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調虎離山
宮遺音道:“你躲什麽?”
顧雪消眉頭緊皺, 道:“叫、禮。”
宮遺音:“……”
容不漁道:“什麽意思?”
宮遺音幽幽道:“他說時塵要是叫了他叔叔,他還得送禮物。”
容不漁:“……”
容不漁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揮揮手讓時塵邊玩去,才對宮遺音道:“他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宮遺音聳肩:“還能為何, 你難道不知道嗎?”
容不漁沉默了片刻, 想要說話, 卻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他對上在宮遺音背後偷偷打量他的顧雪消,愣了半天, 才突然起身:“我……我先出去一趟。”
宮遺音看着他推門離開,背影意外的狼狽。
顧雪消見他走了,才輕輕走出來坐在一旁, 皺着眉似乎在冥思苦想些什麽。
宮遺音擡手摸了摸他的側臉,道:“在想什麽?”
顧雪消擡頭看她, 末了搖搖頭。
“沒。”
容不漁有些狼狽地出了馬車,這才發覺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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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破曉,霞光滿天。
他站在天地間, 渺小得如同蝼蟻。
容不漁微微仰着頭看着天邊,突然不着邊際地心想:“我真的錯了嗎?”
他一生後悔之事千千萬, 悔恨當初沒能救下花泠, 悔恨離開容陵這麽多年最後回來卻只匆匆見他一面便天人永隔, 悔恨……
悔恨為什麽不能再早一些回去,也不至于讓夙有商死得那般孤苦悲慘。
他千悔萬恨,卻從未後悔過當初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未垣。
而此時,事情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年, 當他對上顧雪消那雙詭異的瞳子時,一股無力感突然從心底襲來。
“我錯了嗎?”
他正迷茫彷徨着,手腕上突然傳來一股靈力波動。
容不漁眸子一顫,立刻撩開袖子,手腕命門出緩慢漂浮出一道虛無的靈力,搖擺不定了半天,才終于指向了一個地方。
容不漁直接就順着靈力跟了上去。
猶襄在不遠處看到他的身影,立刻道:“容不漁!你去哪裏?!”
容不漁頭也不回:“你們先去五華城,我随後便到。”
說罷,身形飛快消失在了不遠處。
那靈力仿佛香爐中散出的煙霧,在空中搖擺不定,但是堪堪會指着同一個方向,倒也省得容不漁來回奔波。
片刻後,天光大亮,容不漁也在中央城的城門口停住了腳步。
中央城每日來來往往的人不計其數,這才剛天亮,已經有成群結隊的人在等候着入城。
容不漁眉頭緊皺着,看着靈力漂浮的方向半天,才狠下心來,調動全身靈力朝着命門處沖去。
只聽他悶哼一聲,捂着胸口鮮血吐出一口血來,而那靈力卻仿佛被無數條虛幻的線擰成了一股繩子,呼嘯一聲沖去前方數十米遠,直直朝着不遠處一個人影撞去。
容不漁瞳孔一縮,來不及管經脈的傷勢,直接飛身上前,順着靈力所指,一把抓住了那個黑衣人的肩膀。
那人一驚,疑惑回頭,卻是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
“啊呀。”那人驚叫一聲,“施主!”
容不漁:“……”
容不漁将手放下,匪夷所思道:“楚秋社?”
楚秋社将寬大的兜帽放下,想了半天才道:“哦對,我是叫楚秋社來着,施主晨安,怎麽在這裏碰着你啊,好巧啊。”
容不漁正糾結着該說什麽,後面排隊的人卻是忍不了了,朝着他們嚷嚷着。
“什麽人吶?!進城不知道排隊嗎?”
“你父母是怎麽教你的?!沒有一點家教!”
“往後面站着去!”
“……”
容不漁回頭看了看,才冷着臉抓着那假和尚的肩膀,将他從長隊伍裏拽了出來。
楚秋社:“哎哎哎!我排了老半天的,馬上就該我進去,施主!施主啊!”
容不漁把他拽到了一處空地,面無表情道:“別裝蒜了,你是花對玉的人。”
楚秋社滿臉茫然:“什麽花對玉?我聽不懂啊,施主你在說什麽呢?”
容不漁冷笑一聲,擡手拍了拍袖子,在他袖子裏睡覺的白窮迷迷瞪瞪地鑽出來,順着容不漁的手臂往上爬,一直爬到了肩膀上蹲着,便開始舔爪子。
容不漁冷冷道:“認人!”
白窮吓了一跳,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了楚秋社半天,才興奮地踩着容不漁的肩比劃個沒完。
容不漁臉色更冷,道:“它說就是花對玉将人交給你的。”
楚秋社還是有些茫然:“什麽人?”
容不漁見他神色似乎不似僞裝,皺了皺眉,偏着頭問白窮:“是交給他一個人嗎?”
白窮歪頭想了想,才遲疑地拿着爪子比劃了兩下,喵喵兩聲。
容不漁臉頓時黑了:“你不早說!
