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兩個女人的戰争(2)

更新時間:2016-10-25 17:00:03 字數:5954

用過膳後,似錦猜想府裏大概也沒什麽事是她插得上手的,便幹脆帶着梅蘭和春月到行正軒,才和江麗瑤聊上幾句,剛要問問袍子該怎麽制作時,有個眼生的丫鬟便跑到行正軒來了。

“李娘子,洪嬷嬷要你馬上去扶桑院。”丫鬟氣喘籲籲地說着。

似錦脫口問:“發生什麽事了?”要是沒什麽大事怎會要丫鬟這般緊急傳話。

“我一時也說不清,李娘子去了就知道。”

“小姐,那我過去一下便回來。”

“把梅蘭和春月帶上吧。”江麗瑤忖了下道。

“不用了,我去去就來。”話落,似錦便跟着那名丫鬟去了扶桑院。

踏進扶桑院的花廳裏,似錦才發現狀況不太妙。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府裏幾個有分量的嬷嬷站在右側,幾個眼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左側,就連吳大管事都到場了,一個個臉色陰沉。

“太夫人。”似錦恭敬地福了福身,再轉向柳氏行禮。“老夫人”

“似錦,洪嬷嬷說前幾日你提起府裏的丫鬟沒有換新衫?”羅氏沉聲問着。

似錦眉眼不動,緩緩地垂下眼道:“是,我心想入冬了,可府裏的丫鬟卻沒有新衫新襖可穿,許多粗使丫鬟和婆子穿的全都是舊衫,有些連件象樣的襖子都沒有,所以才會提起這事。”

原來是要提這事,那麽……是準備跟老夫人開戰了?還把人全都找來,應是要給老夫人難堪的吧。

只是……到底有沒有把握啊?似錦瞧着老夫人那看戲般的表情,像是早已有所防備,她實在擔心太夫人打臉不成反被欺啊。

“楚帳房怎麽說?”羅氏沉聲問着。

楚二頭垂得極低。“太夫人,實在不是不辦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到底是哪裏不足,咱們府裏竟寒伧到連給丫鬟們添新衣都辦不到?”羅氏微微動怒地喝道。

“太夫人,扣除掉主子們的花用,其餘全都是府內的開銷,府裏的蔔人衆多,吃穿用度都得要錢,這公中……”楚二話還沒說完,洪嬷嬷已經把帳本往他頭上丢去。

“楚帳房何不說說為何這府裏買辦的金額如此高?這尋常的米糧布匹到各式花用,為何帳面寫得如此昂貴?

難道說……楚大買辦從中虧空了銀兩?”洪嬷嬷一雙眼轉着,最終是落在楚嬷嬷身上,笑得萬分挑釁。

“洪嬷嬷這話豈不是要将楚大給往死裏打了?一句虧空銀兩可是會逼死一家人的。”楚嬷嬷瞧也沒瞧柳氏一眼,二話不說跪在羅氏面前。“太夫人得要查清這事,不能讓洪嬷嬷一句話就滅了我楚家上下。”

楚大、楚二也立刻跟着跪在楚嬷嬷身後。

“娘,這事可不小,得查清楚才成。”柳氏拿了盅茶,掀起青瓷蓋揩起茶沫,淺啜了口上等的碧蘿春。

羅氏睨了她一眼。“他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把帳面交代清楚,總得讓我知道為何府裏連添新衣的錢都拿不出來。”

楚嬷嬷咬了咬牙道:“楚大、楚二,還不趕緊把事交代清楚。”

楚二先開了口,道:“太夫人,咱們府裏的公中是兩房的俸祿和莊子的收入,這兩年來莊子欠收,收入有限,所以……”

“莊子賬本呢?”羅氏冷聲打斷。

“太夫人,在這裏。”吳大管事趕忙将帳本攤開,指着上頭的數字。“太夫人,這兩年莊子欠收,而太夫人體恤下人,也允諾過一旦遇旱澇,稅收可減,所以這算下來,幾個莊子的秋收進帳也不過才一千六百兩,再加上兩位爺兒的俸祿,攤成十二個月,府裏一個月能支用的也不過才兩百兩。”

