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歸去來
二月春風似剪刀,王府已經到了萬物複蘇的季節。如纓已經開始添置春衣,看着今年宮裏賞下來的料子上佳便也拉着阿蠻新做一件。宮中新賞的絲綢擺了一桌,鐘靈帶着手下侍女逐件給自家郡主過目。十幾歲的女孩子最是愛美,阿蠻第一次見這麽多好看的布料挑的眼睛都要花,然而總不如那皮膚白皙的小郡主穿什麽都好看,于是傷心地嘟嘴坐在那裏。如纓小女孩細心觀察,只挑了塊水綠色湖綢面料往她身上一比,竟意外的賞心悅目。
“阿蠻姐姐與先生一樣呢,穿天青湖綠這類顏色最是好看。”小姑娘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阿蠻站在對面,覺得正如初春裏和煦的陽光一霎那照亮了人心。師徒一派,小姑娘與她的先生,真是越發相似了。
皇帝疼愛太子,禁足半年多氣性早消,心下不忍也就撤了旨意。太子方得自由得見外面天空,便立在東宮外玉階上深呼吸了口新鮮空氣。正是散朝時分,衆臣子或獨自或結伴離開宮闱,錢聲亭走在最後,因此誰也未見到這位多年掌權的中書宰相竟調轉方向直奔東宮而去,倒是讓東宮那位吃了一驚。
“錢相國真是膽量夠大啊,旨意還未傳過來便私自過來見孤,也不怕朝野上下嚼我東宮的舌頭。”太子斟上一杯清茶遞與錢聲亭,這邊年過半百已有灰發的相國恭敬接過。
太子雖禁足大半年,但吃穿用度一應俱全比起平時還略有添項,各地上貢的茶葉更是供應不絕。錢聲亭輕呷杯中俗人難得一飲的上好茶水,慢言道:“朝中誰人不知太子複回朝堂是早晚之事,陛下雖一時糊塗卻重骨肉感情,也是殿下洪福齊天。”
“孤這東宮之位,還不是老四說動就能動得。豈不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山九仞豈一日之功。只可惜了玉鈴這枚棋子,舅舅那邊竟然失了這一有力人物,日後再想要動那山莊公子莫不是難于上青天。”
“玉鈴真是可惜了,經此一事淳王那邊必加強了陸知恩身邊防衛,如今他妻子身懷六甲,正養在王府內,應當還有兩三月便要臨盆,可憐這孩子竟成了遺腹子。”
“孤所擔心的正在此處,須知斬草必除根,如此冤冤相報,殊不知十年之後又是何光景。留下這女人和孩子,終究是隐患,相國大人可要留心。”劉炯說着話鋒愈加陰狠,左手撫上右手扳指,太子早年有意學習他父皇這一動作,時間久了變成無意間的習慣,然而這情态一時令這兩朝元老錢聲亭也覺得面目可憎。
“殿下親自囑咐的事情,微臣必定盡力而為,太子殿下且看他日成果,便知老臣之心。”錢聲亭雖心下不忍,但既然輔佐如此君王,便是千難萬險也必一力扶持。淳王有意扶持新貴打壓世族,而太子一直不與世族大家争利,為了錢氏滿門也須将這天下大勢看的清楚明白。
不幾日,錢府便在日常毓秀所服安胎藥材中做下手腳,卻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錢成爵醉意朦胧不意透露出關鍵字眼,冰雪聰明的秦碧雲便通透了個中細節。僅僅不出三日,消息便通過五音坊傳入陸知恩耳中,如纓小姑娘得知具體事由,本欲趕了那煎藥侍女出府,轉念一想露出馬腳更加不妥,便尋了個由頭放那女孩去做了粗使丫頭,卻有意掩蓋真相将消息嚴密封鎖。這樣一來便是他目力千裏也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毓秀便在這樣疏而不漏的保護中安定下來,且平安保住這可憐的孩子。
阿蠻自在修竹園住下便一心研究食補之法。清明斷雪,谷雨斷霜,天氣漸暖加之藥膳輔助,陸知恩身體也漸漸有了起色,已經能在園子裏緩緩走上幾圈。阿蠻見到公子面貌健康圓潤自是開心,便央了他講些書中故事來聽。
陸知恩雖說平日沉默寡言,無奈是個天生的說書先生,講書自成體系方法,聲音又細膩溫柔,于是阿蠻一邊按摩他雙腿一邊聽得癡迷。這日講到竹林七賢之一的王戎夫婦卿卿我我恩愛有加,仍有些蒼白病态的綠衣青年望着她小女兒神情微笑,不料被茶水嗆到,遂俯下身子低低咳起來。
阿蠻緊張得不知其所以然,只急得淚眼婆娑,輕輕拍打着他後背說:“公子這些日子已經大好,怎的又咳起來了?”
