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措大
一連多日過去。
戲班在新茶樓的臺子上按部就班的一段段的唱着,雖不敵在這蕪城經營多年的諸多班社,但多少也算是有了點名氣,畢竟衆人的實力擺在這裏。
而班裏慣來無所事事的弦月與弦桐,幾日來也沒閑着,陸陸續續的把城中的戲樓、茶館、酒肆、飯鋪,凡是搭了戲臺常駐的正經班子,完完整整的全逛了一遍。
從最後一家戲樓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
弦月帶着弦桐又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然後随意找了家酒樓,進去尋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
打發了小二去傳菜後,弦月提起桌上尚溫的小茶壺,晃了晃,裏面似是還有半壺水。
“聽了一下午的戲,喝點水。”翻過扣在桌心的茶盞,弦月傾壺斟了一杯推到對面弦桐的桌前,邊說着又給自己也倒滿一杯。
“哦。”弦桐淺淺抿了一口。
弦月倒是真渴了,弦桐小口小口啜着的這點時間裏,她已飲盡數盞,直喝到壺裏的水都快要見底,這才算是解了渴。把空盞往桌子上一墩,她微微探過身,眉眼彎彎,笑意洋洋的問道:“怎麽樣,聽了幾天了,用你專業的眼光評價評價,蕪城裏這些曲藝班社能不能對咱取得名額構成威脅?”
“不能吧。”弦桐略一思索,遲疑道。
“弦桐,你這語氣,太弱了。”弦月有點不開心的抱怨道。
關于評戲,弦月學了這麽多年水平自然不差,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神木的原因,弦桐在唱戲上似乎比她更有天賦,因此她更願意相信弦桐的評價。而弦桐這會兒給出的結論,含糊其辭,似是底氣不足,讓她很是不樂。
如若連個小城裏的戲班都打不過,還談什麽為弦鳴報仇,趁早另尋他途吧。
“只不過一兩場,實在難以看出水平。”弦桐實事求是的解釋道:“僅憑所看過的這幾場而言,大概我們勝算更多。”
弦月指尖輕敲桌沿,篤定道:“那就足夠了。”
“也許不夠。”弦桐微微搖頭,“我們不知道他們背後是否還藏下了殺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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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锏?”弦月笑道:“這個我們也有啊。”
“啊?”弦桐愣,班裏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大人物嗎。
還是說,弦月指的是他?
想到這,弦桐心裏竟升起些小小的期待。
班主一直不許自己登臺的原因會是這樣嗎?
“嘿嘿。”弦月像個偷了腥的小狐貍似的咧嘴一笑,然後将食指抵在唇邊,噓聲道:“天機不可洩露,不可洩露。”
“哦。”弦桐難得的擺出了一副無奈的神情。
“啊呀,菜來了。”弦月正愁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繞過話題,就見酒樓小二端着四盤菜往自己這桌走來。
瞧小二把菜放下,弦月摸出幾文錢放在托盤裏,那小二連連道了幾聲謝,喜滋滋的轉身離開。
一看小二離開,弦月迫不及待的将竹筷塞到弦桐手裏,“快嘗嘗,小黑可是說過,這家鋪子裏的炒菜號稱蕪城一絕。”
“嗯。”
弦桐很聽話,夾了菜,細嚼慢咽的一點點吃着。他其實不需要吃飯,一如他不需要睡覺,也不懼怕寒冷一樣,他是一個被精雕細琢出來的木傀儡,只是弦月總是不經意的就忘了這些。
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以後,弦月自覺不是太餓,象征性的吃了幾口,填了個半飽,她便又要了一壺茶水,邊喝邊瞧着對面弦桐斯文的吃相,和她這邊風卷殘雲的簡直對比鮮明。
“弦桐,咱們戲班是不是還沒起名呢。”呷了一口茶,弦月忽而想起來還有這麽一擋事沒解決,随口說道:“小黑說向官府報備時需用,左右也是無事,你幫着我想一個吧。”
弦桐聞言,正要伸出執着箸的手忽的在半空中一停,短暫的停滞後,他收回手,将竹筷放下,輕聲問:“班主,心中可是已有所屬?”
