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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秧又在桌上支着手睡着了,冰肌襯的左手手腕上的玉镯尤為醒目。人謂“色正不邪,色陽悅目”,這個玉镯內平外圓,本應光素無紋,卻偏巧在玉中央有着一抹深綠。

四周窗戶緊閉,室內不知哪來的風,吹得桌上的挂鈴聲聲作響,玉中那一抹深綠恍惚間換了位置,再定睛一看,依舊在那兒。

井秧的眉頭皺起,薄唇微抿,桌上鈴铛“叮——”,她驟然間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用手拭了拭額角的虛汗。

她習慣的摸上了玉镯,沉色想着,又做夢了,這回又是誰需要她?

這次的夢她依舊看的不太清晰。

井秧微微皺眉。

“喵嗚——”井秧的貓在她的腳下打着轉,她将它抱起,溫柔的順着它的毛,淡冷開口:“小咪,又有客人要來了。”

小咪舒适的躺在井秧的懷抱裏。小咪是一只純正的布偶貓,海藍色的眼睛看的讓人着迷。

幾近黃昏,窗邊懸挂着的舊鈴清脆的響了三下:“叮——叮——叮——”

“小咪,客人來了。”井秧抱着貓走出了書房,踩着木質樓梯,下樓。

舊鈴的尾線通向大門口的挂線,挂線的底端有一個玉扣。

她的規矩,凡是來聽預言的人,扯動玉扣三次,響鈴三聲,她自會去接待。

何厲在鏽跡斑駁的鐵門前等着,頃刻,門緩緩的開啓,他整了整西服,擡步走進。

這是一棟兩層老洋房,周圍長滿藤蔓,整棟房子像被莖蔓拖着,又似被禁锢着,何厲的皮鞋在青石板上踢踏作響,洋房的大門已經打開,他遲疑片刻,才踏門而入。

進入這棟老洋房,牆上面是一本本牛皮書,一層層的排列着,井然有序,從牛皮封面可以看出,每本牛皮書存放的時間不同,最老的,也許是上個世紀的,他猜測。

整個大廳,地上鋪着尼絨地毯,頭頂的一盞琉璃燈,兩側牆面滿是牛皮書,正中間,還有一張紅木桌子,堅硬細膩,平整光滑,桌子兩側放着兩把紅木椅,顯然一把是客人的,另一把是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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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琉璃燈照的滿室通亮,何厲向着左側的牆靠近,伸出手,想要抽一本牛皮書。

一個薄涼的女聲響起:“別碰。”

極輕,卻響徹大廳。

何厲立即收回手,循聲望去,一個女子站在樓梯上,細碎的劉海,墨黑的頭發散在兩側,目光冷淡,皮膚白皙,她的臂窩裏躺着一只白貓,碎花裙子顯她有些清瘦。

她定睛,看向他,他颔首,禮貌的說:“抱歉。”

井秧表情冷漠。

此刻,紅木桌兩側坐着兩人,正是何厲和井秧。

“我是來聽預言的。”何厲翹腿,饒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女子。

“客人,再且問你一遍,你真的要聽?”井秧觸碰左手手腕的翡翠玉镯,平聲道。

何厲一笑:“要,否則,我來這裏幹嗎。”

井秧摩挲着玉镯的手指停下,她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淡淡道:“那你就不能後悔了。”

她平靜開口:“三個月後,你就會死,死時身側有一把綠檀木梳。”

這次的夢,入夢極淺。

何厲蹙眉,随後說:“我如何信你?”

“不信我,那你為何而來。”

“死因呢?”他問。

“不知。”井秧道。

何厲懷疑的看着井秧,井秧表情冷淡說:“客人,聽到綠檀木梳,難道沒能另你記起些什麽嗎?”

再度提起“木梳”,何厲表情驟變,問:“你會幫我化解嗎?”

“會。”

會,但是不一定能化解。

只要是來聽“言”的人,最後都躲不過她夢中的結局。

“酬金呢?”他繼續問。

“老規矩,一半是錢,另一半,到時候我自會去取。”井秧說。

何厲點頭:“你如何幫我?”

井秧不再作答。

預言是我的夢,也是你身邊的鬼。

想要化解,那只有先抓住那只鬼。

與井秧約談好去他家的時間,何厲才離開。

井秧酌一口桌上的清茶,來這裏的每個人都執着的要聽預言,也許就是他們的執着,才最後弄巧成拙,可是這個道理,沒人懂。

看着何厲遠遠離去的背影,井秧順着小咪的毛,從何厲進門那一刻,小咪就不停在顫抖。在何厲身上有濃重的鬼氣,他身邊有一只往生鬼,沒喝孟婆湯,沒過孟婆橋,執意留在人間,卻耗了他的陽氣。

“喵嗚——”小咪叫了一聲,它擡頭望着井秧的眸,湖藍的眼中有着靈動和擔憂。它舔了舔她右手手腕的一道傷疤。

井秧垂眸看着那道傷疤,對着小咪說:“別擔心,這次不會有事的。”

