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金珑璁
午後,初冬的暖陽懶洋洋地灑在蕪城內外的每一寸土地上,幾日前的雪已化了大半。
戲班位于蕪城的新宅子裏,後院回廊下,一籠墨氅襕衫的弦桐斜倚着廊柱,神色萎靡地愣愣望着池塘裏枯萎了一個秋天的殘荷敗葉。
這幾天來,弦月日日攜着小黑早出晚歸,班裏大夥權當是歇了個短假,每日裏或于卧房中休息,或于空無人處練音,或三五成群的往城裏玩耍。唯獨弦桐,既沒興趣出門閑逛,也用不着在屋裏歇息,一個人百無聊賴,見天的尋不着弦月,連個聽他唱戲的人都沒有了。
……
(生上)
“驚春誰似我?”
“客途中都不問其他。”
“風吹綻蒲桃褐,雨淋殷杏子羅。”
“今日晴和,曬衾單兀自有殘雲涴。”
“脈脈梨花春院香,一年愁事費商量。”
“不知柳思能多少?打疊腰肢鬥沈郎。”
……
遠遠聽着似是有人在清唱,抱了一套行頭正要送到前院的小白繞了個彎,尋着聲音一路找來。扒着門探頭往裏一瞧,卻見一個人正在那回廊裏擺着架勢開唱。
“弦桐?”她疑惑着喊了一聲。
弦桐聞聲停下身段,轉頭看過來。
“還真是你呀。”小白瞪圓了一雙杏眼,詫異道:“你在這兒做甚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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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戲。”弦桐直愣愣道。
“練戲?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練戲!”見弦桐一副理所當然的欠揍樣子,小白頓時眼蘊怒色,柳眉倒豎,氣鼓鼓的朝他喊道:“前院忙的都火上房了,你怎麽還這麽一副不沾煙火的死人樣,快點過去幫忙呀。”
弦桐茫然道:“忙?忙什麽?”
多日來,他只見大夥一個比一個閑,何時就突然忙起來了。
“你?你不知道?”小白奇怪道。
弦桐搖頭,他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看弦桐這樣子确實不像是裝的,“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這怎麽可能,這事不是已經傳了好幾天了嗎。”小白如此想着,仍有些不敢相信。
小白站在原地呆呆的出神,弦桐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與自己解釋一二,只得問道:“發生甚麽事了?”
“啊?”小白一個激靈,思緒被打斷,卻也清醒過來。她用異樣的目光掃了弦桐一眼,道:“班主幾日前尋到了一處茶樓,那茶樓東家把樓裏的戲臺許給了咱們班,說是今個傍晚便可開臺,這不,大夥都忙着收拾行頭往那邊運呢。”
“哦。”弦桐點點頭。
這事還真是沒人與他說過,他平素裏不與弦月在一起的時候常喜歡獨來獨往,消息本就不靈通。加之他雖在班裏挂着名,可從來不曾登過臺,消息通知不到他實屬正常。
“別光點頭啊。”小白看他都知道這事了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淡定樣,急吼吼朝他道:“知道了就別在這傻站了,快點過去幫忙。”
言罷,還沒等自己回話,弦桐就見小白抱着懷裏那身行頭一個利索的轉身,徑直往前院的方向跑走。
“都怪弦桐那個笨木頭,光顧着和他說話,險些誤了時辰。”小白一邊跑一邊懊惱地抱怨。
瞧着小白一眨眼就沒了人影,弦桐撓撓頭,然後自嘲般的笑了笑,一撩衣裾邁步跟了上去。
……
前院果真如小白所言,忙的是熱火朝天。
弦桐一路越過垂柳穿過花/徑,過了月亮門,卻見前院裏連個讓他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官衣、玉帶、朝珠、紗帽、旗、鑼、傘、報……鋪了一地,他定睛一瞧,角落裏還躺着三盒油彩,可不是一個亂字能形容的。
真是,太亂了。
這倒也不怨衆人,只不過是弦月懶散慣了,整個班裏都沒個規矩。自她創了這戲班以來,雖則衆人技藝高超,一應行頭也是一點不缺,可到底沒上過大場面,見天裏只在各個村頭轉悠,如今要到正經臺子上唱戲,不免有些慌亂。弦月倒是見過世面,先前跟着弦鳴多年,弦鳴離世後又四處輾轉求學,問她如何唱念,如何走步,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若讓她于這行當裏的規矩說上個一二,她是兩眼一抹黑,全然不知。