“啊?沒有啊。”弦月眨眨眼,眼神清澈無邪。
“十二月。”弦桐低言。
早在許久以前發現弦月的戲班連個名號都沒有時,他就開始着手思索着給弦月想個班名。只是一直以來弦月都不曾提起這事,他不知弦月是否心中早有計較,名仍替她想着,卻是從不曾與她提起過。而今她竟來問自己,弦桐心底恍然升起幾分荒誕之感。
荒誕于自己并非戲班裏一員,卻盡心為她想着名,荒誕于自己被她明言了不許登臺,卻被她喚來為其參謀起名事宜。
“什麽?十二什麽?”弦月迷迷糊糊的問道:“你說的,我好像沒太聽懂。”
“十二月。”弦桐就着喝剩的半盞涼茶,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十二月’三字後,擡頭道:“戲班之名。”
“哦。”弦月點點頭,微傾過身仔細的看着這三字。
瞧了一會兒,她忽而展顏一笑,莞爾道:“行,就叫這個吧,挺好聽的。”
“嗯。”
有了名字,弦月心裏巴不得能趕緊飛回去告訴大家,索性把盤子全往對面一推,朝弦桐催促道:“快點吃,吃完了咱好快點回去。”
“我吃飽了。”弦桐笑了笑。
她總是忘記他明明不需要吃飯。
“飽了就好。”弦月沒想到那麽多,看弦桐确實是不想吃了,她站起身招招手,高聲道:“小二,結賬!”
……
付了飯錢出來,夜色已漸濃。
好在路邊雜七雜八的鋪子這會兒都在門前挑了燈籠,柔和的光透過綢布傾散而出,将石板路罩得朦胧發亮。弦月領着弦桐七拐八拐的繞來繞去,不多時,便回到宅子前。
“啊!班主您終于回來啦!”
弦月這剛走上石階,前腿還沒跨過門檻,就見門裏一陣勁風刮過飛也似得沖出個嬌小人影,直直撲到弦月身前。
定睛一瞧,原來是小白,小臉紅撲撲的,可見方才跑的是有多快。
“怎麽了?”弦月問。
“班主您快去看看吧。”小白一臉焦急,語速極快地道:“傍晚時有一夥人來咱們搭戲的茶樓搗亂,砸壞了戲臺和咱不少的行頭,大夥一時氣急想要上前理論,我哥怕動起手來洩了咱的來歷,一直攔着,結果讓那夥人給打了,到這會兒還沒醒呢。”
小白越說越急,到最後眼圈一紅,嗚嗚哭了起來。
“小白,別着急,沒事沒事。”弦月從懷裏抽出一張方紗塞到小白手裏。
還在山上時她平素裏總要盯着弦桐是否忘記帶面紗,時間久了,索性就直接揣了一塊帶在身上,好随時給他。
此時卻正好拿來安慰小白,“別急,先把眼淚擦擦,眼睛哭腫就不好看了。”
“嗯。”小白啜泣着答應一聲,也沒用這方薄紗,只擡起衣袖在臉上胡亂抹了抹,哽咽道:“班主,我哥就在後院屋裏躺着,大夥冷靜下來以後也怕給您惹麻煩,沒搭理那群痞子,帶着我哥先回來了,都在後院等着您呢。”
“好,人沒事就行,東西壞了,再置備就是。”看小白哭的沒那麽厲害了,弦月摸摸她的頭,淺笑道:“相信我,小黑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嗯。”小白重重一點頭,目光灼灼的望着弦月。
她也是關心則亂,若是平時發生此等事件,斷不會如此失态。
“走吧。”輕輕拍了拍小白的肩膀,弦月道:“大家都在哪,帶我和弦桐過去吧。”
“嗯。”
……
跟在小白身後的弦月雖則步履輕盈,且面上仍帶着恬淡的笑意,心中實已是亂作一團。弦月很清楚,作為班主,若是連自己都亂了陣腳,那整個戲班就算是徹底完了。所以她要從容,要擺出雲淡風輕目空一切的姿态,可是面上再怎麽鎮靜,也沒法解決實際的問題啊。
她很煩,生平第一次,她覺得那個為弦鳴複仇的深切心願,也許永遠都只能是埋在她心中不切實際的一廂情願罷了。
哪怕是曾經只身一人闖入棠國皇宮刺殺弦朔的時候,也不曾如此刻般心灰意懶。
“班主。”
弦月正心煩着,忽而聽到身後一路沉默相随的弦桐在輕聲喚她。
“何事?”她壓低聲音回道。
