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悲痛

海平的視線一直在水蘭身上。

她哭的那樣大聲,那樣凄厲,就像要将自己撕碎。

他聽着她的哭聲,心裏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他知道自己該去安慰,可腳卻邁不開,仿佛過去了就會失去什麽,他不敢去。

可最終,他還是本能的走到了她跟前,就在即将接近的一剎那,水蘭頓住了身形。

海平也停在半路。

水蘭轉過頭,面龐因為痛苦掙紮而扭曲,明明很醜很可怕,可海平還是想上前去。

他想抱抱她。

水蘭呵斥道:“你別過來!”

海平仍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水蘭後退一大步,再次大呵道:“你別過來!!”

海平終于定在原地,依舊擡頭看着她。

水蘭捂着額頭,似哭似笑,看得海平心裏越發慌亂,喊出聲來:“你,你別這樣,你哭吧,我不過來了!”

水蘭的笑容越來越古怪,她的手抓着腦袋兩側的頭發,自言自語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

她看向他,眼神發狠:“你說啊!”

海平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從沒見過水蘭這樣的姿态,腳尖剛挪上半點,她又大聲呵斥:“你滾!滾遠些!再過來我殺了你!”

至此,他再也沒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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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怕她真的殺了他,還是殺了自己。

提到這段往事,海平面上仍是難受。

他問顧榛:“她當時為什麽會這樣啊?你和她說的什麽讓她這麽痛苦?”

顧榛正愣神,聽他突然發問,下意識搖搖頭:“我不知道。”

但此時,她腦子裏湧入了一大堆屬于丁槐的記憶,無數複雜情緒瞬間充滿身體,讓她無所适從,撐着腦袋虛弱的重複道:“我不知道。”

那一段段的記憶裏,有關于水蘭的部分。

丁槐初見時,她抱着一只巴掌大的烏龜,眼下皮膚淤青,臉色蒼白如紙。她沒有腳,細長的小腿下是糾成一團的水草。

她的聲音也像随時會被微風吹散:“丁姑娘,可否求你庇佑一陣,待我身體略有恢複,便立刻離去,在此期間我會全心全力幫您做任何您想要的事。”

丁槐瞧她跨過了那樣高的荒山,就為了尋她這個方圓百裏知名的大妖怪庇護,一時心軟便應允了她,順便幹掉了追蹤她的人。

這一保護,就是二十多年。

在她跟着丁槐的第四年,那只烏龜在某夜妖變。水蘭用自己微薄的妖力幫他妖變,丁槐阻攔她:“妖怪自有自己的緣法,能不能妖變是自己的能力,你幫他也沒用。”

水蘭虛弱的搖搖頭:“你不知道,他體內是凡人的靈魂,還是二次妖變,是我強制性把人的魂魄放進這老烏龜體內供養,所以它妖變會很難。”

也許是怕吵到丁槐休息,水蘭在最痛苦的時候也沒吭聲,愣是沒讓偷偷守在外頭的丁槐聽見。

等丁槐發現不對去看時,水蘭早已暈死過去,從薄裙中露出的腿,膝蓋以下已全恢複原形,亂亂的一團,就像她臉上因汗水相互交纏的頭發。

而她的身旁,睡着一個瘦巴巴胳膊長的男孩。那雙眼睛生得很好,滴溜溜的望着她,還小聲打了個呵欠,打完就閉上眼睡着了。

在水蘭妖力的滋養下,男孩長得很快,三日就蹿得同人類四歲小孩一般,水蘭見他海平,丁槐便跟着叫海平。

海平是個十分自戀的家夥,看自己龜殼年歲高,便目中無人。丁槐忍無可忍,把他吊房頂打了一次才乖乖聽話。

那晚水蘭端着燭臺,向她坦誠了自己的故事,她說:“我原本只是水裏的浮草,安安靜靜飄蕩了幾十年。而趙家,是個做湖絲發家的官商兩營家族,趙海平的二房叔叔趙青雲害了長房許多人才如願掌家。

主家的有老妖怪契俞庇護,只有大房子孫自小用血脈供養起來的妖怪才能接近它。十年前,趙海平用邪術将我妖化,來幫他那房報仇和完成野心。”

提起往事,她似乎不那麽在意了,語氣也是淡淡的:“我開始有記憶時便跟着他了,他對我很好,閑時會教我《妖典》上的術法。只是總喂我一些助長的湯藥,我很難受他就會來抱我,如此過了兩三年,我便長成了這般大。”

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水蘭絮絮叨叨的講着,丁槐裝作不經意的聽着,聽到水蘭知道他不過是利用自己養內丹,還理直氣壯承認時,氣得渾身直抖:“後來呢?”

“後來?”水蘭苦笑到:“不過是我逃跑他去追,抓回來後哪都不讓去,我只能想着法子在屋裏折騰他。

再後來,我折騰不動了,他也累了,他和我說[對不起,我不會對你怎樣,求你別再走了,對不起…]。

他的話真真假假,我不敢信,便裝作同意的樣子,趁他不備再次逃了。

我以為逃了就是天高地闊,誰知才自由不到半年,一直偷偷跟着我的趙家小厮突然出現,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趙家小厮跪在她面前,八尺大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求您去看他最後一眼吧,他真的很想見您! 他養您确實是為了殺您,可最終他沒下手啊!那契俞和家主結合越緊密越厲害,公子怕來不及再養妖,只好同龜妖做了交易,将自己的血脈和家業都獻給它,讓它殺了趙青雲。如今趙青雲是死了,可他也活不成了!”

