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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讀的同時,把孩子們寫錯的字圈出來更正,語法有明顯錯誤的句子在原先基礎上做更正,比較關鍵的表達有問題的句子畫出來,然後在旁邊寫出一兩句更合适的表達(這個時候他總是不會忘了在他新寫的句子後面加上一句:你覺得這樣來表達是不是更合适一點呢?),還有就是劃出他覺得值得表揚一下的地方。最後他還會通讀一遍,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麽遺漏,然後自己寫的東西有沒有錯誤。三遍完成後,批改才算做完。
批改的時候他也偶爾會笑出聲來。倒不是刻意的,是有的孩子真的太粗心大意,有的呢又太會誇張了。比如,有個孩子寫到“最後我只能放氣了”,有個孩子呢寫到“我感動得眼珠都流出來了”。如果他是那種網上說的喜歡惡搞的老師,第一個孩子的批語他多半會寫:你這是準備臭死誰呀?第二個呢,他多半會寫:你這是有多感動呀?眼珠子都流得出。但他對孩子從來小心,所以他只是在“氣”和“珠”上劃了條斜杠,然後在上面寫了個“棄”和“淚”字。當然也有寫的是真的讓他覺得有趣的,比如有個小女孩說她相信鬼。她說她小的時候,比現在還小的時候,總喜歡去海邊玩。每次別的跟她一樣大的小孩看到浪來了,都會很害怕,但她一點都不害怕。因為她相信海邊有很多鬼,而這些鬼都是喜歡她的,會保護她,特別是那個長着翅膀的總對她微笑着的帥帥的鬼。
他一直在認真地批改着作文,偶爾喝點咖啡。十二三篇作文他用了近一個小時才批改完。而對面的她早就批改完了,此刻正饒有興趣地看着他投入的樣子。看着他偶爾皺眉,偶爾忘我地笑。
“幹嘛這麽看着我?”改完最後一本,他才發現她看着自己。
“嘻嘻,沒什麽。”她笑了笑,“我餓了,點菜吧。”
“嗯。”
他招了招手,讓服務員把菜單拿來。服務員拿來菜單給他,他接過後直接遞給了她。
“你喜歡吃什麽?”她拿到菜單的第一句話問的是他喜歡吃什麽。
“你選你喜歡吃的就好,我很随意。”
“不喜歡選擇。”這句話顯然是在評論他,“好吧,看你這麽認真地幫我批改作文的份上,點菜這事,我代勞了。”
等上菜期間,她翻看了他改過的作文,然後又一臉嚴肅且認真的樣子看着他。
“幹嘛?我,我就說我改不合适吧,你又不信。”他撓撓頭,因為被對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才不是呢!”她突然給了他個大大的微笑,然後又立馬換了個沮喪的表情,“不過,你這樣改,讓我覺得我這個老師不是很合格呢……”
“哪的話?你不嫌我添亂,我就很滿足了。”
菜沒多久就上來了。直到吃完飯,她都沒問他工作,收入之類的事,只是聊了聊他們批改作文時看到的有趣的地方,然後問了下他的興趣愛好。
吃過飯,買了單,見她有那麽一摞作文本,他送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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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她讓他上去坐會。
他卻把作文本遞給她,說道:“改天吧。”
她沒有立馬接他手中的作文本,而是又在那觀察起他來。見他半天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她就把手重重地拍在本子上,擠出笑容說道:“好吧。”然後才真正接過作文本。
“再見。”她跟他揮了下手,然後就上了樓。
☆、14
他從她家小區出來的時候,原本就黑了的天,開始越發得暗沉。
突來的一道雷炸得太過轟鳴,讓他不自覺在原地愣了一下。瓢潑大雨緊随而至,路燈的光線瞬間被大雨吞噬得所剩無幾。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地上便開始有了積水,然後很快彙成洪流。雨水在風的作用下,就像有一群人端着臉盆快速且不間斷地往他身上潑着水。他渾身上下被雨水浸了個透徹。然而他并沒有加快腳步,又或者要找個地方躲一下的意思。