“您并非只有一個人。”
弦桐不明不白的說了一句後,複而閉口緘默不語。
話僅一言,弦月卻明白了他想要傳達的含義。是啊,她不再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了,人多了,壓在身上的責任也多了,所以才會不知名的煩躁。但是,人多了,力量便也足了,自己創立戲班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能得到大家的幫助,為弦鳴報仇嗎。
“恩,不只一個人。”她低聲呢喃着,話音輕的似煙一般,仿佛一吹便會彌散。
小黑住的院子倒不算太遠,小白領着兩人走了不多時,便已來到院門前。
從院門外望去,院裏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弦月略略掃視了一遍,果然班裏的人一個不落,全都擠在了這小院裏。又因着怕擾了小黑休息,大家也不敢放開聲音說話,一個個彎着腰,曲着腿,交頭接耳,不時的往小黑所在的房間看一眼,又回過頭接着說。
夜色昏暗,弦月三人站在門外,衆人與暗夜裏也看不清門外還站着幾個人。而弦月左右瞧了瞧,這人擠人的,便是她招呼一聲估計也讓不出個能讓她進去的小道來。她只好又側耳仔細聽了聽,期望着能聽到點信息,卻聽得耳邊只一陣悉悉索索的雜音,半句話都拎不清楚。
實在是得不到什麽消息,又聽小白說剛請來的大夫還在裏面問診,不宜打擾。弦月索性不打算再去湊這熱鬧,拉着小白和弦桐兩個人在門邊的院牆上一倚,耐心等待大夫的消息。
“報官了嗎。”弦月愣了會兒神,有點後知後覺的問道。
“報了,早就打發人去了。”這事不提便罷,一提起來,小白又是一肚子怨怼:“就是直到咱帶着人回來,也沒見着官府半個人影。”
“呵呵,許是天太晚了,官差都歇息了吧。”對這些事還算頗有些經歷的弦月滿不在乎的笑道:“等明個天亮了,再派人過去一趟便是。”
“哦。”小白悶悶不樂的答應一聲。
月上中天。
擠不進去的三人正靠着牆根閑聊,就見自前院的方向有個模糊人影朝着這邊疾馳而來,轉眼間已近眼前。
弦月見到來人,疑惑的朝着弦桐和小白望了一眼。
“咱班裏的人不都在院裏嗎,這人是誰?”她詫異的問道。
“不知道……”小白借着模糊的月色仔細瞧了一眼,确實不認得。
未等弦月問第二句‘此為何人’,那人影徑直跑到了門口。體量不高,瞧年歲約摸一十四五,白淨的臉龐稚氣未脫,作一身小厮打扮。他一邊朝裏慌忙張望,一邊舉着封白皮書信不住的搖晃。
“弦月弦班主可在?我家主人修書一封,請班主明晨過樓一敘。”小厮打扮的少年高聲朝院裏喊道。
他這一喊,院裏衆人自然是都聽見了,空氣突然安靜,衆人齊刷刷的轉過頭來望着他,卻未有一人應答。
少年見無人應答,只當自己聲音太小,調高嗓門又喊了兩遍。
依然無人理會。
耿直的少年打算再亮嗓門喊上一遍時,終于看不下去的弦月推了推身邊的小白,“去,過去把那封信拿過來。”
“嗯。”
取來書信,弦月沒搭理送信的少年。她反正翻了翻,沒看到落款之人的名號,撕開封口取出信紙,屈指展開,卻見紙上也并未寫任何具體事項。沒有題頭,沒有落尾,只孤零零落了幾句詞。
……
(旦把酒介)
“喜的一宵恩愛,被功名二字驚開。”
“好開懷這禦酒三杯,放着四婵娟人月在。”
“立朝馬五更門外,聽六街裏喧傳人氣概。”
“七步才,蹬上了寒宮八寶臺。”
“沈醉了九重春/色,便看花十裏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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