最不靠譜之處莫過于直到今兒個,弦月這戲班還沒個正式的名呢。
在小白和小黑的指揮下,院裏衆人你搬我擡,出出進進,雖然全無章法,可一個個嬉笑打耍,倒是熱鬧。弦桐看了一會兒,發現這人已經夠多了,估算着應是用不上自己,便打算回去尋個僻靜處接着練戲,就在此時,只見大門口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讓他停住腳步。
那人拾階而上,跨過門檻,清澈的目光似是漫不經心的往院裏一掃,忽而雀躍起來。
她遙指着弦桐所在的方向招招手,開心道:“弦桐,你在這呢,太好了,省的我去找你了,快點快點,跟我出去一趟。”
正忙碌的衆人聽見聲音擡頭瞧了一眼,見是與自己無關,又接着回去各做各的事。
弦桐則早在弦月往臺階上走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她,而今知她是來尋自己出去的,連日裏心中因一度瞧不見她而産生的種種抑郁此時皆被一掃而空。他唇角不自主地微微上翹,一雙明眸裏泛起些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淡淡喜意。
……
晌午過後,冬陽懶懶,正是午睡的好時候,因而街上行人便顯得有些稀少。過往的路人少了,那還開着的店鋪自然也多不起來。臨街販售着種種事物的小店,這會兒多是無人張羅,只有少許的店鋪還有個夥計,揣着手,倚在門邊懶洋洋的迎客。
弦桐随在弦月身側,跟着她過街串巷也不知走了多遠,這城中他還是第一次逛,多轉了幾次彎後,他連回去的路都有些記不清了。
“班主,我們這是去哪?”弦月只顧着往前趕路,弦桐只得主動問道。
“唔,去看戲。”似是察覺到自己走的有些急了,弦月慢下腳步,側過頭,笑呵呵的問道:“怎麽樣?別擔心,我請你。”
“啊?”弦桐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畢竟他從沒在城裏看過戲,“嗯,挺好的。”他想了想,輕聲道。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的。”弦月笑道:“說起來,上次在戲樓裏看戲還是十幾年前了。”
“是嗎。”
“是啊。”弦月帶着追憶的神色,回憶道:“那時候還沒有咱們戲班呢,就我一個人,一邊在後臺給人家戲班打雜,一邊在各個戲樓茶館的亂跑着看戲,等攢夠了去下一個城邑的盤纏,就換一個地方,然後接着打雜,看戲,直到後來遇見小白他們兄妹。”
弦月說到這兒話音忽然停了下來,弦桐下意識的問道:“小白,他們怎麽了?”
“嘿嘿,也沒什麽。”弦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哦。”弦桐輕應一聲,弦月不願意說的事,他從不追問。
“哎呀,也不是不能說啦。”瞧着弦桐一副‘沒關系,我不介意’的理解模樣,弦月一跺腳,有點害羞地小聲道:“數九寒冬,那麽冷的天裏,風刮到臉上都能劃出個口子。兩個四五歲的小娃娃一身破衣爛衫的在戲樓外面站了一天,凍得臉都白了,就是想求樓裏的戲班收留下來。可連我都能看出來,他倆的身子骨不适合做戲,那戲班也不是什麽名班,根本養不起這麽兩個在他們看來只能浪費糧食,卻不能幹活學戲的小孩子。後來我瞧着他倆可憐,就買了些吃食送他們,然後,”弦月攤攤手,佯裝無奈道:“他們就賴上我了呗,剛好那時候我正攢足了去下一個地方的盤纏,他倆跟在我雇的車後跑了好幾裏地,荒郊野嶺的,沒辦法,就一直帶着了。”
弦月口是心非故作無語的模樣惹得弦桐呵呵直笑。
“喂,不要笑了。”收養兩個小孩子這種事當然沒什麽,讓她難為情的是要自己說出來,好像自我誇獎有多了不起多善良似的。
“哦。”弦桐聽話的收起笑容,但眼眸裏卻仍是掩不住的深深笑意。
“哼~”弦月傲嬌的揚起頭,“欸!到啦到啦。”她揚起頭,正好看到一塊上書“夏時樓”三字的匾額,恰是她要帶弦桐來的那家戲樓。
她又低頭瞧了一眼立在門口一側的戲牌,思索道:“唔,訓子,掃秦,踏傘,拜月,驚/變……”
見弦月遲遲未進戲樓,一腳已經邁進去的弦桐又退回來,探過身往弦月看的那塊牌子上望去,他雖未見過,卻也知這牌子作用,奇怪問道:“怎麽?”
“無事。”弦月回過神,笑呵呵地拍着弦桐的肩膀,囑托道:“一會兒進去好好聽,嗯,主要聽長生殿那一段,好好聽,呵呵。”
弦桐歪着頭望着弦月,神色越發疑惑。
“哈哈,別緊張嘛,沒事沒事,你好好聽戲就行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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