水蘭似乎沒聽懂:“你說什麽?”

小厮直到她肯定聽清了,默默跪在地上啜泣。

在水蘭印象中,趙海平一直都是運籌帷幄且十分惜命的人,如今說他要死了,叫她怎麽信?

可他真的要死了,在她踏進房間的那一刻,看着面如死灰的他,終于看清了事實。

趙海平氣息微弱,強打精神露出笑容:“你來了?”

水蘭點點頭:“我來了。”

來的不僅是她,還有身後的龜妖,是來要家産的。

那龜妖氣焰嚣張,水蘭被他擒住胳膊,那雙粗糙的手和打量的眼讓她感到惡心。

水蘭微微掙紮一下,龜妖笑得更大聲,可笑容還沒消失,一陣震碎心脈的劇痛猝然出現,龜妖推開水蘭,渾身抽搐起來。

床上喘息的趙海平松開手,掌心是一枚破碎的內丹。

他的笑容又冷又毒,是水蘭陌生的笑,只在抓到她逃跑時見過一次。

他說:“你活了這麽久,難道不知道最狡猾的就是人嗎?當你與我結契,你的血脈就與趙家相連,你殺了契俞,将內丹暫時交給我,以為我死了就能拿回內丹和錢財。可你不知,契俞的內丹碎了,殺它的家夥,只要有趙家血脈,無論是人是妖都會魂飛魄散。”

這是他做的最後一個局,他的神情仿佛一切在握,若不是越來越弱的呼吸昭示着盡頭,水蘭幾乎以為死是騙人的。

“我,我費了半生心血的東西,怎麽…可能交給你這種,這種東西揮霍…”

趙海平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卻死死盯着龜妖,直到它不再掙紮變回原形,他才重重倒回床上。

“後來,他就死了。”水蘭垂下眼睛,仿佛從未因他的死而悲傷,“我将他的靈魂抽出,放入龜妖的軀殼,他臨終前和我說,他下輩子不想再要那種刀尖下的生活了。我便決定用他給我的命去成全。

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怕?利用人家妖力,滅了人家靈魂,最後還占了身體和內丹。”

丁槐看着院子裏兀自玩耍天真無邪的海平,心頭一陣接一陣的涼意。

《妖典》上并沒有這個法子,這個法子,是趙海平故意教水蘭的。

他重生了,沒有歉意,沒有負罪感,活的比任何人都安逸。

丁槐很想說破,可看着水蘭平靜的臉,和望向海平時溫柔的眼,猶豫再三,終究只是握住對方冰冷的手,點點頭:

“是啊,他真的好可怕。”

那天晚上,丁槐做了個夢,妖化之前的混沌的記憶終于回來了。

她想找到晏川,她不相信所有人都這麽可怕。

至少,至少晏川不是。

可事實證明,她也信錯了人。

在海平的視角看來,丁槐和晏川蜜裏調油,仿佛是個戀愛腦,可顧榛腦子裏的這部分,卻是完全不同的。

自丁槐将重傷的晏川救回後,心裏就一直有個疙瘩。

她覺得晏川很奇怪,自稱知道自己是妖怪,所以才突然遠離,可明明說清楚更不容易激怒她,他卻選擇不辭而別對她這個暴躁的妖怪。

晏川的态度也總讓她不安,她是個未經人事不懂風月的妖怪,可也明顯感覺到了抗拒,不是害怕妖怪的抗拒,是對丁槐的抗拒。

他不怕水蘭,不怕海平,甚至面對傷他的狼妖都不怕,就是怕她。

丁槐旁敲側擊問了樓裏的姑娘,姑娘們捂嘴調笑道:“你說的那種男人,可以以身試火啊,要是他點不着,要麽是個斷袖,要麽就是……他不行!”

丁槐當晚就去試了。

一通亂親後,她感到了晏川的情動,擁有正常男人的反應,可他還是推開了她,寧願偷偷把自己浸在冷水裏滅火,也不願對她有所表示。

她不懂,不懂就問,便又去問了樓裏的姑娘。

樓裏的姑娘塗着胭脂“呀!”了一聲,驚呼:“這種情況,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想為人家守身如玉來着?他們親過嗎?那男的熟練嗎?”

丁槐回憶了一下:“好像挺熟練的…”

姑娘一拍手:“這就完了,八成是了,唉,現在的男人啊,個個都是騙小姑娘的好手,我混跡風月近十年,多少小姑娘為了狗男人散盡家財,我勸你一句,要不得。”

丁槐頗沒底氣的反駁道:“我又不是說我。”

姑娘留給她一個了然的眼神:“我知道,你的一個朋友嘛,熟悉的句式。”

懷疑一旦萌芽,便會在心裏排山倒海式地生長。

丁槐瞅着晏川,那份不安無措越來越深,她不願再回去,跟着樓裏的姑娘厮混,得到短暫的慰藉。

直到那晚,晏川喝醉了酒,發瘋似的将她帶回房間。

丁槐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是渴望的,她想證明晏川不是不喜歡她,不是為了誰守身如玉,所以當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她再次主動吻了晏川。

晏川的聲音暗啞低沉:“你知道我要幹什麽嗎?”

