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黑夜喘息 (終)
亂世之間, 猛獸橫行,硝煙四起,民不聊生。
這是野史記載的萬和四十六年。
兩位皇子為了争奪皇位,一種從所未有的緊張的情緒暗暗湧動,從皇牆之內蔓延出來,人心惶惶。
但水榭歌舞, 卻從沒停過。“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大抵便是如此。
大虞朝史上出過一位皇帝, 有着龍陽之好。在宮內特意組了一個戲班子, 內裏都是些絕色。尤其是上完妝後,柳葉翹眉,粉黛紅妝, 一颦一笑,撩人心扉。
居心不良的臣子為了讨皇帝關心, 便搜羅各地的戲子, 一一往宮中送。此舉掀起了一股伶人熱潮。富賈官紳都愛往戲班子裏坐上幾個時辰, 貧窮人家都指望有個兒子, 長相出衆最好。長相陰柔的男子,不以此為恥,反以為傲。
黑白颠倒。交錯混亂。
美嬌皇後成了最大的笑話。
那位有着龍陽之好的皇帝, 過了不惑之年,忽的生了一場大病,萎靡不振,不過三日, 便登頂駕鶴。
皇後無所出,新帝是一個品階低下的宮妃所育。升了太後掌了大權,好似心底積怨已久的那股子氣終于要破牆而出了,來勢洶洶。
先是安了個謀逆的罪名在那些宮伶頭上,全部押在午門斬首,那些伶人個個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後又借着“正風氣興大虞”之名,查處了各地的伶人院。
風光一時的男伶逃的逃,死的死,活下來的落魄至極,再不敢提半個字。
這場浩浩蕩蕩的“男伶慘案”歷時達半年之久,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以致于後來人寧願說自己是花柳院南風館裏萬人賤的小倌,也不願說是伶人。
好好的戲子,硬生生的被壞了名聲。
一朝天子一朝臣。彼時那些獻過伶人的大臣,紛紛撇清幹系,生怕一個不留意就被拉下了馬。
而馮午安,恰好就是這麽慘的一個人。
生母早逝,生父纏綿賭館,只剩了蛇蠍繼母與繼弟妹。他也想,為什麽人與人的差別就是這般大呢?為什麽有的人命如草芥,棄之不惜,而有的……哪怕是一只狗,也活的比人強。
後來遇到了師父。師父願意帶他走,戲班子是傳了幾輩人的,世道漸變,戲班子也随着師父一樣,年紀漸大,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
但師傅說,也不多你一個。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喝粥。
幸好,他也沒讓師傅失望。
從偏僻的小城鎮來到京城,只為了謀一口飯吃,想一席卷體之地。
只不過,遇上了馬相的千金。
緣,是孽緣的緣。
他翻遍了所有的戲折子,都沒有尋到這般的故事。重臣千金與落魄戲子。想來有的話,也只能落個讓後人唏噓的結果吧。
從見她的那一眼開始,他就對自己說,他是草芥,草芥,是賤命不如豬狗的草芥!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胸膛裏的那顆心就躁動的亂跳。
第一眼見到是什麽時候呢?
那日是驚蟄吧。他在臺上與師兄唱霸王別姬,他上了虞姬的妝,眉間的紅妝勾上了發邊。她好像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麻衣,挽了發髻扮作兒郎,至于身旁還有誰,都不記得了。
他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姑娘,哪個男子的臉有這般白皙細嫩?尤其那一雙大眼睛,像是滴了水的黑玉,勾人魂魄。他晃了神,差點在臺上出錯。
一曲悲劇像演了一個世紀一般。恍若隔世。
神情恍惚的下了臺,卻發現她已經在戲服間等着他了。她沖他一笑,故意粗着嗓子同他說話:虞姬乃真君子也。
他愣了愣,不接話,只是淡淡的笑。
噢,想起來了,那日同她一起的還有個人。應該是個丫鬟,也是扮作男子的模樣。見有人過來便拉着她走了。
後來?
後來她常來戲院裏,依舊是男裝,緊致利落,別樣誘人。
隔着一張桌子一個舞臺,靜靜的看他。動情處落淚,暢快時喝彩。再也沒同他說過話。只是,有時候他腦子裏突然會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好似他們不用言語,僅是四目相對,便明了一切。
這些念頭,像是野草,在內心深處瘋長。
他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去想,可又總是忍不住的走神兒。
師父許是看出了什麽,又好像沒看出來。他只是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午安吶,到底是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有時間去把爹娘接過來看一趟吧……”
他唔了一聲,就再也沒有說話。
他…還有一個嗜賭的親爹,一個沒把他當兒子的繼母,還有弟妹…還有一貧如洗的家……
像是從地底下伸出一雙手來,扼住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又掙脫不開……
“後來呢?”曾至怔了怔,出聲問道。
譚真白他一眼,沒好氣,“在一起了呗!這不明擺着嗎?”
