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子夜歌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太白的一首《關山月》在軍中響起之時,劉坪坐在赤雲城頭大石之上,注視着北境繁星點點的廣闊天際飲下一口烈酒,淚水也因為仰望而重新流進眼廓中來。以前駐守赤雲城同衆兄弟的酒醉疏狂似乎還是昨日的事情,如今歲月變遷,各位兄弟無論生死大多離散各處,便滿目皆是物是人非。
日前皇帝劉煥雖帶兵前來随時準備應戰,卻也大多是想要以□□威武之師作為震懾,随後另派遣一路人馬前往蒙古王庭作出交涉,否則便是刀兵相向。不料使節被扣,以此為□□,本已向好的形勢驟變,大戰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俞婉去後,平日精神煥發的平州親王靖邊将軍劉坪,墨發間已經多添花白。靖邊将軍府也曾門庭若市觥籌交錯,也曾因失卻打理衰草連天,而皇叔即位後經過重新修葺推倒了一些建築,現在已經成為新北府軍的操練場所在。那座盛極一時的府邸,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它的主母歸來,便成為了歷史。
中年将軍搖頭不語,年輕時多年南征北戰,不覺間成了資歷極深的軍中老人,然老夫聊發少年狂,日日枕戈待旦志枭逆虜,便是自認還有千騎卷平岡的勇氣。
“施主望着這天邊明月,可是有心事需要貧僧開解?”說話之人手撚檀木珠串長身玉立于風中,雙手合十深鞠一躬,因時間緊迫千裏奔襲,他身上僧袍已經破舊不堪,眼底卻流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
“岳巒大哥...”劉坪聽得話音猛的一驚,驚喜望向來人。即使年紀漸大,然而天性使然,劉坪還是軍中兵将沉不住氣的性格。
“我早就是遠離塵世之人,俗家姓名早已不在,殿下還是喚我弘明便罷。”
“是劉坪唐突了,弘明師父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這些年一切可好?”劉坪目中失望神色一閃而過,細想之後才恍然大悟實在是自己的不是。然而同方才心境相呼應,只得默默一聲嘆息罷了。
多年不見軍中兄弟,岳巒縱有一腔思念也化作煙雲往事,說出的話也是更加清心寡欲:“托陛下齊天鴻福,九華山上衣食供應一切無缺,僧衆皆是好的,殿下無需為我等生計憂心。”
“那樣便好,九華山本是佛門禪宗清淨地,然而今時今日局勢動蕩不安,終究擾了師父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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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慈悲為懷,弘明眼見當年把酒言歡的軍中兄弟如今卻形同陌路,也不禁輕嘆一句世事一場大夢。心傷難愈,劉坪額發之間故意遮掩卻不經意飄出的斑白映入眼簾。他在京中的喪妻之痛還未平息,卻不得不收斂悲傷來這荒涼的故地,千百般苦處在家國大義面前,只能往肚子裏咽。
弘明自從出家為僧之後,雖不問世事潛心修佛,然而畢竟曾是北府軍中一員,總歸不能真正靜心清修,總是挂念京中情況及北境局勢,雖足不出戶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得朝廷幾乎是傾巢而動,更是在寺院大殿中磕破了前額,才求得住持讓他帶五百武僧下山協助,于是淡然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佛家弟子抗擊侵略之義舉古而有之,國家有難民族面臨分裂,我等自當拼盡全力,協助朝廷保境安民同樣也是清修。”
“如此,弘明師父不怕破戒?若是破壞佛門一定之規,便實在不是我等願見。”
“六祖慧能曾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濟公和尚從未受清規戒律約束酒肉穿腸過,尚且行善積德除暴安良成為一代得道高僧。世間從來儒道釋三者不分家,但凡佛法在心,處處可以普渡衆生。”
多年默契已成習慣,劉坪與弘明相視一笑已了然于心,時局動蕩,銀甲□□,仿佛依舊是十四歲少年臨危受命傲視群雄的當年勇,于獵獵寒風中,甲光向日金鱗開。