她摸着那道疤,心裏閃過一絲惴惴不安。上次的那只厲鬼傷到了她,這是之前都沒有過的。

而且,最近的夢也愈發不清晰……

夜已深,井秧打開書房裏桌上的一本嶄新的牛皮書,翻到第一頁,用毛筆在粗糙的紙面上寫下了四字——綠檀木梳。

她薄唇微啓,似是在自言自語:“開始了。”

翌日。

井秧早早的便起床煮了早飯,清粥加榨菜,再平常不過。

桌上手機鈴聲響起,井秧着來點顯示,是奶奶。

“喂?奶奶。”她素來冷淡的聲音中有着一絲暖意。

“秧秧,最近過的好嗎?”

“嗯。”井秧答。

井秧的奶奶在電話另一頭卻不吱聲,她明白她的小井秧只是不想讓她擔心才這麽回答。她的這個小乖孫,生來與常人有異,和她妹妹一樣天賦異禀。

從小到大,因為她的能力和體質,吃了多少苦。

看鬼,預言,哪一件不是折壽的事。

井秧聽着奶奶沒了聲,安慰道:“奶奶,我真的很好。”

“嗯,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嘆氣道。

“奶奶有事?”井秧問。

“有,你二奶奶說,肖家的長孫要到老洋房暫住。”

井秧聽着皺眉,長大之後,她一個人住慣了,突然多一個人,她會不适應。

“秧秧啊……”

“嗯,我聽着。”井秧說。

奶奶的聲音動容起來:“多一個人陪你一起,奶奶才能放心……”

“奶奶……”

井秧心頭一緊,她不想讓奶奶擔心,于是應下:“好,什麽時候來?”

“明日。”奶奶語調欣喜。

“肖家的長孫是男是女?”井秧手裏攪着清粥。

“男,在這一代,屬他能力最強。”奶奶講着。

女孩便算了,男孩,相處起來,她更是不自在啊……

她整日與鬼魅邪祟打交道,哪懂人情世故啊。

井秧:“名字呢?”

“肖南。”

肖南所在的肖家與井秧所在的井家都是降鬼世家。

肖家重于降術,井家則重于預言。兩家聯合,效益最好。分開,也無害,各謀其利。

從祖輩開始,肖井兩家便開始合作。

而井秧,從單幹開始,就拒絕了家族所選的搭檔。

這回的肖南,應該又是變相家族所選定的搭檔人選。

井秧挂了電話,側過頭對着小咪說:“小咪,家裏要來客人了,長住。”

“喵嗚——”小咪叫了一聲。

井秧跑進跑出,清出一間房留給肖南,房間與她的房間相對。她找來新的被單、被套,換上,細心的掃平了被子上的褶皺,還好她素來喜愛樸素的,這格子的套件,男生用着也得當。

“小咪,這樣行嗎?”井秧食指指尖放于下唇,思考着。

“喵嗚——”小咪蹭蹭她的腳。

她又在給冰箱添了些新的食材,生活用品也添了些,最後滿意的拍了拍手。

忙忙碌碌之後,井秧走到書房,單收支着臉,随便找來一本雜書翻看着,漸漸的,她的眼皮開始打架,最後慢慢合上,鼻間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小咪仿佛見怪不怪,跳到窗臺上,也蜷成一團,找了個舒适的位置,開始了懶洋洋的下午覺。

一名男子向老洋房靠近,他站在大門前,雙手插在褲袋,打量着一切。

他在圍欄的一側走着,眼睛留心觀察着什麽。

在老洋房的東南角停留了片刻,他又走向了西南角,最後回到正門,低喃了一句:“果然。”

整棟房子就是一個天然的□□,百鬼莫侵。

他擡手看了看表,下午六點多,屋內沒有一盞燈。

男子一個側身,從旁邊的欄杆翻了進去,他修長的手指嘗試着打開老洋房的大門,“咔噠”,門把旋動,他一愣。

門沒鎖。

他推開門,門發出“吱嘎”一聲,驚醒了在書房窗臺上睡覺的小咪。

小咪從書房窗臺跳下,輕盈優雅的走出房門,躲在樓梯口觀察着下面的動靜。

夏日,天暗的晚些,借着室外微弱的光,男子看着這個地方。

他踏上樓梯,發現了縮在二樓樓梯旁的小咪,他深邃清明的眼睛望向它。

一人一貓對視良久。

小咪不躲不閃,反而悠閑的從樓梯走下,來到他的腳邊,嗅着,繞了一圈之後,友好的蹭了起來。

男子彎下腰,将小咪抱起,打量着有些微胖的它,輕輕地說:“有靈性的布偶貓。”

他望着它猶如海水般湛藍的雙眼,嘴角微微上揚。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前八章打包整理了一下,見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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