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清商怨
初雪之後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北境的天氣凍得人頻頻跳腳,預示又是一個漫長的凜冬将至。丈夫在大營裏同各位将軍商讨下一步作戰方略,如纓不曉得軍中事務,只是一身火紅地立在雪中,宛如當年修竹園裏冬日臘梅。寒冬将至,她用力搓了搓手掌,呼出的水汽在半空中結成水霧緩緩而落。
長安城冬季下起雪來已經是冷得難以忍受何況北境,先生的身子又是一季難熬。先生自年輕身體就弱于常人許多,年年冬季心疾都要發作,但即使病得起不了身同她說話的語氣依舊是低沉溫柔的,每每念及此處,連綿不斷的心酸都壓得她喘不上氣。
“我的丫頭又在想念故人了?”必勒格自身後緩緩行至她身側,他的小丫頭本是思緒萬千,也便收回目光來注視着身邊自己的丈夫,笑意融融可化冰雪。
“誠如大汗所說,纓兒不想扯謊。”
這個給了她十幾年幸福生活的丈夫,明明知道她心裏的念想卻彼此心照不宣。這些年陪同他一力推行漢化政策,眼見他從容應對四方反對聲浪,性子也變得越來越穩重。如纓小姑娘心領神會他對自己百般的好,只是撫着他眼角越來越深的皺紋一臉心疼,卻被那人将手掌一把捉住放在手心裏暖着。
“我同你父皇早就是有此一戰,到底還是苦了我的丫頭,”必勒格一席話說得蜻蜓點水卻擲地有聲,“如果丫頭真的想念南朝的親人朋友,就回去吧,他們也都想你了。”
“你呀你真真是吃的無名醋,父皇年紀漸大先生一直病着,纓兒只要知道他們身體康泰和樂安寧,便是極好的。大汗公務纏身繁忙的緊,可纓兒都自王庭過來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心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丫頭對我總是最好不過,”必勒格用力呵出熱氣溫暖着她冰冰涼涼的手指,小童一般的着急忙慌有如當年,又邊伸出手探上她額頭邊開口唠叨個不停,“丫頭這手怎麽還沒暖和過來?這時節氣候如同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可是身子不爽快了?我去請大夫過來看看...”
婚配多年年齡漸長之後,尋常人家夫妻之間激情早就褪去,從而轉換為親人之間的幫襯愛護,而她的丈夫總覺得虧欠了自己許多一般,仍然不改初心一往情深,連後來新納在王庭中的幾個姬妾都很少碰。小纓兒将身側人緩緩拽回來道:“怎的大汗也開始學我一般唠叨起來?”
“丫頭前幾次腰上痛得都快直不起來了還是忍着不說,讓我簡直心疼得要死要活,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以後?大汗都這麽心疼我了還要趕我走,若是纓兒來日真的離開你身邊,又何談什麽以後呢?大汗一根死腦筋不會轉彎,可又要讓我恥笑一番了。”如纓冰涼手指戳着他的額頭嗔怪不止,身子更加不由得鑽進他廣闊的胸膛裏去,自己明明也并不是瘦弱嬌小的身量,而在他巍峨高山一樣的身軀之內,還是多了一些小鳥依人的況味。只奈何當年生育吉達吉雅時受涼落下了些身體的虧欠,這些年來雖然一直用着補藥,二人卻再也不曾有孩子呱呱墜地的歡樂。
“不趕不趕,丫頭可不要再笑話我了。說到以後,丫頭可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必勒格發間飄出的幾縷花白頭發随風起舞,想到幾天前在陸知恩帳中說過的話千頭萬緒一齊湧上來,遂注目遠處冰寒世界開口。
“纓兒早就想好了,此心安處即吾鄉,大汗在何處,纓兒的家就在何處。”
“那為了我們的以後,丫頭随我進帳中去不要凍着,調養好身體給我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等我們老了走不動路了,就看着他們建功立業澤被萬民,像你當年嫁過來時抱定的思慮一樣好不好?”