“兩百兩還不足府裏開銷?”羅氏怒目瞪向楚大。

楚大忙道:“太夫人,看莊子秋收就知道今年農作欠收,各式糧菜都跟着漲,再者府裏的交際往來也是一大筆支出,況且……也是太夫人答允二房的月例可以用上一百兩的。”

羅氏聞言,立時語塞。

似錦一見太夫人抿緊了嘴,再見徑自品茗的老夫人,不禁在心裏搖頭。唉,這不是勝負立見了嗎。

較讓她驚訝的是,大房拿的月例連五十兩都不到,這五十兩還包括了小厮丫鬟的月錢和大房在外逢年過節的交際支出……小姐都得拿體己補貼了,結果二房竟還能用到百兩,且都是私用,實在是太大小眼了。

而這話從頭到尾聽下來,太夫人像是落了下風,本該被打臉的老夫人還在看戲呢,而她這個遭人利用的棋子,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

“太夫人,說到府裏支出,昨兒個我倒是聽人說起,幾日前莊子裏送來的幾簍菜全都爛了。”吳大管事突道。

似錦聞言,眉頭不禁蹙起。

菜……不就是要作成菜幹的那幾簍菜?一擡眼,随即對上羅氏冷銳的眸,似錦知道自己要成為這場審判的犧牲品了,但她真是不服。

“太夫人,我有跟廚房說要作成菜幹。”哪怕解釋也沒用,她還是得說。

“李娘子這話敢情是在數落我的不是?我掌着廚房已經二十年了,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我會記不得?可根本沒有人跟我說有幾簍菜要做成菜幹,這菜也不是擱在地窖裏,總不能在這當頭把事都推給我吧。”吳嬷嬷毫不客氣地咬住她不放。

“可是……”

“這府裏是有規矩的,什麽時候做什麽事都有一定的章程,還是照着太夫人的規矩,咱們都是跟着太夫人幾十年的,怎會不知道府裏的規矩?”吳嬷嬷壓根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張口就是要将她咬得見血。

似錦真的是百口莫辯,不敢相信真有人可以把瞎話當着她的面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明明就跟吳嬷嬷說了菜幹的事,還說菜暫時擱在井邊,得讓人搬進地窖,結果為了整她,竟生生地糟蹋食材!

“既然吳嬷嬷跟着太夫人幾十年,又怎會不知道每年的十月底,必會差人從莊子裏運一批菜,做成菜幹?”

那慵懶帶着譏刺的戲谵笑聲,教似錦猛地回頭,只見李若凡身穿繡銀絲的大氅,手裏拿着幾本冊子,大步地踏進花廳。

柳氏微揚秀眉,勝利的笑意在他出現後逐漸褪去。

吳嬷嬷見狀,心裏暗叫不妙,卻還是硬着頭皮道:“二管事這麽說就不對了,咱們都是聽令行事的,總得有人……”

不等吳嬷嬷說完,李若凡已經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又不是混吃等死,每日都有活兒要做,什麽時候做什麽事不是你方才說的?吳嬷嬷跟在太夫人身邊幾十年,連點眼色都沒有,還得有人提點?想必是年紀大了,該要榮養了。”

吳嬷嬷氣得只能抿緊嘴,不斷以眼示意吳大管事撐腰。

“二管事說得有理,但李娘子行事纰漏也是事實,總不能把事都推到廚房那頭。”吳大管事姿态高,瞧也不瞧李若凡一眼。“就我所見,李娘子成日閑蕩,在府裏也沒幹上什麽差活,倒是三天兩頭都窩在行正軒裏,如今還糟蹋了好幾簍價值數十兩的食材,這管事娘子一職,我倒認為太夫人該三思,沒必要養個吃白食的。”

似錦氣得粉拳緊握,直想将他苛扣丫鬟月錢的事道出,卻被走近身旁的李若凡探手安撫。

将似錦安撫住後,他便朝主位走去。“咱們府裏吃白食的确實多,二房的丫鬟小厮多達四十餘人,只伺候兩名主子,而廚房的丫鬟廚娘也有三十餘人,卻連菜幹都做不好,相較之下,大房只有兩名丫鬟一名随侍……太夫人,府裏确實是該好生整頓了。”

