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天淨沙
天氣還未完全涼下來,風卻蕭瑟得可怕。景運八年七月二十三傍晚時分,原靖遠将軍尤寶璋含恨壽終于京都府宅,寶璋妻早逝,身後僅留妾所生子嘉樹,時年二十一歲剛剛成家婚配。寶璋生前為保全獨子這家中唯一血脈,強令嘉樹離家遠行,不料嘉樹攜新婦剛游學至秦嶺以南,突聞家中變故,不得不折返回來奔喪。尤老太爺早就返回京中,白發人送黑發人,自此也一病不起。原本劉楷當政時期風光一時的新朝學士府、後來的靖遠将軍府一朝失勢,淪落至如此境地,過客見之皆嘆富貴浮雲。
中秋前,大半年未歸京都的平州郡王劉坪回京,岳巒想念在京中休養的兄長,便也以此為因由也一起至長安城。許久未回,長安城依舊一派盛況,街旁店鋪鱗次栉比,貨郎身挑扁擔搖頭晃腦走在朱雀大街上,沿街叫賣之聲不絕于耳,偶有街頭賣藝伶人藝高人膽大,精湛技藝引得過路客人紛紛駐足。劉坪太久未見這京都街景想念的緊,往那噴火伶人的盤中擱下一串銅錢,伶人見這錦衣公子出手闊綽自是感恩戴德。半年不飲,年輕的王爺也甚是思念集市上的好酒,二人便勾肩搭背前往酒肆取樂。
當年中秋太子因在禁足中,皇三子茂王劉炀代太子行拜月祭禮。席間宴飲正酣,皇帝想着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急需添些喜慶,便下口谕封淳王年僅七歲的嫡長子劉培齊州郡王,另賜婚平州郡王劉坪與門下侍中俞登臨孫女俞婉。數日後晚間旨意傳來,劉坪遂策馬至淳王府欲安慰那傷心的小女兒。一彎明月如弓,夜色清涼似水,鐘靈斜斜披着衣裳倚靠在漱芳閣外石桌邊出神望月,錦衣華服的年輕王爺腳蹬金線皮靴大步流星而至,卻在十步開外駐了足,那本該柔弱含淚的女子卻目光堅定倔強異常,全不是一般女孩家的情狀。
劉坪一時心疼,上前掀起披風将那嬌小的女孩攬入懷中,一手輕輕摟住她抽動的肩膀,女孩早解開了盤起的秀發,只以發帶輕輕束在腦後,發絲間泛着淡淡的桂花清香。随着劉坪柔和的撫摸,一行熱淚終于還是忍不住落在他衣襟上。二人相對無言,眉目流轉間萬千情意一言難盡。
幾日以來,陸知恩覺得身上爽快些,這日正坐在窗前習字,許久不練習手生的不行,連續寫了幾張都不甚滿意,青衫年輕人略揉了揉久站酸痛的腰,盯着那些被自己寫砸了的文字出神。
前日姜羽提起外面見聞,說到不知從何時起山莊公子陸知恩已經名聲在外,但陸公子平日深居簡出一字難求,書法又是天下無雙,一時間竟然形成洛陽紙貴的局面。
消息傳至當事人耳中,府內衆人皆驚,公子卻一笑置之,因為數量奇缺,故而市面上所謂的陸公子真跡幾乎炒得有價無市,其中十之□□為假。陸知恩深思其間蹊跷,商家利益當先,可真是坑苦了那些個真正熱愛的人。
“公子在這風口站了許久,腰背一定酸痛,也該休息了。”玉鈴忙撂下手中活計上前去輕輕揉捏公子腰背,陸知恩後背确實僵得難受,玉鈴侍候公子多年,按摩手法早就娴熟,經這一按倒還真是舒服很多。
“玉鈴莫忙,天色已晚快去照看你家小娘子吧,都是人家夫君的人,再耗在我這裏,明日我可又要受你家毓秀的臉色了呢。”
小夫妻恩愛之情呼之欲出,玉鈴方回來時正巧趕上公子病發不久,淳王忙于料理尤府新喪,王府節儉慣了下人不多,遇到急事府中人等更是個個難以□□。公子常常心口絞痛,于是他晚間便在修竹園多逗留些時候。不料陸知恩幾日後卻見平日活潑開朗的毓秀此時卻對自己愛搭不理,才恍然大悟過來,自己最近竟病的糊塗了。
玉鈴也想念那嬌憨的小娘子,得公子允許自然歡喜離去。毓秀剛有身孕一月餘,正是最需要丈夫在身邊陪伴的時候。玉鈴畢竟南方人心性溫柔細致,想到幾月後就要做父親,恨不得将那些身上的擔子卸幹淨日日陪伴着家人,有妻子孩子在側,守着如兄弟一般的公子,就這麽山山水水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因此一路有意掩了二人行跡,國舅爺吳念祖一路派人跟蹤竟是跟丢了他兩個,夫婦二人雖說路途千裏絲毫不減游山玩水的好興致,相關人等卻在國舅府上差點抹了脖子。
“先生這會子有空嗎?”
