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月華清
老皇帝劉深自那日晚間同吳氏說過那些話之後,便再也不曾開口言語,只硬撐着精神等待四子劉煥歸來。自長子璠王以下四子,都是自戰亂年間歷經苦難的孝子賢孫,卻被自己的父親一手造成今日結局。劉深一生用盡帝王心術,臨終時分卻也折在了對幾個子女的想念上。
然而瀕死的帝王此時卻是萬事不得控制,只能成為他人的提線木偶。不出所料,相關消息并未傳至西北,東宮卻早已整兵待發。禦林軍中上下大多出身原北府軍,劉坪作為先帝嫡孫雖無經天緯地之大才,卻人品高凡卓異足以令萬衆欽佩。先帝前有囑托後有诏書,劉坪岳巒因此也是整頓軍隊等待時機反戈一擊,更是私下裏派了最擅隐形的馮嘉前往西北送信,希望能将淳親王迎歸京城繼承大業。
天不遂人願,随着馮嘉的千裏奔馳,未料到京城已經是變了天色。景運十七年七月初五,在床榻前妻妾子女的一片哀戚聲中,病危的皇帝劉深對外宣稱未曾來得及立下遺诏,便含恨而終于養心齋寝殿內。大行皇帝升遐,停靈七日接受皇親國戚及列位臣工吊唁,天地有靈降下征兆,一月餘連綿陰雨後,也是連續幾天異常陰冷。
“大行皇帝已崩逝多日,我等衆臣當迎太子殿下承繼大位,還望殿下擯棄悲痛,早日迎接玺绶,送先帝之靈入土為安。”
太子一黨衆臣自是願見今日局面,于是趁事情未有變數抓緊催促主君上位。當時便有人輕嗤一聲,雖然劉炯已經多年穩坐東宮之位,然而先帝在世時東宮德行有虧倒行逆施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皇帝口頭上不說,明裏暗裏卻是提防着這個兒子及其身後勢力雄厚的母家吳氏,斥責東宮也已經并非一次兩次。況吳氏早已做大威脅皇權,若是這樣一個皇帝即位必成傀儡,下到各家富貴榮華上到大陳未來國運,皆是不可預知。
“先帝崩逝之前未曾留下遺诏,一切事情未定,于大人這話卻是說得太早了。”
“衛大人這話從何說來?大人與我等同朝為官卻做如此言論,先帝面前未免有大不敬之嫌了。”
“自周天子以來嫡庶便決定天家子女地位尊卑,先帝尚有嫡子在世,太子殿下非嫡非長,平心而論可并非新君可靠人選。”
“□□皇帝立先帝為君時,嫡長子居心叵測,先帝一腔治國之才終于得□□皇帝賞識。因此我朝早有先例,立君當立賢。淳王倒是嫡子,然無德早已被貶谪至西北,太子殿下德才兼備,二位相較明眼人皆知何去何從。列位同僚你們且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番唇槍舌戰過後,在場衆臣大多點頭以示同意,也有人将目光斜斜望向劉坪。劉坪自覺身份已是尴尬,許多話一旦出口容易引火燒身,反而因小失大。太子劉炯也将話鋒轉向這個英武潇灑的侄子道:“坪兒性子耿直但講無妨,在場之人除了你,便沒有其他人更有權利說話了。”
劉坪雖與這個二叔并無感情可言,卻出于禮貌尊卑躬身一拜道:“王叔素知劉坪性格直爽有話直說,我下面要說的話,得罪王叔之處還望見諒。”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得罪不得罪?”
“我大陳自立國以來兩代君王皆以民為根本,才開創慶熙景運兩代盛世不衰。王叔應當看到了,萬民得天地眷顧,以土地糧食自給自足,因此國家才能更加繁榮昌盛。”
“坪兒說的不錯,是這個道理不假,後世之君當繼承先賢遺志,不辜負萬民期望。”
“王叔此言非虛,而王叔前有縱容手下貪贓枉法,後有為害忠臣賢士之舉,侄兒這樣說完全是心裏話,不敬長輩是我的錯處,但問王叔一句良心可安?”
太子劉炯聞言再沉不住氣,拔劍便抵上劉坪脖頸,劉坪說完一腔肺腑之言,只閉目等待死亡而毫無懼色。皇族子弟之間劍拔弩張,滿場被吓得噤聲不語,只聽到劉炯憤而怒聲相斥:“坪兒如今說話越發沒了輕重,孤念你年少失怙不願與你計較,便是縱容了你這驕奢之氣是麽?”
Advertisement
“誰身上有驕奢之氣,自己心中清楚。小侄早已視死如歸,王叔為何不落下劍勢?莫不是怕我這憤慨的血髒了您這華貴寶劍?”
