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陸大夫救腿
魯大壯既然要出院,陸瑾今日便不打算去集市,總得等他妻子将板車拉過來,看看情況送魯大壯出門才好放心。
過了兩個時辰,魯大壯的妻子總算來了,她身後還跟着兩個漢子,看面相跟魯大壯有些相似,估計是親戚。
這倆漢子看見魯大壯的樣子,頓時驚奇道:“大壯哥,嫂子說你快好了,讓我們拉你回家,我們還不信嘞,這才幾天功夫,哪有那麽快,沒想到,還真是。”
另一個說:“嗯,就臉色還白了些,能說話吧。”
魯大壯咧嘴一笑,“你們小子,多虧了陸大夫,我這才能繼續跟你們耍,就是腰還有些痛,動不了。”
“行,說話有中氣,說明是真好。”
魯大壯笑罵道:“別廢話了,趕緊把我擡過去,唉,趕緊回家,這地再不種今年就完了。”
兩兄弟在陸瑾的指揮下将魯大壯過了床,又将大包小包的藥材一同放好,最後又囑咐了他們一句,“別忘了,不許下地幹活!”
“哎,知道了,陸大夫。”魯大壯大聲回答。
這個時候醫館裏的人還不少,那天魯大壯怎麽被擡進來的還記憶猶新。
紛紛驚訝道:“這可真神了,瞧瞧這是真活了。”
“是啊是啊,那時候臉可是刷刷白,昏迷了都,孫大夫都說沒救了。”
“年紀輕輕的,真是神醫呀。”
……
兩個侍衛走進來的時候,魯大壯剛好被拉出去,他們側身讓一讓的片刻,就聽了一耳朵,于是精神一振,連忙走到櫃臺前問:“掌櫃的,你知道陸大夫在哪兒?我家公子着急救命,聽說陸大夫醫術高明,特命我們前來請他。”
陸大夫送走了人,正打算回家,堂裏買了些燒餅,他正好拿了一個,一邊走一邊吃。
方掌櫃擡頭的瞬間剛好跟陸大夫對了個正着,于是努了努嘴說:“喏,就是他。”
兩個侍衛趕緊回頭。
陸瑾不明所以地啃了一口燒餅。
“陸瑾陸大夫?”
“是啊。”
可真年輕,這有沒有成年呀?
倆侍衛看清他之後共同産生了一個疑問,不過事态緊急,他們連忙确認道,“你可擅長瘍醫之術?”
哦,連瘍醫都知道呀,陸瑾驚訝了一下,不過還是點點頭,謙虛道:“略懂,略懂。”
那就是了!
其中一個侍衛趕緊說:“請您趕緊跟我們走一趟吧,就在江州府,我家公子受了傷,江州大夫都束手無策,他們說您或許可以救他,時間緊迫,請您立刻跟我走。”
陸瑾的燒餅還沒吃完,這就又要緊急救命去了。
不過前世的手術醫生就是這樣,什麽時候120來了,該動手術那必然含糊不了。
這會兒已經做了三例,各個都是緊急情況,倒是将他前世的記憶和習慣慢慢喚醒了。
他三口兩口地将燒餅塞進嘴裏後,對着方掌櫃說:“您跟孫大夫去說一下,讓他趕緊準備跟我走一趟吧,助手還沒到,借他先用用。”接着又對侍衛們說:“兩位大哥且等等,我得把東西準備好,對了,順便你們說一下你們家公子什麽情況。”
其中一個侍衛連忙道:“我叫宋楊,他是宋柏,陸大夫你需要什麽,只要我們能辦到的吩咐就行。我家公子左股中了一箭,在這個地方。”宋楊比了比自己的腿說,“大夫說是傷了大血脈,得截肢才能保命,可這截了肢不就廢了,現在箭頭還沒拔,就等着陸大夫過去看看。”
是中箭的!
陸瑾整理藥箱的手一頓,什麽樣的情況會中箭?他不禁想起前世的電視劇和小說,感覺很危險。
“離他受傷已經過去多久了?”陸瑾不動聲色地問,又悄悄觀察這倆個人的衣着打扮和舉止。
“今日晌午,已經過去兩個半時辰了。”宋楊行動幹脆利落,說話言簡意赅,目光堅定,衣着低調但布料結實,舒适上乘。
陸瑾将藥箱遞給其中的宋楊,看到他的手,粗糙卻不是幹活所致,掌心厚繭是常年拿刀劍磨煉出來的,再聽吐息納氣,練家子呀!
“那得動作快了。”陸瑾心裏隐隐有個底,心跳也不禁加快了起來,給這樣的官老爺動手術是個機遇也是個挑戰。
他轉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紙,交給宋楊,囑咐道:“這是我動手術所需要的環境布置,你們兩位有一個先立刻回去,按照這上面的将屋子布置起來,我的腳程慢,省的浪費時間在這上頭。”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宋柏接過這張紙放入了胸口夾層,向陸瑾抱了一個拳後道:“我去。”便立刻轉身快步離開,留下宋楊帶陸瑾和孫大夫準備好後跟上。
宋衡只是看了一眼,便讓知府大人按照上面要求去辦了。
“他什麽時候到?”
宋柏回話道:“陸大夫正在收拾藥箱,估摸着再過一刻鐘就能到了。”
這個時候楊一行已經醒了,白着臉色看着床頂帷帳發呆,聽到宋衡走近,便問:“你說……我還能保住這條腿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聽到令他心碎的回答。
然而宋衡依舊說:“不知道。”
楊一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這人……連安慰人都不會,怪不得沒人嫁給你。”
宋衡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頭,目光在那滲血的傷口上停留,一邊說:“想嫁我的女人能繞京城三圈,保守估計。”
楊一行艱難地白了他一眼,“那你幹嘛不成親。”
宋衡對着他展顏一笑,分外欠扁地說:“可惜想嫁我的都不是男人。”
楊一行頓時愣住了,呆呆地消化了好一陣子,連傷口的疼痛都忘記了,他哆嗦着嘴唇,顫顫巍巍地問:“你……啥意思?”