“我答應你。”
滴水成冰,必勒格張開羊絨披風的大擺将他的小妻子包裹在裏面隔斷風雪,又取了自己一縷頭發交到她手中道:“漢人稱男女合卺結發才是真正的夫妻,我也入鄉随俗一下,給丫頭補上當年未做的事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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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纓心下萬分感動,于是伸手接過他的頭發,也拆開自己的發辮揪下一绺纏繞在一起,用紅繩縛着放置在手心中,如同珍寶。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北境戰事膠着,寒冬難挨,陸知恩心疾發作以後幾天昏睡着起不了身,頭些年呼吸困難時只要有人從旁協助他順氣很快便能緩過來,而這次何時了硬生生揉了近半個時辰胸口,他才終于有了進的氣息。幾天不到的工夫,這身子瘦得皮包骨頭一般,即使輕易移動一下身子,關節都是蝕骨之痛。
山莊莊主蕭錦權近日以來摔到了腰,近百歲的老人即使再衣食無缺,摔一下也是致命的,因此最近亦是卧床不起。怕陸知恩聽到消息病勢再有所加重,姜羽只得報喜不報憂,可是師父過來這邊的信件之中滿紙皆是人生無常的慨嘆,不由得使人心驚膽戰。
正是百爪撓心的時候,姜羽忽見大營一側有一白發老人騎着老馬不慌不忙地過來,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地迎上去。老人自年輕便是頑童姿态,湊近姜羽身邊一臉慈祥的微笑,老瘦的馬匹鼻孔中也是粗粗吐着熱氣。
“宇文先生來得真是及時,山莊消息剛到,知恩身子才剛有起色,我還不知怎麽跟他說師父那邊的事情。”
“羽兒你可要穩住心神,勿讓知恩見了再着急,”宇文翊握住說話人雙手讓他踏實下來,“知恩是聰明的孩子,山莊的事情你即使不言他也該猜了個大差不差,你只管幫靖邊将軍管理軍中事務,便是好的。”
宇文翊不遠千裏帶蕭錦權的口信過來,掀開帳子進去時便見陸知恩側身斜倚在榻上,雖然面無人色精神頭卻是好了許多,陸知恩舊疾發作後不能平躺,仰卧太久背部僵硬疼痛也只能保持這樣別扭的姿勢,多層錦被包裹下的整個人更加瘦骨嶙峋。他自知自己沒有力氣起身行禮,也只是費力向來人咧出一個微笑,聲音都是嘶啞的:
“宇文伯伯這麽遠過來...實在辛苦...咳咳...時了快看茶...”
整個南安山莊除了蕭錦權和宇文翊,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陸知恩的真實身份。老人幾乎見證了陸知恩從小到大走過的坎坷人生,早年略學過一點三腳貓功夫的醫道,見到此情此景只上前去握住他脈門。脈象弱得幾乎摸不出來,這個孩子多年來已經心力交瘁,本來已經可以好生調養又突然操心費力,這情形即便常人也是受不了的,更何況是他,因此這飄搖的身體早就已經是不可挽回的頹勢,除了用着藥多捱幾天,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何時了知道他二人定是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體己話要說,便是斟上茶水告辭而去,順便帶走了帳子周圍一應侍從甲兵。
“孩子你本來這幾年身子就沒有好的時候,何苦大老遠跑這一趟過來,這邊缺衣少食的光景,可是要讓人擔着多大心。”
“伯伯不要生氣,再氣可是要多幾條皺紋了,”那人心口絞痛,說話費力幾分,卻還是一番調笑的語氣,“舅舅摔得厲害嗎?我作為小輩本該跟在舅舅身邊盡孝的,只是遠在這邊想過去卻是不能如願以償。”
“原來你都知道了,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這家夥,你舅舅畢竟年紀大了好得慢一些,倒也沒有什麽大事。過慧易傷,知恩你就不能裝裝糊塗?也給我點面子好吧。”
“知恩何時不給伯伯面子了?我可是您教導出來的好徒兒呢。卻說伯伯這三日不能離口的煙袋怎麽不随身帶着,可是戒了?”
老人家聽他所說這一席話,想起幾十年風風雨雨患難與共的老妻,不由笑道:“戒了戒了,再不戒掉你伯母可快要叨叨死我了。她還說着十幾年不見要随我一同來看你呢,家裏那麽多孩子,她也不過嘴上說說,哪裏放得下那些大的小的。”
“戒了最好,伯母也算是放心了許多,要知道煙這東西百害無一利,時間長了傷的是自己身體,得不償失。”
“你也是一樣的,我看等仗打完了,知恩且回山莊好好歇着去。山上溫泉對你的身子最是有益,到時候尋個好姑娘在你身邊,我們這些老家夥也便放心了。”
“好,我便聽伯伯的,等我這邊手頭的事情忙完就回山莊去。我這個朝不保夕的樣子,又怎會有什麽姑娘肯跟我呢?”
“可能伯伯不會安慰人,但知恩不要這樣想,山莊的姑娘們,個個都在等你回去呢。”
是麽?陸知恩側身時間太長腰上不舒服痛哼一聲,宇文翊見狀忙扶着他翻過身去躺着,他按着胸口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十幾年滄海桑田人事變遷,戀戀不舍有過,相濡以沫亦有過,那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子,不覺間已經耗盡了自己一生的愛戀。
世間的女兒啊都是水做的靈魂,皆是需要人珍惜的,而這個人,不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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