“劉坪,你私下裏在做什麽不要以為我不知,私自整頓禦林軍意圖謀反,抗旨迎接罪人劉煥回京,任何一條大罪皆足以讓你五馬分屍。”太子對視着劉坪目光低聲說話,東宮之位自年輕做到鬓角白發早就等不及。
“彼此彼此,殿下又何嘗不是私自調兵以圖後事?各自為政,何必分個高下?”
太子劉炯氣憤之狀已至極點,回頭轉了劍勢劈向一側旗杆,劍氣逼人勢如破竹,木制旗杆應聲而斷:“我乃大行皇帝親封儲君,先帝已逝儲君當立,列位臣工誰再有異議,結局有如此杆。”
“恭賀新皇登基,陛下萬歲...”
在場衆臣見形勢已經無可轉寰遂跪地叩拜新君,唯有劉坪堅持不跪。吳氏姐弟見大事已成,遠遠相望會心一笑默不作聲。吳念祖暗暗想着原來劉氏皇族平日團結一心,此時也是輕易便能瓦解,劉家的子孫,無論是哪一個,錦衣玉食習慣了,終究還是太過單純了些。
“至于坪兒,先帝在時曾讓你閉門思過,孤不日便要登基,念及骨肉親情不願做太絕的事情,你便繼續閉門思過去吧,至于禦林軍,自有人掌管。”
馮嘉到達西北時已是七日之後,一路風塵颠簸又躲避追殺,他将消息遞到淳王劉煥處時已經是傷痕累累衣衫褴褛。劉培外出遠遠相迎,見之這番形狀想要接其回去安頓下來,馮嘉婉言謝絕只淚眼汪汪地看着這孤獨落寞的父子兩個,然後自衣襟中默默掏出了先帝遺诏。劉煥未曾料到當初離京時還是龍馬精神的父皇,如今卻也抛下他兄弟幾人撒手而去。劉煥雙手顫抖着接過遺诏,念及父皇舐犢情深不覺潸然淚下,但見那诏書上工整字體赫然可見:
朕以菲德,取堯舜之訓,承繼皇考之基業,凡十七年餘兢兢業業,朝乾夕惕,銳意治平,與民休息。然年歲已高,身體抱恙,今乃複觸夙傷,衄血陡發,憑幾彌留,殆不能起,有負先考顧托之命。
若夫死生嘗理,人所不免,修短随化,終期于盡,惟在繼統得人,宗社生民有賴,全歸順受,朕何憾焉。皇長子劉炳胸襟坦蕩,高山景行,然英年早逝,不勝涕泣;皇四子劉煥,聰明夙着,仁孝性成,爰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丕紹倫序,應即皇帝位。勉修令德,親賢納規,講學勤政,寬恤民生,嚴修邊備,勿過毀傷,內外大小文武諸臣,皆應協心輔佐,恪遵典則,保固皇圖。
喪禮依舊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毋禁民間音樂嫁娶,宗室親郡王藩屏為重,不得離開封域。各處總督鎮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許擅離職守,各止于本處朝夕哭臨三日,進香差官代行。衛所府州縣官土官,俱免進香。兄弟大倫,幸社稷只有主;君臣至義,期夾輔以為忠。尚體至懷,用承末命。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劉煥接過遺诏一時不知所措,當年璠王德行高尚本是內定太子人選,其猝然去世始終是父皇心中隐痛,父皇面上對自己疾言厲色,實則是保護自己遠離了朝堂是非。
父皇苦心有如山海,可昭日月。
“殿下一定留好這份遺诏,朝堂匾額之後還有一份同樣的以确定真實性,若事情如我們所願,還望殿下速速回京繼承大統。”
“馮将軍不知,京城早就不是你我所能掌控,”劉煥離開京城已久,銳氣也便減損了許多慢言道,“太子已在吳氏一門及蒙古汗王那邊的助力之下順利即位,雖說并非名正言順,若是他能如父皇那般維護大陳百年太平基業,我再折騰這一通又是情何以堪?到時即便獲得這個位子,又有多大意義?”
“殿下此言差矣,”只聽得內室中緩緩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陸知恩早聽到外面動靜,便掙紮着下床走出來,馮嘉從未見過陸知恩卻依舊被這人氣度折服,遂揖手為禮,“太子行事做派殿下看得清清楚楚,恐怕并非明君所該為。望殿下順應天意,早日回京繼位才是。”
“事情塵埃落定,卻是讓我如何扭轉乾坤?我劉煥必不會做勞民傷財之事。”
“京中有郡王坐鎮不會出亂子,至于蒙古那邊...知恩跑一趟好了,殿下一切安心,知恩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殿下只一切向前,莫瞻前顧後。”
陸知恩輕輕咳着開口,聲音還有些嘶啞卻心比金堅。他淺淺一笑,這一生與他的小姑娘藕斷絲連,終究還是分不開了。
景運十七年秋,劉炯即位為大陳第三代帝君,改元鹹寧,同日大行皇帝出殡,廟號太宗,合葬已逝四十餘年的孝賢皇後戴氏。
然而争鬥,永遠都不會結束。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