活活累死。”
“婆婆,我抱你下來。”寄生邊說邊伸出手。
老太婆擡手制止,扶住車緣縱身一跳, 穩當當落到地上,背着手往家裏踱去。
顏沉和寄生趕緊跟上,一左一右地求蔔。神算婆婆想是旅途過于颠沛很累了,沒好氣地說:“我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顏沉和寄生面面相觑, 迷茫道:“沒有呀。”
老太婆轉身,烏溜溜的大眼睛再次瞪住林琅,“她。”
林琅一直把這古怪的老太婆看着。她異常矮小,頭和常人一樣,身子真的只有襁褓那點大,穿着長擺拖地的深衣,步子又急又碎,仿佛貼地滑行似的。
她的眼睛黑如沉夜,幾乎占去了半張臉,把鼻子和嘴巴擠成兩枚肉丸,臉上皺紋極多,頭發卻又黑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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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面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林琅不想再被她攝人魂魄的目光抓住,所以早就默默從地上爬起,站到一邊,哪知現在又被提了出來。
“那個不算。”顏沉微笑道。
“怎麽不算?我胡說了嗎?”老太婆面朝顏沉挺起胸膛,較起勁來。
“一身兩命,哪有那麽邪乎的事。”
“你問她有沒有。”
顏沉果真扭頭問林琅,林琅立刻理直氣壯地說:“小女聽不懂老人家的話。”
“你看,她說沒有便是沒有了。”
若放平時有人不信她的話,老太婆早就暴跳起來,但現在是真累了,只挑挑眉冷哼一聲:“那你找她問蔔好了,反正你信她的話。”說完背手繼續走。
顏沉仍舊不放棄,緊緊跟随。
“老人家,不如再幫晚輩看看?”
寄生躁性子,不愛求人,早就放棄,顏沉卻還在低三下四地求教,他畢竟是一家之長,前路漫漫禍福難料,真的需要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神算婆婆腳下不停,已經感覺到求蔔之人馬上就要聚集而來,所以想趕快躲入家中。但旁邊這高頭大馬的男人實在礙事,想了想張嘴說道:
“在垣城留下的禍根還糾纏着你,若不盡快離開垣城地界,必定引火上身。”
顏沉一聽就覺得奇準無比,趕在老婆婆進門前又補問一句:“盡快是多快?”
“現在。”
然後嘭的一聲關上門。
顏沉領了谶言,轉身往回走,擡頭一看,求蔔的人群密密麻麻地出現在各個路口,撲食似的朝這邊奔跑而來。
顏沉加快步子走回車邊,吆喝衆人全部登車,揚鞭就走,怕等會兒人一多給堵住了。
馬車回到大道,顏沉才把婆婆的話講給他們聽。
寄生立刻覺得可疑,“現在已過正午,再走一個時辰才算出了垣城地界,到那時就見不着人煙了,我們晚上睡哪?難不成趕夜路?”
“出了垣城的确沒有人家,但離厲城也不遠。”顏沉說。
“不遠也得到明日早晨才能到。”
“如今世道不平,夜裏還是不要趕路為好。”玉姐不放心地說。
一家之長見有兩人反對,猶豫了起來,擡頭問林琅:“你覺得呢?”