柳氏纖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刷過盅緣,用餘光打量着他手中的冊子。

“二管事這手也伸得太長了些,竟管起府裏來了。”吳大管事不以為然地道。

“不過是建議罷了,我較上手的是莊子上的事。”李若凡邊說邊将冊子在羅氏面前攤開,往重點處一指。

羅氏一看,氣得抖着手指着吳大管事。“吳貴!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和周管事聯合做了假帳本!”

吳大管事楞了下,直盯着李若凡方才遞上的帳本,“這是江家的帳本?”一時間他還想不起這江家到底是哪個江家,更不能理解拿他府的帳本到底有何意義。

“江年縣位在寬州東側,這些年寬州确實是欠收,所以太夫人莊子裏的米價是漲了,卻因為欠收,反而稅收短了,但平寧縣位在通州的西陲之處,這些年倒是大豐收,米價是跌了,但既是豐收,量多稅也跟着多,話說回來,照理說通州的米價基本上是一致的,為何江家米商在通州所收的米價是一石十兩,而平寧縣的莊子一石卻只收了二兩?”李若凡接過羅氏手上的帳本,指着上頭的通州米價。

吳大管事臉上忽青忽白,随即便喊冤道:“太夫人,我什麽都不知道,平寧縣的莊子是周管事負責的!”

柳氏聞言,秀眉狠攢了下,随即啓口,“娘,江家是京城裏說一便無人稱二的大米商,與皇商素有往來,這帳本是如此重要之物,怎會出現在與江家無關的人手中呢?這帳本是真是假,我倒認為該先問清楚。”

“老夫人多慮了,先前侯爺娶親,差我去探探口風,老夫人沒想過要是我與江家人一點交情都沒有,這事怎會輪到我去辦?”李若凡笑若春風,一口白牙發亮着。“我與江家大爺互有往來已經多年,他手上一些農作都是牙行代為托售,不少帳冊都是直接擱在牙行裏,我跟江大爺說了聲,他可大氣了,直說不管我要幾本都盡管帶上呢。”

柳氏神色不變,只是眉目更冷凝了幾分。“就算帳冊無誤,但江家是大米商,買賣的價目原本就比市售還低一些,你拿這帳冊上的數字相比,根本是存心混淆視聽。”

“老夫人久在深閨,不知王朝有令,牙行三旬價皆依公告而定,價錢可是馬虎不得,一個不慎買低賣高了,可是二十杖以上的罪愆吶。”盡管面上難掩疲憊,可李若凡卻是笑得燦爛,仿佛能趕在這當頭回府,就不枉他千裏奔波了。“要是老夫人不放心,我倒是可以将江家大爺請到府中說個詳實。”

柳氏冷笑了聲。“都與你那般交好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老夫人此言差矣,江大爺乃是侯爺的大舅子,是老夫人的親家,真要論情分,老夫人都該比我強上一些。”

柳氏呷了口茶,心知這一戰要扳回一城已不可能了,再強辯下去,說不準還會引火上身,只能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了。

忖着,她望向羅氏,“娘,都怪我治下不嚴才讓人動了貪念,既然李管事查到了這些事,就把周管事免了職,抄他的身家,不知道娘意下如何?”

羅氏哪裏肯,她正打算從柳氏手中取回管家權,哪有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道理?更何況這裏頭牽扯的人如此之多,豈是一個周管事就能朦混過去。

李若凡撣了撣身上的羽氅,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從江年縣;因來時,順路繞到了平寧縣的莊子,太夫人宅心仁厚要我去跟莊頭說,趁着秋收後這段時間可以種些耐寒的黍米青稞,可莊頭卻跟我說,只要再種一遍農作,就得再收一次稅,而這規矩……聽說是吳大管事讓周管事說的。”

吳大管事聽完,臉色蒼白得像是随時都會厥過去。“李若凡,你不要含血噴人,這分明是你的片面之詞,你——”

