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冬日的太陽總是那樣暖和又不灼人, 那叢叢樹木上層的厚雪薄雪在暖柔光線的照射下慢慢融化起來,化作冰水,從梢梢上低落,滲入地上綿雪,消失不見。
井秧拉攏了下自己的衣服, 耷拉着腦袋,望著自己的鞋尖, 漫不經心地踏雪。
她向前一步一步走着,身後留下一排清晰可見的腳印。
肖南在她身後好遠的地方靜悄悄跟着, 不上前打擾她,也不轉身離開。
自從昨晚井秧與他說夢見齊桓後,整個人心事重重。
他不能問,井秧也不能說,天命不可說。
他除了守候, 什麽也不能做。
站在茫茫雪地裏,井秧腦海想得都是昨晚那個預夢。
***
一片桃花林, 美不勝收,揚揚花瓣灑落, 暖風拂來, 妙不可言。這樣的場景下, 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傳來。
井秧定睛一看, 是某棵樹下草堆上, 白色襁褓內一嬰兒在哭叫着,一雙流淚的桃花眼潤純淨如溪。
井秧愣住。
複又傳來了他人的腳步聲, 井秧回頭,想看清來人,那人卻模糊至極,樣貌、體态、衣着,從頭至尾不能分辨一絲一毫。
是誰?
井秧愈是想看清,那人卻越來越迷祟。
他經過井秧,走到那樹下,對着那嬰兒嘆息道:“被人遺棄了嗎?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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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抱起那嬰兒,溫柔笑說:“那從今天起就跟着我吧。”
嬰兒落入那懷抱,也咯咯地笑開了。
“始一,始一。”不遠處,有人在喊叫。
這聲音好熟悉……
井秧絞盡腦汁,卻想不起來。
“馬上來。”那男子小心抱着嬰孩,向遠處叫喚他的人走去。
原來他叫始一啊……
井秧記下來。
可是叫喚他的人是誰,井秧望去,還未看清,一切分崩離析,倒塌。
場景瞬間切換。
漆黑夜空,煙霧纏纏。
井秧四處張望,後走向那遠處濃煙聚集火紅的地方。
那煙霧後站在一人,熟悉的身形。
“齊桓……”待看清後,井秧有些吃驚。
黑紗下的齊桓眼角帶淚,眸中冰冷,他緩緩擡起右手,欲摘下面紗。
井秧朝他身後望去,身後一片紅燎,火苗竄的高不可攀,一切在烈火中化為灰燼,星星點點芯火四處飛散,給如墨天空添了些色。
黑色面紗旋轉飄落在地上,井秧回神,再向齊桓望去。
桃花眼勾人心魄,眉峰英朗,唇紅齒白,輪廓分明。
一行清淚順着齊桓的面頰滑落,姣好的容顏漾開了悲傷與自嘲。
***
昨日夢到這兒,井秧就醒了。
雪地裏,井秧喃喃念,“齊桓……齊桓……”
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的表情那樣的悲決,又是哪裏着火了。
井秧長嘆一聲,毫無頭緒。
可現在除了這事兒,井秧還有別的要煩惱。
這夢跟齊家有關的事,井家就不便插手。
可這又是她的生意,她不能棄之不顧,何況與齊桓密不可分。
他既叫着她井秧姐姐,那她便是他姐姐。
井秧停下了腳步。
她下決心了,這事兒她必須得管。
井秧轉身,看見肖南站在不遠的地方凝視她,她掃視了一圈,才發現肖南是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腳印走着的。
井秧淡淡一笑,是擔心她了吧。
肖南手插褲袋,鼻尖凍得發紅,這天都這麽冷了。
“進屋吧。”肖南喊。
井秧點頭。
井穗從井家二樓窗戶向下喊,“井秧!肖南!回來喝甜湯了!”
“穗穗,你說什麽啊?我聽不見!”井秧假裝聽不見,故意這麽喊,臉上卻笑意滿滿,她想看看井穗什麽反應。
井穗輕哼,随後繼續喊,“聽不見算啦!”