吸飽了雨水的衣服此刻顯得沉重,讓他很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雖然他全身上下只有襯衫,底褲和牛仔褲。
回來這些天,他整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繃着。說實話,他已經很累,很累了。累在心裏堆積,卻從未得到絲毫地釋放,于是越發的難以負擔……
雷聲頻繁轟鳴在耳邊,閃電一道接一道分着叉撕開黑色的夜幕,狂風肆意搖拽着樹木,一副随時要攔腰折斷的架勢。所有的總總并沒有讓他覺得害怕,他只是心裏越發的焦慮。這份焦慮從他回來的那一天就有了,只是當時還輕微。随着在家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那份焦慮越來越嚴重,只是他一直不清晰那是因為什麽。
他迷迷糊糊在雨中緩行,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走到自家樓下。
剛到樓下,小家夥叫了他一聲。
下雨之後,小家夥就一直坐在一樓樓梯口等着他,母親怎麽勸都勸不住。小家夥是個倔強起來就什麽都不怕的勇敢的孩子。
他略微擡起低着的頭,看着小家夥,兩眼殘留着之前的空洞。雖然無力,但他還是馬上擠出微笑,然後用手輕輕撫摸下小家夥的臉頰。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憂傷,在他輕撫小家夥臉頰的那一刻,小家夥突然哭了。又或者是小家夥也害怕那轟鳴的雷聲,只是她一直繃着,直到他的出現才松懈了下來。
他顧不得身上的雨水,輕輕抱着小家夥,柔聲說道:“別哭了,三叔不是回來了嗎,下次不要在外面等,這樣很危險!知道嗎?三叔是大人了,會照顧自己的。”
“嗯。”
“我們回家吧。”
盡管他渾身都是雨水,盡管小家夥平時上樓已很少讓他抱,他還是抱着小家夥上了樓。
有些愛就是這樣,不好怎麽說出來,就只能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把它融入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瑣碎,細微,他一向喜歡……
隔天又是周末。
上午,在他的輔導下,小家夥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把所有的作業做完了。然後,兩人就在家裏看看書,看看電視,幫着母親幹點小活。
“三叔,你小時候是女孩嗎?”他們倆洗碗的時候,小家夥突然笑着問他。
“為什麽這麽問?”
“奶奶總說每次單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想起你,就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和三叔你在一起的時候。”
“嗯……本來是女孩來着。不過後來不可以是女孩,就變成男孩了。”他笑着說道。
“為什麽?”
“因為你大伯,你爸爸不喜歡妹妹呀。我還在你奶奶肚子裏的時候,你奶奶就問他們:給你們生個妹妹好不好?結果呢,你大伯,你爸爸都說:不要!不要!要是個妹妹就掐死算了。”
“啊,他們好壞呀!”
“是呀,是呀,所以我從小就是男孩呢。”
“嘻嘻,我還以為三叔小時候也是個女孩呢。”
“既然奶奶說你像三叔,三叔不在的時候,你就代替三叔照顧奶奶好不好?”
“哦。”
雖然在小家夥身邊,他總是快樂的,但心裏的那份焦慮越來越嚴重,他的神情裏開始時常透露出陰郁,也許是小家夥發現了這一點,然後他又說什麽不在之類的,所以小家夥回答的才沒有那麽熱心。小家夥一直是個敏感,心細的孩子。
下午,他正陪着小家夥在房間裏玩,母親突然問他,他的手機怎麽回事?他半天沒回應,還是小家夥用手推了他幾下,他才反應過來。其實與其說是他在陪小家夥玩,不如說是小家夥在陪着他,因為他一直頻繁地發着呆。
“哦,可能是沒電了,昨晚回來的時候我放在客廳裏了,忘了充電。”
“電也不充,人家打電話都打到我這了,快接電話。”母親一邊責備着一邊把手機遞給他。
“誰呀?”
“你昨天見面那個。”母親一臉高興地對他說。
“喂。”他接過手機。
“嗯,昨晚下那麽大雨,你還好吧?”