“阿蠻不急,我這只是被嗆到,并不是什麽病症。阿蠻做飯好吃令人食指大動,我都胖了好些。”陸知恩好言安慰姑娘,卻正對上姑娘家清靈的眸子,一時二人都收回目光,姑娘更是羞紅了雙頰。
二人正低頭無言,如纓風風火火自那邊過來,滿臉是汗焦急道:“毓秀早産,穩婆那邊已經招架不住,求姐姐往漱芳閣瞧上一眼才好。先生這裏也離不得人,我這會子将姐姐支開可是真心對不住了。”
“事出緊急,阿蠻快些過去照顧吧,我這裏也有人在,大可無礙。”毓秀自丈夫去後心情低落,随着月份漸大身子也一直由阿蠻精心侍候着,陸知恩見阿蠻着急出去又不放心自己正不知如何是好,遂開口讓她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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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纓随阿蠻一起快步朝漱芳閣去,王妃尤采蘩已在産房外間來回踱步,鐘靈毓秀一母孿生姐妹心意相通,妹妹在房內疼得天昏地暗姐姐也心慌不已。自陸知恩險些遇刺後,淳王早料到東宮絕不會善罷甘休,更是着重加強了他和毓秀身邊守衛,如此天網恢恢依舊出過多次險況,眼看這個孩子就将不保。王府幾個月心血希望善始善終,而今一切希望都壓在阿蠻身上。
阿蠻淨了手踱步至血氣沖天的産房內,略看了産婦狀況才知胎位不正。女人生産一直是過鬼門關的事情,阿蠻在山上見識過多次生産兇險,已經見慣生死,這時只吩咐下備足熱水剪刀,又安慰毓秀放松心神,自己雖隐隐不安也須不慌不忙。不久但聽得一聲嬰兒啼哭,一個白淨粉嫩的男嬰終于順利降生,而他的母親已經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下身血流不止,阿蠻用力救治已經回天乏術。
鐘靈覺得不妙慌張推門進來,握上妹妹的雙手,而她的手掌已經漸漸失了溫度。毓秀嘴角扯出一個費力的微笑,玉鈴的音容笑貌一時浮現在幻覺中。玉鈴哥哥你已經去了那樣久了,毓秀又怎能有心獨活。
“妹妹有了孩子,又是何苦來哉?”
“我夫婦二人負盡先生重恩,是該當下地獄的。姐姐懂得毓秀烈性,玉鈴去了将我的心早生生撕碎,只是可憐了這孩子。”阿蠻用錦緞裹好孩子身體放置在母親身邊,粉雕玉琢的寶貝卻不再啼哭只是甜甜地睡着,毓秀撫摸着這新生小兒已經無語凝噎。
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毓秀和玉鈴如此恩愛的一對神仙眷侶,天意弄人還是各自分散,如今卻是要做那地下的連理枝去了。阿蠻內心大恸,醫者父母心依舊拗不過一個情字。
“阿蠻姐姐在先生那裏說的上話,還望先生為這孩子起個名字,”毓秀已經是回光返照,用力坐起了身子道,“孩子便從此托付給二位了,姐姐們前路漫漫莫不可學了毓秀。”
孩子睡的香甜忽然□□一聲,阿蠻忙将那如玉一樣的小娃娃抱在懷裏舍不得放開。在醫館時只做過他人協助,這是她親手接生的第一個孩子,自是親近得不得了。鐘靈也哭着用力點頭,毓秀望着這番情景阖上雙目放心而去。
那年嘉陵江邊降下十年不遇的大雪,大雪壓塌了育嬰堂本就不怎麽結實的屋頂,多少夥伴都死在那間屋子裏。四歲的鐘靈拉着妹妹滿臉血痕地逃了出來,幸而路遇好心人賞她姐妹兩個一口吃食。輾轉數年姐妹倆憑着些姿色入宮浣衣,其時的皇後穆氏見二人機靈能幹便調了她們進自己宮中,再後來成為襄陽郡主貼身丫鬟,又随郡主出宮入王府,皇家隆恩下姐妹二人有幸從未分開。鐘靈一時覺得肝膽俱裂,嘔出一口黑血來,阿蠻帶着滿面淚痕忙上前扶住她身體。
“毓秀已去,妹妹一定堅強。”
陸知恩聽說這邊的事情,執意起身行至案前,顫抖着寫下二字遣人送去漱芳閣,自己靠在太師椅上突感一陣陣的眩暈。阿蠻展開那方浸滿墨色的絲帛給鐘靈看,公子病況方好,筆力略顯不足但堅定有力。
毓秀你聽見了嗎,先生給你的孩子起名字了,□□晖。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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