“對了,我順便把林莊頭給請回府一趟,适巧可以當面說清楚。”李若凡回頭看向屋外,招着手。“林莊頭,麻煩你了。”

吳大管事一見是平寧縣的莊頭,膝頭一軟,竟跪了下去。

柳氏臉色鐵青,恨恨地瞪着李若凡,啓口道:“吳大管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府裏只手遮天!”底下的人暗自作了什麽手腳,只要不出格,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藉此換得他們的忠心,豈料竟讓他們把心給養大了。

更恨的是,她現在要是不先開口發落,就怕所有的左右手都會被汰換,屆時她手邊哪裏還有可用之人?

吳大管事疊聲喊道:“老夫人,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對不起老夫人的事,求老夫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讓小的能夠将功贖罪!”

花廳裏,吳嬷嬷已經吓得面無人色,而楚大、楚二更是瑟縮在一角,連眼都不敢擡,就怕下一個被定罪的便是自己,而楚嬷嬷只能無奈嘆了聲,明白今日的事無法善了了。

“太夫人,這事就勞煩你自個兒處理了,畢竟算是內院的事,我不方便插手。”李若凡牽着似錦往外走了兩步,經過吳嬷嬷身邊時,像是想到什麽,補了一句,“對了,我從平寧縣回來時,城外有菜販在叫賣整簍的白菜,因為實在太便宜了,一簍竟連一兩都不到,所以我一口氣買了二十簍,就勞煩吳嬷嬷差人做成菜幹,可千萬別再放爛了,吳嬷嬷。”

吳嬷嬷聽得臉色青紅交錯,只能悻悻然地應承下來。

走出扶桑院,李若凡才低聲道:“有沒有吓着你?”

似錦搖搖頭。“沒有。”她早知道自己會成為炮灰,所以也不算太意外,頂多是生了點悶氣。不過這口悶氣卻在他到來之後,消解得一幹二淨。“三爺怎麽猜得到太夫人今日要秋後算帳?”

她不認為太夫人是和他先共謀過的,因為這時間實在是掐得太緊。

“老人家心思不怎麽難猜,只要被人激了下,或者自以為掌握到确切的證據了,就能将對方踩在腳下,說穿了那不過是老夫人設的圏套。”所以柳氏勢必要在他回府之前點燃這事,而他能做的就是提早回府。

“啊……”神人啊,他早就預見一切,提早做好準備。

“怎麽了?”

“沒事,只是覺得幸好你趕回來了。”

李若凡笑眯眼,然仔細瞧過她後,濃眉随即一蹙。“怎麽穿得這般單薄?”他說着,便脫下身上的羽氅往她肩上一罩。

寬大的羽氅搭在她身上,很悲慘地垂地了,而且氅上還有他的體溫,甚至他的氣息,教她有些不自然地拉下。

“你穿,我不冷。”

“手都冰得緊了,怎不冷?”他強勢地往她肩上一按。

“……都垂到地上了。”

“那就這樣吧。”他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喂,放我下來,你不要這樣子啦!”她手腳并用地掙紮着,卻被他摟得更緊。

“我想你,讓我抱一抱有什麽關系?我還沒親你呢。”

似錦抽了口氣,選擇性地當沒聽見最後一句話。“就算要抱也該回房裏抱,你這樣……”有人在看呢!有幾個丫鬟吓得都趕緊別開臉了。

“所以說回房就能抱個過瘾了?”

“嗄?”還沒弄清楚他的話意,他已經大步流星地朝入正閣而去,半路适巧遇上了梅蘭。

“二管事,發生什麽事了?”梅蘭以為似錦是受了傷才會教他給抱着。

“沒事,只是辦完了差事,怕她凍着,趕緊将她帶回入正閣。”李若凡說着,大步朝梅蘭身旁走過,瞧他眸底眉梢的春風笑意,教梅蘭羞得趕忙垂下臉。

該羞的人到底是誰?似錦拉起寬大的羽氅往臉上一蒙,很鴕鳥地逃避一路上的目光。

明明很丢臉,可是……也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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