陸知恩略在窗下坐了一會複又提起筆來,落筆穩健有力,不一會兒一篇方正規矩的出師表便躍然紙上。雪白的袍子掩映着他更加蒼白的面色,知恩略閉了閉眼緩解疲乏,正想進內間躺一會兒,只見得窗邊他的小姑娘探出圓圓的腦袋一臉詢問。
“自是有空,外面天寒,郡主快些進來。”他招手示意如纓進屋內,小姑娘蹦蹦跳跳地進來,手臂搭着寬大狐裘,陸知恩俯下身子任她披在肩上,一陣溫暖襲來,陸知恩不由得撫了撫這上好的皮草衣裳。陸知恩下午方泡了藥浴,現下身上彌漫的清淡藥香正令如纓喜歡的緊。小姑娘嗅的沉醉,将那皮草用力攏到胸前給先生穿好,滿意地微笑。
“天色不早,郡主這會兒該在同知堂陪父母或是去小郡王那裏,卻到我這裏來了,知恩真的受寵若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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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猝然去世,母妃心情不好,父王正着急安慰母妃也無工夫理我,培兒天天像個老學究一樣搖頭晃腦只知道讀書,一點意思都沒有,鐘靈正和坪哥哥你侬我侬不便打擾。纓兒沒有個說話的,也只能來先生這裏啦。”
陸知恩細細撫摸那華貴狐裘上絲滑狐毛,面露驚喜之色道:“所以郡主就送來了這個?也太貴重了些。”
“父王新得了這件衣裳,想給先生又怕先生不喜歡,我就說先生穿着一定好看,好看的東西就一定喜歡,這樣看來還是我的眼光最毒。”如纓無意牽起先生冰冰涼涼的雙手暖着,她的先生天但凡一冷下來渾身便沒有一點熱乎氣,一分也離不了暖爐,練字時間長了更是這樣。陸知恩手指修長,手掌瘦弱但寬大,如纓小手一時覆不過來便四下揉搓着,嘴裏還時不時哈着熱氣。
“殿下新得的東西自然是好的,知恩哪有什麽不喜歡的道理。”
“纓兒不要這樣的答案,這樣說來不知先生是真的喜歡還是糊弄纓兒,我要先生真心的喜歡,一點虛情假意也不許有的那種喜歡。”
陸知恩眉眼溫柔的望向對面小姑娘,一眼似乎要望盡了山水。對啊,這麽可愛的女子,對你為什麽要用虛情假意。
“嗯...喜歡...”
你的先生是真心的喜歡啊,因為是你給的,萬事萬物先生都喜歡。
“先生喜歡就好。纓兒見這麽久以來先生為我王府費盡心力未得調養,身子都瘦的脫了形,所以想把好的都給您。先生莫要怪纓兒不懂事,我是實在心疼。”小姑娘說着說着兩行熱淚竟從眼眶裏流下來,陸知恩一瞬間手足無措,掏出帕子拭淨小姑娘面上淚花,卻不想她竟越哭越厲害了。
“不哭不哭,知恩有錯在先惹郡主生氣了,以後聽郡主的話,善自調養身子好不好?”陸知恩被小姑娘弄的心疼不已,當時就想要将這女孩攬入懷中,只怕身上根根畢現的肋骨硌疼了她,便還是作罷。
“先生喚我纓兒好嗎?他們都叫我郡主,我想先生在我心裏是不一樣的。”小姑娘擡頭眼神誠懇而明亮,如水的眼眸泛着屬于少女耀眼的光,陸知恩心中感動竟然不敢直視。
“嗯...纓兒...”陸知恩低聲叫着,心裏暗忖,一個大男人怎麽回事,竟然讓這小女孩弄的不知所措。
“先生聲音好聽,再叫一聲。”
“纓兒...”
“哎。”
小姑娘終于破涕為笑,水汪汪的眼睛正對上陸知恩的目光。如纓趁其不備,踮起腳尖在先生臉頰輕啄一口,馬上羞紅着臉跑走。陸知恩楞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只見他正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已經遠遠跑出園子去,他默默撫上猶帶女孩唇香的臉頰,心下一暖癡癡笑了好久。
我的小姑娘啊,我該如何疼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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