曾至張了張嘴,又合上,想了一會兒才道,“也是,這玩意兒來了哪能抵抗的住?”說罷瞥了譚真一眼,意有所指。
譚真不理他,一聽他說起這茬就想起了沒良心的崔令令,一想起那小崽子就胸悶……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有本事別落在他手上……也不怕,來日方長,也不急這一會兒…
“那馬相爺棒打鴛鴦活活讓人陰陽兩隔?……這…也有點過了吧……”
“我哪知道兒!”譚真翻了個白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有些涼。涼茶順着流進肚裏,才感覺心裏的氣出來不少。
“不過倒是聽了點小道消息……”
曾至來了興趣,拾了一把瓜果豎起耳朵等着。
“據說馬相倒是沒出手……是馬千金自己慫了…”
“不可能吧!你沒聽吶,可是倒追呢?人之前可熱情了……”
譚真瞪他,滿臉不樂意,“你到底還聽不聽?”
“好好好,你說你說。”
“嘁……馬相之前是有過一個兒子,犯了錯,也不是什麽大錯,偏偏犯着馬稷了,明明是一家人,卻鬧得不愉快。相爺帶了兒子咬牙憋着氣去給他哥賠罪。這馬稷也狠,就是不松口。結果活蹦亂跳的一個少年郎,生生被自己親爹打萎了,在床了躺了一天不到,就咽了氣。”
“這馬千金再大膽兒,也還是會怕的。事情暴露,自己先去同情郎分手,又去馬相那兒請罪。可能也是一種保護吧。卻不想,這戲子打擊過大,渾渾噩噩,失足落水而亡。”
“況且,這馬相如今身居高位,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呢!怎麽會去犯傻?只是,這對鴛鴦,是注定要分開的。先不說地位懸殊,僅他一個戲子的身份,便能牽出不少是非。身居高位的人,站的越高,越害怕摔下來。馬聰是踩着兄長的屍首上位的,有多少人不滿?況且,新帝現在怎麽想的沒人知道。若是有人借着先輩的男伶慘案來參他馬聰意圖不軌怎麽辦?”
曾至的思維和譚真有些不同,許久才說了一句,“再不和也是親侄子呢,要這樣說來,那相爺坑了自己兄長,那也是他活該啊……”
譚真不置可否。
但最可憐的還是戲子馮午安吧。生時命如草芥,死後化為厲鬼。一切皆因情劫。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一時有些無聊。譚真偏頭去看外面,他們是在茶館的二樓,靠着窗戶,視野開闊,位置絕佳。底下是條熱熱鬧鬧的街市,叫賣聲絡繹不絕。
一手壓在窗沿上,斜靠着向下看,手裏拿着花生米。
好巧不巧,看見了他的外甥女。唐子歡。和她的好姐妹。
徐嬷嬷一手提一個,要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眼多耳雜怕壞了姑娘家的名聲,她正想擰着耳朵好好的教訓一番。都快及的姑娘了,一點都都讓人省心!
窩火的很。
徐嬷嬷板着一張臉,黑壓壓的讓崔令令透不過氣來。只是讓她好奇的是,唐子歡這丫頭,怎麽也這樣了?昨天明明讓她在茶館裏呆着的啊?奇怪了!
“今兒個不給我說清楚,晚膳也別想用了!”徐嬷嬷沉聲呵斥,又扭頭看崔令令,“你瞧瞧你……”似乎想起來什麽,左右看了一眼周圍,把聲音壓低幾分,“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的回來衣不蔽體,你是想幹嘛?啊?”
崔令令被吼的低了頭不敢言語,吐了吐舌頭。衣不蔽體?這都是小事,她可是差點就死無全屍了!那麽驚險的一晚上,死裏逃生,還不能對外人說……哎喲……
又聽徐嬷嬷訓斥唐子歡,“還有你!你幹什麽去了?個個都長了膽不成?”
拽着崔令令胳膊的手使了使勁兒,崔令令有氣無力焉的很,還得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痛改前非的樣子。“她不懂事你也不懂?覺得我老了無用處了反正只是一個奴仆可以無法無天了?”
“嬷嬷,我沒有這意思……”崔令令有些無奈,這是幹什麽?
“還說沒有,那你說說你們倆昨晚幹什麽去了?”
“我……”
譚真在樓下,隔得遠聽不太清楚。但就看着她的臉色,一副吃了憋老老實實的樣兒,可比飛揚跋扈時可愛多了。
曾至見他呆在那兒傻笑,也湊過來看。還沒看清便被譚真扯着衣襟拖走了。
“喂!喂!你幹什麽!”
“帶你去撩妹。”
“慢點…慢點!”曾至被拖着踩空了一節樓梯,摔個正着。
等他爬起來去找譚真那小子算賬時,那人已經人模狗樣的在茶館前站着了。前面站了一個嬷嬷,還有兩個姑娘。
曾至清了清嗓子,又把自己身上的灰拍了拍,大步走出去。
“哎,譚兄,好巧,你也來這兒品茶?”他咧了嘴微笑,一雙眼睛努力睜大,另一面努力給那人使眼色。
譚真瞥了曾至一眼,翻了個白眼,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去,換了副柔和的面孔朝身前的人笑,“這就是我那……腦子不太好使的同僚。大理寺正,曾至。”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啊……
寶寶們,不要吝啬你們的雙手啊……╮(╯▽╰)╭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