”
白窮委屈地“喵”了一聲。
容不漁沒有管他,朝着楚秋社一伸手,道:“一個法陣,給我。”
楚秋社這才臉色變了,忙捂着袖子往後退了幾步,急急道:“不可不可,這是我接的第一趟生意,交給你我可就沒錢拿了。”
容不漁面無表情,直接擡手翻出一個錢袋來,裏面全是滿滿當當的黑色玉石。
“這個給你。”容不漁道,“法陣給我。”
楚秋社看了一眼,義正言辭道:“貧僧不是見錢眼開之人,既然答應了那位女施主将這個法陣送到城主府,就不會半路放棄。”
容不漁将錢袋一扔,冷冷道:“你想逼我動粗?”
楚秋社捂着袖子,苦口婆心地勸道:“君子動口不……啊!”
容不漁一掌把他打到在地,踩着袖子将那皺巴巴的法陣奪了過來。
楚秋社十分委屈:“你……你怎敢這般強取豪奪?這可是在中央城下,天道第一人就在這裏,你都敢肆意妄為!”
容不漁理都不理他,冷着臉将法陣輕輕攤開。
那紙上畫了密密麻麻的法陣符文,剛一打開,便輕輕泛起了一道紅光,接着,一個只有巴掌大的人影出現在了法陣中。
容不漁一怔。
小九重葛身形縮小了數倍,蜷縮着身體躺在法陣中,不知死活。
容不漁:“小九!”
陣法中的九重葛似乎被吵醒了,他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什麽都沒看到。
容不漁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正要将他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這個法陣,一直趴在他肩上的白窮卻不知看到了什麽,突然順着他的手臂往下竄出,踩在法陣上一口叼住了巴掌大的九重葛。
容不漁:“……”
容不漁險些瘋了:“白——窮!”
白窮似乎沒聽到,踩着他的手往下一跳。
容不漁手忙腳亂地就要去抓他,但是又怕白窮口下沒個輕重将九重葛給咬個對穿,正在慌亂至極,卻看到白窮輕輕将九重葛叼到地上。
九重葛坐在了地上,依然滿臉茫然地左看右看。
白窮讨好地喵了一聲。
容不漁被吓出了一聲的冷汗,正要再松一口氣,就見白窮擡起小爪子,朝着底下的九重葛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容不漁:“……”
他只覺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死死抓緊,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當他眼前漆黑退去後,才恍惚間發現了問題。
白窮的爪子在落在九重葛身上後,并沒有像容不漁所臆想的變成一攤血,而是像是打在了幻影上似的,九重葛的身體發出一聲細微的“砰”的聲響後,便直接化為了煙霧消散在了原地。
容不漁一怔。
白窮朝他讨好地喵喵。
容不漁喃喃道:“一縷神識……”
他怔了一瞬,這才徹底反應過來,這個法陣竟然是花對玉用來調虎離山的。
真正的九重葛早就被她用另外的方法送去了五華城。
容不漁越想越覺得心寒,他死死捂着心口,在原地踉跄了兩下險些沒站穩。
楚秋社還在為他第一樁生意失敗而發愁,就見面前面色蒼白如紙的男人搖晃兩下,似乎是受到了什麽沉重的打擊。
楚秋社愣了一下,見他臉色這麽難看,也有些不忍心,他試探着道:“你還好吧?”
容不漁神色恍惚地搖搖頭,伸手點了白窮一下。
白窮立刻原地化為兩人高的黑豹,将容不漁的身體馱在了背上。
楚秋社吓了一跳,見他們似乎想要走,立刻撿起地上的錢袋就要往上扔:“哎!你的錢!”
他還沒開始扔,白窮已經張開巨大的翅膀飛上了天空。
容不漁神色恍惚地靠在白窮的背上,感受着狂風從身側穿過,他未束起的長發被吹得瑟瑟作響,讓他的耳畔也有些嗡鳴。
但是他還是道:“再快點。”
白窮低沉地“喵”了一聲,朝着遠處的五華城更快地飛去了。
而在已經是一片廢墟的五華城中,禾沉坐在巨大的祭臺上,微微仰着頭看着天邊。
九重葛微微垂着眸坐在巨大的法陣中央,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在睡夢中,他渾身上下似乎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将他的身體牢牢禁锢在原地。
觀鶴一身白衣,坐在祭臺邊緣看着那早已亂草叢生的花田,不知想到了什麽,淡淡開口道:“他會過來?不是說關于小九的記憶他都沒有了嗎?”
禾沉不說話。
姬奉歡不知何時到的,正坐在九重葛對面,來來回回地扯着九重葛的臉,嘴裏還在咬牙切齒。
“讓你打我,讓你找哥告狀!”
“小兔崽子,落在我手上,等死吧你就。”
“到時候就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
他嘀嘀咕咕個沒完,禾沉卻是看不下去了,皺着眉回頭:“你別弄他,當心他醒過來咬你。”
姬奉歡大概是想到了小時候被這小狼崽子叼着手咬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掐了兩下才不情不願地松開手。
“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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