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蝶之死（3）

“哎呀，這可咋辦呢？爹回府了，看到娉舞閣這邊的景象，肯定會問發生了什麽，到時候可怎麽說呀？”溫婷明着擔心，實際上卻巴不得事情鬧大，看世子妃她們的笑話。

“姐姐，這事咱們可管不了，畢竟人是在娉舞閣死的，一切還得看嫂嫂怎麽處理，不是嗎？”溫荷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世子妃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她才不怕呢，反正小蝶之死跟自己沒有絲毫關系。仵作都說了，那些針傷根本不致命，一個小小賤婢，偷了主子的東西，自己小小懲戒一番，又有何不可？

賤婢就是賤婢，即便曾是世子爺的通房，也永遠是下賤的奴仆！

“世子妃、側妃還有三位小姐且稍等片刻，待我先行去禀告侯爺。”宋玉衡只是稍一思索，便作出了決定。

“嗯。”世子妃點頭應道。

此時，溫璟跟在宣平侯爺和侯夫人的後面，剛剛邁入大門。

一路颠簸，沒睡好的他，只想回自己的房裏，倒頭大睡。在看到匆匆趕來的一身玄裳的宋先生之時，溫璟一個激靈，睡意全無。直覺告訴他，府裏出事了。

“恭迎侯爺回府。”宋玉衡颔首恭敬說道，臉上莊重之至。

“何事？”宣平侯是了解宋玉衡此人的，若無大事發生，他臉上不會是這般神情。

宋玉衡朝着溫璟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世子爺的通房丫鬟小蝶，今兒寅時三刻死了。”

溫璟驀然睜大了眼睛，令他驚訝的不是有人死了，而是“自己還有通房丫鬟”這件事。

溫璟內心：“What？！我還有通房丫鬟？就跟紅樓夢裏，賈寶玉身邊的襲人、賈琏身邊的平兒一樣？”

宣平侯和侯夫人臉上卻無甚變化，只是微有些詫色，宣平侯道：“可請了仵作？”

宋玉衡點頭：“請了，仵作說，小蝶乃被人掐死的。”

侯夫人一揚眉，聽出了不對勁：“小蝶是本夫人親自為世子爺選的丫鬟，身世背景都清白的很，在府上也一貫聽話，從未跟人結過仇，怎會被人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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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衡面露難色，慚道：“回禀夫人，這個我也不知……”

“帶我們去看看吧。”宣平侯本不想管，這時也産生了點好奇心，便讓宋先生帶他們到了娉舞閣。世子妃等人還未離去，見到遠遠過來的宣平侯一行人，紛紛躬身低首行禮。

“恭迎侯爺、夫人、世子爺回府——”

“起罷。”宣平侯爺一拂袖，衆人起身。

侯夫人視線移到世子妃身上，經過幾天前的那件事，她對世子妃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好感，幾近消失殆盡。小蝶又是她親自為小溫侯挑選的通房，模樣和性子都甚得她心。看到小蝶死在娉舞閣裏，直覺告訴她，這跟世子妃定然脫不了幹系！

因此，侯夫人決定先問世子妃。

“世子妃，這是怎麽回事？”

世子妃早就打好了一套腹稿，這時，立馬擠出了幾滴眼淚，作哀恸狀，一邊以手帕拭淚一邊道：“夫人，事情是這樣的，昨兒晚上，玉兒用過晚膳後，發現貼身佩戴的瑪瑙手镯不見了，便去禀明宋先生。最後，宋先生在小蝶的房裏搜到了這串手镯。宋先生把她帶來交由玉兒處置，玉兒想了想，這小蝶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見財起意，才會偷手镯，便只是訓斥幾句，小作懲戒之後就把她趕了回去。至于她怎麽死的，玉兒是真的不知！”

“呵，小作懲戒？小蝶後後背上可是被紮出了一大片的針眼！”溫沉羲冷冷開口道，絲毫不給世子妃留情面，“仵作，你們說，小蝶後背上，是不是一大片的針眼？”

你要演戲？我偏不陪着你演，偏要拆你的臺！

“是的。”仵作答道，“但是，這些針眼并非致命傷。侯爺和夫人若不信，可以上前查看。小蝶致命傷乃頸部勒痕，明顯是被人以繩索之類的物什勒死的。”

宣平侯、侯夫人等人皺眉望向白布覆蓋的屍體，均捂住口鼻，不欲上前親自“驗屍”。

溫璟是考古出身，常與各種古屍打交道，對于這種屍體，他自然絲毫不怕，便主動開口道：“我來吧。”

聞言，不止是侯爺和侯夫人，連世子妃她們也都愣住了，這還是原來那個纨绔草包世子爺嗎？原來的小溫侯，見到屍體都是怕的不行，回回遇到這種事都是往後面縮，這會兒怎還主動上前？