初秋季節牛馬肥壯,必勒格一心南下,縱使王庭內部主和派屢次相勸依舊是徒勞無功。承平六年七八月之交,蒙古王庭南下集結軍隊整裝待發,正式向南朝遞交戰書。皇帝坐鎮赤雲城後方供應軍需,西路靖邊将軍劉坪乃正面作戰的骁勇戰将,親率十餘萬大軍繞過陰山南坡,已是早先到達草原紮下營寨。禦林軍原統領窦華章擅用兵法隐藏行軍軌跡,多年後重回軍中依舊不減當年,于是帶一路軍士自東路悄悄挺進草原腹地,關鍵時刻以備不時之需,同時亦是皇帝忌憚劉坪一方聲勢浩大打草驚蛇的防備之策。
時節入秋氣候漸冷,山莊之前受朝廷委派曾走過一趟草原,名義上是通商往來實則勘察情況,蕭錦權便派姜羽夫婦下山協助陸知恩成事。碧雲母子留守陸府看家,姜羽随陸知恩北上這邊蠻荒之地。事出緊急并不能給人太多喘息之機,二人便加入了劉坪一起行軍的隊伍中。
蒙古軍士擅長利用自己對地形的熟悉作狡兔三窟的迂回戰術,三人此刻在軍師帳內正指着行軍地圖商讨作戰方案,力求一擊即中。兵營位于兩山之間易守難攻,陸知恩本來就水土不服偶感風寒,說話時語速急切亦是夾帶着時不時的咳嗽,卻對山川地形了如指掌,因此分析句句切中要害,同之前往蒙古去過一次的姜羽共同剖析形勢,竟将本來不利于南朝軍士的地形劣勢轉了個彎。
“我軍如今算是先發制人,雖遠道而來卻提前占據下天時地利,下一步便可主動出擊,殺殺他們的銳氣。”劉坪聽得兄長一言信心滿滿拍案而起,全然一副躍躍欲試的急切姿态。
“坪弟還是心急了,此時我方兵強馬壯不錯,但敵方同樣也是如此。越是這個時候越不可不可急功冒進,殊不知兵不厭詐。”
“方才兩位大哥一番山川地理分析很是有道理,這話卻是如何說?”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我想知恩言下之意,應該是說以逸待勞。”姜羽說話時并不擡起頭注視二人,卻是胸有成竹自成丘壑。
“姜大哥說的沒錯,蒙古既然能主動向我朝下戰書,想必此時正勢如破竹,見我等兵疲意阻遠道而來乏累不堪,他們便會更加輕敵,”陸知恩不緊不慢地為二位斟茶,“我方待敵而敵方趨戰,何不等待時機成熟再有所行動?”
劉坪直爽性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大哥應知現下軍隊駐紮在山谷之間,蒙古軍隊正好是居高臨下,我方若不主動出擊,難不成甘心做他人俎上魚肉?”
“這話便是錯了,我在蒙古那一年雖然一直在養病,但必勒格這人我看的透徹,雖是草原英雄也是一意孤行慣了的人。大軍今時駐紮在此地,為來日化被動為主動做好萬全準備,也是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陸知恩雖無需上陣殺敵,在軍中也一改平日裝束,換上一身窄袖勁裝。他勉力直起身子高談闊論,因身材高挑也頓顯英姿飒爽。這人一番言論仿佛躍馬揚鞭的将軍一般,令多年征戰沙場的劉坪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劉坪望着他眼中深意盡現,他近年來身體愈發不好,自皇叔登基之後,大哥終于卸下重擔,接踵而至的一場場病痛幾乎摧毀了他的身體,然而年歲給予他的依舊是一顆赤子初心。加之對早年淳王府中眼見纓兒同他情深意重卻天各一方,凝望久了,一向感性的劉坪心中升騰起來的,不知是敬佩還是疼惜。
“大哥雖不曾參與作戰,卻能有如此見地實在難得。之前朝堂上有人說陸國公身體弱不宜随軍北上,皇叔執意之舉還真是對了。”
人世間凡天地男兒無不有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堅定心志,只是受困于羸弱的身體而壯志難酬。陸知恩看得淡了也便莞爾一笑:“我也只是紙上談兵,幸得陛下青眼相加,說這麽多還是免不了班門弄斧之嫌。”
陸知恩說話間坐下來,因為膝上痛楚難忍便靠着軟墊閉目小憩,睫毛垂下在臉上形成一道陰影,顯得他蠟黃的臉色更是慘白。姜羽見狀一眼會意也不便久留,便欲攜靖邊将軍告辭而去:
“這邊空氣幹燥寒冷不比赤雲城,知恩後面還要多作籌劃,還是躺一躺養精蓄銳才是,我和将軍便不多打擾了。”
聽得師兄一番懇切言辭,陸知恩身體實在不能支撐,也不便留二人在帳內多作逗留,于是便微笑着看他們離去,一時敏感的心思又浮了上來。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山莊公子離鄉背井十餘年,如今年紀臨近不惑,身體的頹敗已呈不可挽回之勢。這場仗他有十足十的把握取勝,我陸知恩的生命已是屈指可數,而你們,都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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