那目光跟少女看色狼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若不是楊一行現在動不了,估計得扯個被子遮擋一下。
宋衡呵呵低笑,沉沉的聲音特別迷人,可惜在場唯一的見證人如同活見鬼一樣,差點尖叫表清白。
鏡子被一面又一面地送進來,在四方擺放好,宋衡輕輕一瞥,說:“瞧你那樣子,還是個男人嗎?且不說我對你有沒有興趣,就是有,也不是這個時候。”
正想問這是在幹嘛的楊一行頓時一言難盡。
宋衡朝他的傷腿輕輕一彈,卻沒看到楊一行的反應,心一沉。
麻了,還是已經沒知覺了?
“別,你找別人去吧,我還得給咱們老楊家留後的。”楊一行充分表現了對宋衡的嫌棄,蒼白的臉上露出一股堅貞不屈來。
宋衡嘆了口氣,佯裝可惜道:“那行吧,我只得另覓知己了,你幫我看看還有誰願意的?”
這種事情誰會願意,腦子被驢踢了吧。
楊一行恍然道:“怪不得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沒老婆,皇上知道嗎?”
“知道呀,等着他老人家指婚呢。”宋衡攤了攤手,“我都催了他好幾遍了,他老說沒人配得上我。”
楊一行抽了抽嘴角,簡直無語凝噎,真是難為皇上老人家,先皇後知道非得氣活了過來!
“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楊一行結論道。
這個時候,宋衡聽到了腳步聲,還有宋楊說話的聲音,于是他站了起來,對楊一行說:“所以你要堅持住,要是被鋸了腿,你就準備跟我一樣打光棍吧,說不定咱倆還得湊合着過。”
這是陸瑾第一次看到宋衡,命運的齒輪一圈一圈地轉,終于讓他們的生命軌跡交集了在一起。
不過此時宋衡的存在感太低,陸瑾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床上那位給吸引過去了,為了抓緊時間,這所有的應酬寒暄都交給了孫大夫,他直撲病患而去。
“呀,還醒着,不錯不錯,你頭暈不暈?腿還有沒有感覺?你別緊張,我看看傷口。”
楊一行只見一個比自己年齡還要小的青年上來就扒了自己的眼皮,周圍被放了一圈鏡子,亮堂的很,也晃眼的很,頭一直在暈,之前被宋衡的超級隐秘給激出來的精神氣慢慢散了。
陸瑾一看這個傷口就知道周圍的組織已經缺氧到極限了,再不處理,截肢都是輕的,必須立馬動手術,于是高聲喚道:“知府大人,誰是病人家屬,我需要告訴病情和治療方案。”
走進知府府衙的時候,他便猜到了床上之人的身份,不過他不想參合到這裏頭來,只能當做不知道,所以這一問他也是對着知府問的。
而知府的目光轉向了宋衡。
宋衡沉聲道:“你說。”
陸瑾驚訝了一下,如果床上真的欽差,欽差在這裏哪兒來的家屬,能做主的自然級別比欽差高,或者是這裏最高的。
宋衡既沒謙讓,也沒看知府眼色,可見他壓根就沒把知府當回事,也能當床上那人的主。
陸瑾有些迷惑了,床上的若不是欽差,而面前這位才是?
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心思收回來之後,他說:“箭簇傷的是大動脈,若是冒然拔出定然是血流不止,而傷在裏面,難以止血,截肢是個方法。不過既然讓我來,必然是要挽救這條腿,那麽我能做的就是破開傷口,裸露血管,拔箭,止血,縫合血管,最後縫合傷口。這個過程您能理解嗎?”
宋衡天生有種上位者的氣質,雖然他沒說什麽話,可只要開口,那必然便是焦點。
陸瑾下意識地多問了一句,在這裏,他不敢胡來。
知府大人聽過陸瑾的名字,也贊揚過他,不過只是聽說,卻從來沒有見過,更不清楚陸瑾是如何行醫的,如今聽他自己這麽一說,差點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如此大膽。
不為現在楊欽差的腿,而是趙知縣的兒子難道也是這般開了胸膛止血?
然而宋衡卻點了頭,“你有幾成把握?”
這個問題幾乎所有的傷患家屬都問,不過在這裏真難回答,他只能說:“若是第一時間,一個時辰內讓我動手,我有八成的把握,現在近四個時辰了,估摸着五成吧,但是再拖下去,就只有一成了,過了今天……”
陸瑾笑了笑,攤開了手。
時間就是生命,沒的耽擱。
宋衡很清楚,所以他說:“你動手吧。”
宋衡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陸瑾擔心中的威脅之語,像治不好他你也別好過之類的,而是直接下命令道:“閑雜人等都出去。”
雖然這個手術難度不高,不過任何風險都不能忽略,按照慣例他還有一些後果及術中并發症沒有說,所以陸瑾有些猶豫。
他最怕的就是手術失敗之後的緊張醫患關系,更何況這個地方還是知府府邸。
宋衡正要跟閑雜人等一同出去,看到陸瑾的模樣,不禁問:“還有何事?”
宋衡的果斷幹脆讓陸瑾覺得自己太過小心,顯得不夠大氣,于是搖了搖頭。
不過宋衡似乎看穿了他的顧忌,接着說:“你只要全力救治,真失敗了,也是他的命,怪不得你。”
說完,他便出去了,那背影在陸瑾的眼裏顯得格外高大。
作者有話要說:
宋衡:你盡管動手,醫死算我的!
楊一行:……你問過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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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