“沒事。”
“那就好,呃……那個,昨天你請我吃了飯,今天我請你去看場電影,可以嗎?”
“哦,好。”
他從沒去過電影院。最初流行去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他還小,長大後,因為網絡的盛行,電影院幾乎成了擺設,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電影院又開始成為時尚。
她讓他半個小時後出門,就在電影院門口等。他刻意提前了十分鐘,或許是因為昨天吃飯的刻意遲到。
在電影院門口等了幾分鐘不到,她就到了。他們在附近買了爆米花,飲料,便進了電影院。
電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放的是愛情片。期間她感動地流了好幾次眼淚,而他只是一直安靜地看着,偶爾發呆。
“是不是不喜歡?”見他情緒一直不是很高,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她輕聲問道。
“還好。”
“那是不是累了?”
“怎麽會,看個電影而已,又不是幹苦力。”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呢?”
“你想去哪裏都好。”
“你真的有選擇恐懼症呢。”她笑着開玩笑道。
他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他沒有什麽選擇恐懼症,只是覺得怎樣都行。
後來她讓他陪着去湖區玩,那是他們縣的景點,離縣城并不是很遠。
到了景區,她一會要吃烤魚,一會要坐船去湖上看風景,一會要爬山看瀑布,她說什麽他都只是點頭,然後主動付着錢。
爬山的時候,她小女人似地把手提包,外套都讓他拿,他微笑着接過。每到一處她覺得漂亮的地方,她都會讓他給她拍照,他拿出手機給她拍了很多。可當她要給他拍時,他卻拒絕了。她硬要拍,他便轉身,又或者拿她的外套,提包遮擋。除了簡單的室內個人素照,他幾乎不拍照,在任何地方都是這樣。這是在“她”離開之後,他留下的又一個習慣。“她”離開後,他便開始不想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跡”。
因為是瀑布,就算人工的道路修得再好,也總有狹窄,易滑,過于陡峭的地方,一到了這樣的地方他總是很小心地照看着她。她是個活潑,幽默,随和的女子,所以有她陪着的一路,他其實很輕松,也很開心。
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下了山,準備在湖邊的小店裏喝點東西,休息一會,然後再打車回家。
到了店裏她對他說:“看在你替我拿包,拿衣服的份上,你就坐在這占着我們的位置,我去買飲料。”
他乖乖地坐在她給他指的位置上等她。店裏買飲料的人不少,她正在排隊。他等着等着又發起了呆。
“介意拼個座嗎?”
突來的對白,讓他覺得欣喜,心跳甚至都開始加快。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心裏一直存在的焦慮是什麽。他興奮地站起來,以為會看到心裏想起的那個人。他的臉上已洋溢出笑容,但他看到的卻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而是她買回了飲料,然後在跟他開玩笑。
“幹嘛那麽興奮?”她把買回來的飲料推過來一杯給他。
“沒什麽。”他的笑容還僵在臉上,但眼睛裏呈現明顯的失望。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看你在發呆,所以想逗你玩下,不會是吓到你了吧?”她又在他身上打量了起來,應該是察覺到了他眼中的失望。
“沒事。”他拿起飲料喝了一口。
“咦……該不會是你聽到有美女搭讪就高興成這樣吧?”她擺出一副很嫌棄的樣子,繼續開玩笑道。
這次他是真笑了,因為她嫌棄的樣子做得很到位。
喝完飲料,他們打車回了縣城。一路上,她又問了幾次他幹嘛那麽興奮,是不是以為有美女要搭讪他。問多了,他就說了句:要搭讪我的美女不就是你嗎?她撅着嘴說了句“誰要搭讪你呀”就沒有再問了。
到了縣城,她說想看看他家住哪,他想不出理由拒絕,就給司機說他家的位置。下了車,他領着她剛進小區,就碰到了小家夥。
小家夥看見她沒頭沒腦地就來了句:“壞女人!我不要你跟我三叔在一起。”