“少主若信,照做就是。”
顏沉聽了,當即決定離開垣城連夜趕路。
這時玉姐輕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少主,這下你得仔細問問一身兩命的事了。”
林琅立刻接言道:“最了解神算婆婆的,難道不是少主嗎?該信哪句不該信哪句,少主心裏自然明白。”
玉姐的眼刀掃了過來,林琅無所畏懼地迎視。顏沉不懂她們在說什麽,只覺得馬上要打起來。
他立刻擠到二人中間,把林琅抱進懷裏,關心地說:“你身體有疾,要多多休息。”
然後對玉姐說:“還是趁現在睡一覺,趕夜路時要保持清醒。”
在前面禦車的寄生聽到自家主子這樣說,便知已經勸不動,于是猛甩長鞭,催促兩匹馬跑快起來。
“少主也休息吧,等天快黑了我再叫你們。”
馬車晃,馬蹄響,即便有頂棚帷幔擋了陽光,還是教人難以入眠。林琅乖乖倚在顏沉懷裏,倒不是喜歡被他抱着,而是這樣能不看到玉姐的臉。
顏沉很香,不同于女人的,他一手幫蓋住耳朵,把噪聲磨去尖角,轟隆轟隆灌進來,聽了還是難受。
林琅仰起頭,“少主先睡吧,我幫襯着寄生。”說着卻看見顏沉已經困頓得眯起眼睛。
“我以一擋百,你別來扯後腿。睡不着也給我把眼睛給閉上。”寄生側頭看過來,底氣十足。
林琅不想再跟人鬧翻,照他說的重新靠回顏沉懷裏,顏沉已然迷糊,感覺她又回來了,再次擡手幫蓋住耳朵。
林琅閉上眼,聽着耳裏的轟隆聲,慢慢變成嗡嗡聲,最後成了朦朦胧胧的沙沙聲……
寄生如期喊醒了他們,兩手一撐跳入車廂,推了把玉姐,換她去禦車。
林琅甫一睜眼,裝水的竹筒立刻伸到嘴邊。她呆了呆,又笑了笑,想那顏沉也太在乎自己在她心中的模樣了吧。
林琅客氣一聲,握住竹筒灌了幾口,井水久置後摻入竹香,沁人心腑,瞬間消了被叫醒的不悅之感。
起身遠眺,一片平原景象,夕陽已沒入天邊的山脈,火一般照亮天地,除了他們的馬車,人影全無。
天風幹燥,在身上留下熱痕,林琅系緊吹得翻抖的帷幔,戚戚然看着沒有盡頭的前路,心頭滲入絲絲涼意。
“少主,前面那座城裏再沒你的友人了吧。”林琅問,語氣調笑,為了活躍這沉悶的氣氛。
“沒了,只有認識的幾人,稱不上朋友。”
“那幾人倒是想跟少主當朋友,但是少主不願意。”寄生閉着眼睛含糊說。
林琅眼珠一轉,輕笑道:“這樣的話,說不定那幾人是正經人。”
“這話不中聽,好像我總看錯人似的。”顏沉連連搖頭。
林琅笑而不語,忽然一陣烈風掃過,吹去了所有興致,郁郁怏怏的又開始犯困。
此情此景,讓顏沉對自己的決定萌生出疑慮,可是回頭已晚,又不能沉寂一路,便搜腸刮肚,開口說道:“前面那座厲城,在古代是祭祀厲神的地方。”
“少主,你講過好幾遍了。”寄生閉着眼睛表示不滿。
“林琅和玉姐沒有聽過。”顏沉順手擰住他耳朵,繼續說,“傳說這片土地是遠古時期的戰場,誇父族與黃帝族激烈交戰,死傷無數,震裂天地,大河就是因此而成。這厲神,便是保佑死于戰場,漂泊不定的厲鬼國殇之神靈。”
林琅聽他說完,也張嘴道:“我聽聞的卻有不同。傳說此地是厲鬼通往幽都的入口,所以才會聚集衆多戰死的魂靈,才會有厲城這種祭祀厲神的地方。”
“這個傳說比少主的有意思多了。”寄生坐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幽都的入口,真想進去看看。”
寄生這話說得很不是時候,因為最後的日光随着他的聲音一同落下,仿佛上了蓋子,天底下瞬間黑了。
暝煙四起,暮色蒼茫,勾月初現,透着兇光。
“入夜了,就別說這些吓人話了。”林琅也懼怕鬼神,蜷縮起來往車角落裏擠。
顏沉表情更不輕松,擔心真有匪徒流民趁夜襲擊。
“少主,神算婆婆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其實就是想打發我們走。”寄生又躺下了,整車人裏數他最無憂無慮。
“不可能,算錯了不就砸了自己的口碑。”
“我們要是死在這裏,誰又能知道算錯了?”
“盡說渾話!睡覺去!”
被寄生這麽一攪和,顏沉更加緊張,摸到腰上的青銅短刀,默默決定若真遇到險事,就豁出命拼了!
突然車身一震,猛地停了。
衆人驚吓,掀開簾子往外看,玉姐明明坐在那裏,為何不走了呢?
“你們快看前面。”玉姐的聲音在抖,一聽就知道很不妙。
車內三人全鑽了出來,朝前方看去,不過一眼功夫,冷汗就順着額頭流淌下來。
前面平土一片慘烈,裂車死馬遍野,刀箭七歪八斜,一片片漆黑污跡潑灑在地,是暮色下的血。
這裏是帶着餘溫的戰場,可是更像厲鬼的墓園。
“看來是我說的對,這裏就是遠古的戰場。”
沃公封地裏根本沒有戰事,為何會冒出這片詭異景象?顏沉着實不得其解,不知不覺搬出這話,又引起一片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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