她正好把他們那份吃了!
随後井穗将窗戶一關。
井秧淺笑搖頭,穗穗果然沒啥耐心再說一遍,孩子脾氣。
井秧跑向肖南,“走吧,回去喝甜湯。”
“嗯。”
進屋之後,肖南跟着井秧走,終于走到了井家的小客廳。
什麽是小客廳,那就是自家人說話的地方。
像井秧的叔叔伯伯那類人,自然是二奶奶負責在大客廳招待了,畢竟他們每次商讨的事情都那麽嚴肅,井秧她可不喜歡。
她就喜歡窩在這樣溫馨的小地方,挨着井穗喝甜湯。
雖然現在井穗依舊一臉不樂意,但是她從來不走開,就讓井秧這麽靠着。
肖誠坐在沙發邊邊,伸着個大長腿,井穗嘴角抽了抽,怎麽看着那麽欠抽呢……
“哎!”井穗說。
沒人應。
“肖誠,叫你呢。”井穗痞痞說。
肖誠才望向她,不緊不慢,“嗯?”
“把你腿收一收,太長了,礙眼。”
肖誠:“……”
合着他長了雙大長腿還怪他咯?
肖誠無奈,向沙發裏面坐了些,收起腿。
肖南餘光掃了眼肖誠,嘴角一勾,居然這麽聽話。
井秧倒是淡笑,沒發表什麽意見。
井穗見肖誠把腿收了回去,又覺得哪裏怪怪的,“肖誠。”
“嗯?”
“你還是恢複剛才那樣吧。”
肖誠:“……”
大小姐,你玩我呢吧!
他偏不,他就乖乖坐着。
井穗抿嘴,氣場上來了。
兩人目光交火,誰也不輸誰。
井秧喝完一碗甜湯,伸手準備拿下一碗,被肖南搶過。
肖南拿起那碗甜湯喝了起來,嘴裏平淡道:“你咳嗽,少吃些甜的。”
井秧扁嘴,好吧……
井秧算着時間,差不多家族會議該散了,她與肖南打了聲招呼,一人來到了二奶奶的書房。
站在木質門前,她擡起手,敲了敲。
“篤篤篤”
“請進。”二奶奶的聲音從內傳出。
井秧開了門走進去,二奶奶正拿着鋼筆在書頁上圈圈畫畫,做着讀書筆記,這個習慣,十年如一日未曾改。
二奶奶摘下老花鏡,面色整肅,好似知道井秧的來意。
“二奶奶。”
“秧秧,怎麽了?”
井秧內心組織了一下語句,盡量準備一次性說服二奶奶,“我這回的夢中人是齊桓,所以……這次的客人……”
二奶奶攏眉,雙手食指交叉,放于書上,靜待井秧向下說。
井秧還真是不太會說婉轉話,破罐子破摔,她直言:“我要去齊家找齊桓。”
“秧秧,跟齊家扯上關系,對你可沒好處。”二奶奶提醒道。
“我知道。”
遭人非議,或落下口舌,這些她還受的起。
“你的井,可是井家的井,明白?”
“明白。”清楚不已。
不管她做了什麽事,都不能扯上井家。
出了書房,井秧心頭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能放下了。
“想好了?”肖南清冷的嗓音兀自傳來,吓了井秧一跳。
井秧伸頭向右看,肖南雙手環胸閉眼靠在牆上。
“你什麽時候在那裏的?”井秧發問。
“從你進去開始。”
井秧:“……”
“那你偷聽了?”井秧向他走去,挑眉問。
“這兒可是有陣法的,我要是破壞了,估計被你們井家人痛打一頓扔出去了。”似笑非笑,又有些幽默的語氣。
井秧掩嘴笑。
“那出發吧?”肖南凝視井秧。
“你……”井秧愣住,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肖南向前走,馬丁靴踩在木地板上嘎吱作響,井秧望着他的背影。
肖南邊走,淺笑聲傳來:“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井秧摸摸臉,有嗎?
“井秧,走了。”肖南回頭叫着呆呆的井秧。
“來啦。”井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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