他第一次對小家夥生了氣,因為小家夥的極度沒有禮貌。他讓小家夥給她道歉。她一個勁在旁邊打圓場,但他卻态度堅決。
他從未對小家夥生過氣,甚至一句呵斥都沒有過。他現在的态度,讓小家夥很受委屈。小家夥哭了,說了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就跑回家了。
他代小家夥給她道了歉,然後送她回了家。
送她到她住的小區門口,他再次道歉後便準備離開。她一再提醒小家夥還小,讓他不要這麽兇。
☆、15
回到家,母親就問他小家夥怎麽了,怎麽從外面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母親已經去敲過幾次門了,小家夥只是不理。
“沒事。不早了,您早點去睡吧。”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母親離開後,他叫着小家夥的名字輕輕敲了幾次門,小家夥依舊還是不理會。他的心裏其實也很難受。加上之前陪那個老師在外面轉了那麽久,又是坐船又是爬山的,現在已經很累了,于是他背靠着房間的門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小家夥開了門。小家夥開完門便扭頭回到了床上,然後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蓋起來,她還在賭氣。
他爬起來,坐到了床沿。
“三叔知道自己剛才很過分,不該對你生那麽大氣。只是你之前真的很沒有禮貌呢。你現在還小,別人不會挑剔你,可等你長大了,別人就會開始挑剔你,介意你了。”
見小家夥還是不理他,他繼續說道:“三叔給你道歉好不好?難道你就打算這麽一直不理我呀?要是連你都不理我了,那我還真的是會很傷心呢……”
這話并不是哄小孩的話,小家夥在他的心裏一直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我只是不想她傷害你,不想你天天見了她那麽不開心!爺爺奶奶也真是,明明你不喜歡,為什麽還要讓你去見她。”小家夥掀開被子,哭着說道。
他自以為自己掩飾得還可以,卻沒想到他內心的壓抑,全被小家夥看在眼裏。小家夥應該是把之前的人都看作是這個教師了,然後把看到的他的憂傷全部歸結于這個教師。小家夥之前的不禮貌,說白了也只是為了“保護”他。
“我們的小家夥長大了呢。”他把小家夥擁在懷裏,“你知道護着三叔,三叔很開心,不過她并沒有傷害你三叔。還有就是你要記住:不要因為任何理由輕易去傷害一個人,除非那個人真的罪不可恕。這世上對錯原本就難說,真正罪不可恕的人其實很少……”
“知道了。下次見到她,我給她道歉就是了。”
“不用了,我已經替你給她道過歉了。”他松開小家夥,替她擦幹眼淚,“好了,不早了,睡覺吧。”
“嗯。”
小家夥躺下後,他替她蓋好被子,然後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他用手機買了一張周一的火車票。他想離開前再陪小家夥一天,正好明天星期天,小家夥不用上學。
第二天,除了小家夥學空手道的時間,他幾乎都陪在小家夥的身邊。當然,去空手道館也是他送的。他很喜歡小家夥穿那套白色空手道服的樣子,幹淨利落,再配上她姣好的面容,那真的不是一般的酷。
其實原本家裏是想讓小家夥學鋼琴或者畫畫之類的,但小家夥堅持要學空手道。當然小家夥能學空手道還有他的功勞,因為他是唯一支持她的人。并沒有特別的理由,他只是覺得小家夥可以自己選擇,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鼓勵的事。
小家夥上空手道課的時候,他給那個教師發了信息,告訴她他明天要離開了。不管怎樣,他覺得道別還是要的。
沒過多久那個教師就打電話過來了,她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他說不知道。她沉默了許久後,說道:“我等你回來。”
“不用了,不值得。”他懂她的意思,這個時候說的等,絕不可能簡單的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你不喜歡我?”
“不是。”
“那是因為你的侄女?”
“也不是,她是個善良的孩子,昨天她只是想保護我。她錯誤理解了我憂傷的來處。”
“什麽時候的車,我送你。”
“不用了,我明天送小家夥去學校後就走,時間會比較趕。你也得去給學生上課不是?”