溫璟倒沒注意到這些，只是走到屍體前，掀開白布，露出小蝶一張凄慘無比的臉。幾名女眷都驚呼一聲，扭過頭去，有幾個反應大的甚至還幹嘔了起來。

溫璟卻絲毫不懼，他看過的屍體可多了去了！幾百年上千年的都有，或是爛成一團渣渣，或是千年不腐，就這點兒小場面，哪能吓到我！

沒有白手套，也沒有專門的驗屍工具包，溫璟沒法子，只能用手檢查，血肉模糊的眼睛周圍有一圈紅腫，額頭一片兇器擊打造成的傷，血肉向外翻着，隐約可見森森白骨，嘴、鼻、臉頰皆有明顯傷口，生前應該是受了不少折磨。他又将屍體的頭微微擡起，頸部果然有一圈青紫痕跡，但是不是致命傷，現在還确定不了。

他将小蝶的屍體翻了個身，撕開後背的衣物，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針眼，溫璟越看越心驚膽戰。

這是有多殘忍，才能對一介弱女子下這般狠手！

宋玉衡問出了衆人心中的話：“敢問世子爺，可有什麽發現？”

“仵作所言不假，但究竟是不是被人勒死的，我覺得還有待考慮。”溫璟如實說道。

以前在現代看刑偵片甚至宮鬥片，這種技倆多了去了。雖然屍體身上會留下線索，但兇手又不是傻子，在屍體上僞造幾個傷痕，轉移人們的注意力，對他們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世子爺，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麽可考慮的？難道……世子爺是不信任玉兒？”世子妃晃着圓滾滾的身子，來到了溫璟身邊，低着頭，攥着手帕，泫然欲泣的模樣。

任側妃看到此情景，內心一黯，卻沒有多言，溫婷溫荷對視一眼，做了個“幹嘔”的表情，溫沉羲卻是聽着溫璟的話，再次陷入沉思。

溫璟默不作聲地跟世子妃拉開了幾步距離，盡量不讓她靠近自己，他不想跟異性過分親密。

“爹。”溫沉羲開口道，“羲兒覺得，世子哥哥說的有道理，屍體身上有勒痕，并不代表就一定是被人勒死的。羲兒覺得，事情有蹊跷。首先，小翠的陳詞沒問題，時間、地點都吻合，問題出在世子妃的供述裏。”

“四姑娘，你——”初兒暴脾氣又忍不住了，“是誰指使你往我們世子妃身上潑髒水的？是不是側妃？我們世子妃心腸多好，沒有對小蝶下狠手懲罰，結果卻被你們這些心如蛇蠍之人污蔑！”

溫沉羲絲毫不理會，只是繼續說道：“嫂嫂說，您将小蝶訓斥了幾句後，便把她趕了回去，但根據小翠的供述，她是在起夜的時候，路經柴房，聽到裏面有些不對勁，便想進去看看，然後就在裏面發現了小蝶的屍身。嫂嫂，您不覺得您的話，跟小翠所說，明顯矛盾麽？小蝶本是下院奴婢，按理說，她在離開之後，應該回自己下院的住所才對，卻為何被小翠發現死在了柴房？”

“這……本世子妃哪裏知道？難不成，我還能監視着她的行蹤？”世子妃頂了回去，卻明顯氣勢不足。

“嫂嫂當然無需監視小蝶的行蹤，因為，嫂嫂你根本就沒放小蝶走！”溫沉羲冷冷說出此言，瞬間在衆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世子妃，到底怎麽回事？”宣平侯越聽越覺得腦殼疼，他本就是武官出身，不擅長應對這些勾心鬥角之事。

“爹，小蝶之死真的跟玉兒無關！玉兒承認先前沒說實話，瞞着衆人，對小蝶動了私刑，但也只是後背那些針眼。然後小蝶昏過去了，玉兒便自作主張，把她關到了柴房，但玉兒可以保證，柴房門窗都是關得嚴嚴實實的，沒有鑰匙，任何人都進不去。玉兒真的不知情，小蝶到底是怎麽死的！”世子妃焦急萬分，只得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溫璟倒聽出了些許眉目，他本來也懷疑，小蝶是世子妃派人害死的，但聽她這麽一說，小蝶就絕不可能是世子妃殺的。

有誰會在自個兒的地盤上殺人？他覺得，世子妃不會幹這麽蠢的事，而且世子妃不算是那種極兇極惡之人，讓她打打下人還行，幹殺人這種事，估計不行。

那問題就來了，小蝶究竟是怎麽死的？她頭部那些傷和頸部的勒痕，到底哪個才是致命傷？

還有，是誰殺了小蝶？又為何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