他說完後,對方很久沒有說話,他只能把電話挂了。
後來他收到她的短信:你知道嗎?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個我喜歡的。我也見過不少人,每次我都會拿一堆作文給他們改,他們有的板着臉直接走人,有的不耐煩地随便畫幾下,有的呢一個勁嘲笑孩子們,當然也有除了錢肚子裏一滴墨水都沒有的人。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憂傷,經歷過什麽,但我願意為你一一撫平。”
他明白自己的“屈服”只會導致更大的傷害。因為他的心根本不在這裏,又或者也不在任何地方。三年多的時間,它早就被磨成粉,随了風,不知去向了……
于是他給她回道:比我有耐心的人多得很,你會找到更适合你的。我不值得你為我做什麽。
她又回了句:我會等你的。
他沒有再回信息。他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會把他忘掉,因為他們認識的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也就兩天。時間太短,也就談不上有什麽感情,有的頂多是彼此的感覺良好。人總是這樣,很容易被眼前的假象蒙蔽,容易把一瞬間的喜歡當做永恒的愛,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忘掉,但其實稍微遠離,遺忘就會來得很快,它就和告別一處路過的風景一樣簡單。曾經有個女孩說喜歡他,還為他哭過,但在他離開的一周後她便有了新的男朋友。因為是假象,所以必定經不起時間的洗禮。
晚上,他把要走的事告訴了小家夥。
小家夥知道後神情裏明顯透露出不高興,但她沒有使性子,只是簡單且認真地問了句: “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最喜歡什麽?”因為無法回答,他想換個方式彌補一下。
“嗯……我最喜歡看下雪,我出生到現在還沒看過下雪呢。每次看到電視裏放下雪的畫面,我就好喜歡,好喜歡,就好想,好想可以真的看到。三叔,我們這裏也會下雪嗎?”
“會。只是這幾年沒下而已。”
“那你陪我去看雪好不好?”
“好,過年的時候,三叔回來陪你去看。”因為一直覺得虧欠,總想彌補點什麽,他順口就答應了。但一應承他就後悔了,倒不是不想回來陪小家夥看雪,只是沒有信心可以做到。很長一段時間,在“承諾”這種事上他一直很謹慎,因為害怕無法實現,因為沒有放任何期許在未來,無法知道自己能走多遠。
“真的嗎?”
“嗯。”既然已經答應,他也就沒了可以抵賴的理由。更何況承諾的對象是他最喜歡的人之一。
“你說的哦。”
“我說的。”
“你親口答應的哦。”
“三叔什麽時候騙過你?要不要拉鈎?”
“才不要拉鈎,小孩子才拉鈎呢。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你。”
“你可一點都不像相信我的樣子。你都問了三遍了。”
“嘻嘻,我只是确認一下而已。”
小家夥沒有因為他要走而太傷心,讓他心裏輕松了很多。不過他把要走的事告訴母親時,母親如他預料的那樣很生氣。母親說:“你走了這個女孩怎麽辦?之前的你不要就不要了,這個哪點不好了?要長相有長相,要人品有人品,我看她也蠻喜歡你的。”
他沒有解釋什麽,只說那邊有事。有些事情解釋起來會很費勁,而且它不符合大多數人的選擇,即便解釋,父母也多半不會接受,所以他随便挑了個理由,然後再用沉默來維護自己的決定。
他早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他買的是上午十點左右的票,這樣他就可以送完小家夥上學後立馬離開。
他送小家夥到學校門口,小家夥剛進校門就回頭對他說:“你可是答應了我要回來陪我看雪的哦。”
“知道了。你這是第四遍了。”
“嗯嗯,我去教室了,拜拜。”小家夥笑了笑,跟他揮手再見。
他揮手回應着,看着小家夥進了教學樓,才轉身離開。
幾番周折他回到了自己租的住處。他去房東那拿鑰匙,不過房東人并沒有在家。給他鑰匙的是隔壁棟的一位阿姨。這個阿姨和房東走的近,平時見了面他都會打招呼,所以也認得他。阿姨告訴他房東去女兒那邊旅游,都去了兩三天了,走之前房東特意把鑰匙放在她這,讓她等他來了後給他。他問那個阿姨最近有沒有人找他,阿姨說不知道,也沒怎麽留意。他說了聲謝謝,沒再問什麽,就上了樓。
房東不在家,所以他無法知道她是否來過,是否看到了他留給她的紙條,是否過得還好……
開門進了房間,他發現房間裏很幹淨,桌子椅子都沒怎麽落下灰塵,窗臺下放着的魚也還活得好好的,完全不像一個星期沒有住人的樣子。但他又不敢肯定有人來過,因為他留下的紙條還原封不動地放在他離開時放的位置。
他把背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好,然後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一會。一路的火車實在讓他覺得疲倦。
睡醒後他一個人坐在之前他常去吃飯的餐廳喝咖啡,一直坐到深夜……
☆、16
人生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一直很失望,然後以為可以結束這個失望時,卻又遭遇了另一場失望。
一連幾天他都徘徊在她第一次出現在他身邊的那家餐廳,她帶他去過的酒吧門口,她帶他去過的夜市,公園,還有她爺爺住的地方(雖然他已記不清具體是哪一棟)……但一直都沒能看見她的身影。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糟,很糟。他急着趕回來,并非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他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從他“記起”她的那一刻開始,她靠在他肩上哭泣的樣子,就無時無刻不呈現在他的腦海……
除了徘徊在她曾出現過的地方,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着窗臺下放着的魚缸裏的魚。就那麽長時間地看着。看着它在那片小小的空間裏游來游去……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這條魚了。幸運的是這條魚沒有人那麽複雜的感情,思想,記憶,要不然它一定會被孤獨不斷地侵蝕,然後被自己的胡思亂想一點點拽入毀滅的境地。
他很想放了那條魚,可它的主人不是他。或許這不過是借口,但他自私地這麽認定。然後繼續這麽自私地囚禁着它……
一次又一次外出後的失落,把他在這個只有他和一條魚的房間裏待着的時間,拖得緩慢而冗長。他想勉強寫作,但每次都完全不得章法。每一個字句都走得異常艱難,痛苦。
在家的時候,不管光線多暗,他都不會開燈。有電腦屏幕的光,已經足夠了,他不需要太多的光亮來佐證這個房間的空蕩和落寞……
有一種狀态很可怕,那就是呆在一個小空間裏,你覺得像被囚禁,可出去了這個地方呢,你又覺得外面的世界太大。因為眼睛裏都是荒蕪,沒了方向,所以大,其實是另一種比囚禁只多不少的痛苦,又或者說那種大不過是一座無邊的囚籠……而他正站在這種狀态的邊緣。
和魚相處的時間越多,他就越把魚當做人看待。他怕那條魚會覺得太孤獨,時常帶着它一起在電腦上看電影,甚至偶爾也會帶上它出門。而帶它出門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已經越來越頻繁了,有時甚至是無意識的。
每當他下了樓,才突然發現自己懷裏抱着魚缸時,他就會想:或許不是他囚禁了這條魚,而是這條魚囚禁了他。
一天中午睡覺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也成了一條魚,正和他家的那條魚在一片水域裏并肩游着。天空的白雲倒映在水中,就在輕盈地浮動在他們的身邊……那一刻,他覺得做條魚其實也蠻好,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游着游着,他突然看見了她,就在離他不遠的前方。她正微笑着向他揮手。可當他滿心歡喜向她游去時,卻突然被什麽透明的東西隔斷了去路。他猛烈地撞擊擋着他的透明物體,可嘗試很多次都沒能撞破。于是他開始往上游,然後奮力跳出水面。他想用跳躍的方法越過擋着他的東西。躍出水面之後,他發現自己在的所謂的水域,不過是他家的魚缸。
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沒能跳出魚缸,而此刻,她正慢慢轉過身,然後朝門外走去。他想叫住她,可不管他怎麽張嘴,嘴裏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的身影越來越遠,他心裏越來越着急。情緒過份地集中,他很快便驚慌地從夢裏醒來……
醒來沒多久,他接了一通電話,是她的朋友打來的。他不知道她的朋友怎麽會有他的電話,但對方确确實實是打來了。上次在生日聚會上她的朋友就讓他幫忙寫劇本,他雖然委婉拒絕了,但她的朋友并沒有把他的婉拒當回事。她的朋友讓他以太後的身份,用回憶的方式描述一下自己的人生,裏面要有點愛情,有點紛争的那種。因為是用來拍微電影,所以內容并不需要太長。
他心不在焉地聽着,加上之前的夢境讓他現在覺得有點頭痛。如果說他現在真想聽點什麽的話,他只想她的朋友可以提起她,可以告訴他,她現在好不好……然而從頭到尾,她的朋友都沒提她。她的朋友不提,他也沒好意思問。
頭痛越來越厲害,她的朋友一直只是在那說着自己對劇本的想法,幾乎不大可能提到她了。于是他打斷了她的朋友的話,說自己一時記不了那麽多,讓她的朋友把要求,想法發到他的QQ郵箱。挂斷電話後,他把QQ號碼發給她的朋友,然後再次躺在了床上。他就那麽側身躺着,看着魚缸裏的魚發呆。
眼睛的過度疲勞讓他再次陷入睡眠,還好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起來後他覺得嘴裏泛苦,便去洗手間刷了牙,然後準備去外面買點飲料什麽的。
他剛要開門,門卻自己開了。她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他站在那沒有動,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他不敢動,因為害怕又是在做夢。而她顯然是被他吓了一小跳。
不過還好,門一打開,走廊上的燈光便照了進來,足夠她看清是他。
他和她就那麽站在那,彼此看着對方,許久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你……”這個字同時從兩人的嘴裏說出。都有話要說,卻因為發現對方也在說,又都停了下來。
“你先說。”又是同時說出。兩人彼此笑了笑,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為了不再這樣,他決定等她說了再接。于是她說道:“你難道要一直讓我站在門口?”
他撓了撓頭,把她讓進去,然後打開了燈。
“幹嘛不開燈?我還以為沒人呢。”她進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從放魚缸那張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包東西。她從那包東西裏拿出一些顆粒丢進魚缸,應該是在喂魚。此刻,他才确定,他走之後,她是來過這個房間的,她的朋友之所以知道他的號碼也肯定是她告知的。因為抽屜裏那包東西絕對不是他買的。
“習慣了。”他很慶幸自己有這個習慣,如果不是這個習慣或許她在窗外看到了燈光便會轉身離開。
“你媽媽怎麽樣了?”
“沒事,她很好。他們是騙我回去,想讓我相親的。”
“哦。”她停了下喂魚的手,然後繼續說道:“什麽時候結婚?”
“啊!沒有要結婚啦。”
“你沒有去和人見面嗎?”或許是光線的問題,之前他覺得她臉上有一絲陰郁。不過現在她已收起魚食,面向了他,感覺上好了很多。
“見了。”他如實地說着。
“難道就沒有碰到有感覺的?
“沒有。”
“她們不好嗎?”
“也不是。”
“那為什麽?”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知道記憶太重要,所以不知道該怎麽開始。”他想了想,認真地回道。
“哦……”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後她說道:“對了,進門的時候你要說什麽?”
“我……我……”之前一直想問,可到這會被她問起,他卻變得吞吐了起來。
“幹嘛吞吞吐吐的。”
“你還好嗎?”他緩了一會才認真地問道。
她楞了一下,然後看着他,過了許久才說道:“沒事,我忘了。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值得我記得。”
換做別人說這句話,他會覺得無所謂,可不知道為什麽聽她說出這句話,讓他覺得有一點點難受。
“不包括你啦。”或許是她看出他的異樣,她立馬補充了一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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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