丁槐親着他的下巴,柔聲回到:“我知道,你知道嗎?你清醒嗎?”

晏川壓在她上方,緩緩低頭附在耳邊:“無論清不清醒,我都喜歡你的。”

丁槐手中一頓,顫抖着問他:“你說什麽?”

晏川繼續吻着她的額頭,鼻尖,唇齒在她的柔軟處徘徊一陣後,輕聲說:“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我不會辜負你的喜歡,小槐,我真的,真的想擁抱你。”

在他與她徹底交融的剎那,他緊緊抱住了她,就像他說的那樣。

他真的很想擁抱她。

丁槐曾滿心歡喜的以為這是個新的開始,可沒想到,這是場醞釀已久的告別。

她本來為了防止最壞的情況,将狼妖的內丹留了下來,卻在那晚察覺到晏川的奇怪變化,猶豫再三還是拿出了內丹。

果不其然,晏川趁她放松戒備時,竟用了不知哪學來的邪術,企圖取出她的內丹!

丁槐裝作不省人事,任由晏川帶走內丹。

那個下雨的夜晚,她在床上躺了許久,或許,或許下一秒,她就能聽到推門聲,晏川會進屋對她說:“你看,我逗你的,誰叫你不信我。”

她等了許久,終于等不下去了。

丁槐連外衣都沒有披,便順着她故意給晏川留下的氣息去尋找。

可氣息在某條巷子中斷了。

她再也騙不了自己,這樣的手法,若不是早有預謀,怎麽可能做得讓她都無法探尋?

丁槐手中藤條慢慢抽長,變利。

晏川是嗎?

既然騙我,利用我,那我便殺了你,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那死在我手上也不錯吧?

丁槐在巷子裏等待着,直到夕陽西下,然後月升星朗,在一片黑暗中,她再次察覺到那陣氣息。

氣息越來越近,丁槐起身堵在巷尾,盯着漸廓其形的晏川,藤條開始妖力聚集。

晏川走的不太穩,像是有些吃力。

他扶着牆,站的直直的,笑着說道:“小槐,我回來了。”

迎接他的卻是一陣帶着殺氣的風,風後是一簇鋒利的藤條,直指心髒。

晏川一動不動,依舊笑着,像以前一樣溫柔。

或許就是這份熟悉的溫柔,那簇藤條停在胸前,再也無法前進。

晏川突然伸手,握住了藤條,丁槐慌亂的收回妖力,但妖風還是挫開了他的皮肉,有血往外滲出。

晏川一步步上前,丁槐一點點收回,兩人距離不過一尺,丁槐忍不住大喊:“你別過來!!”

晏川停下了腳步,手依舊緊緊握着藤條,輕輕搖頭:“小槐,別殺我。”

不是乞求,也不是害怕,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叫她的名字一樣:“你不能殺我,我怕你日後過不去心坎。”

丁槐微微發愣:“為何?”

晏川卻沒有解釋,定定看着她。

丁槐狠下心,厲聲道:“你休想哄我!你不就是怕死嗎?!你還不知道吧,我給你的內丹是假的,是那個狼妖的內丹。”

晏川神色淡淡,面無波瀾。

丁槐先是挑眉裝不在乎,随後眉頭越壓越下,嘴唇微啓,顫抖:“你,你知道?”

晏川笑了,還是沒有回答,甚至都沒張嘴。

“你知道?…!”

丁槐的瞳孔在縮小,心也在劇烈瑟縮。

晏川面如金紙,最終臉色一變,雙頰漸鼓,“哇”的一聲,吐了滿地鮮血!

丁槐下意識伸手去扶他,雙腿卻像被人抽幹了力氣,就這麽随他倒在了地上。

晏川的七竅血如湧注,丁槐竟不知該堵哪,手忙腳亂的去按,卻怎麽也堵不住,鮮血随指縫滲出,漸漸爬滿了她的雙手。

丁槐嘴唇戰栗,不停念到:“別流了,別流了,不要再流了…”眼淚卻比鮮血還洶湧,她終于無助的哭出聲:

“不要流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晏川的手細瘦文弱,它曾經握着玉筆,握着磨石,現在它握着丁槐的手,白皙的手指被血污沾滿。

“小…槐,對不起,我…我本來是,想着…能,能騙你,讓,讓你趕,趕緊離開我,或者…殺了我…”

那只手逐漸上移,停在半空:

“可,可是我…舍不,舍不得…我,我好怕…你又是…鑽…牛角尖的性子…如果…如果你知道…知道了真相…你會…愧疚一,一輩子…”

冰冷的手指同突然降下的雨水貼上丁槐的臉,她立刻回握他,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淚,強撐着說:“別說了,我有辦法,我有辦法救你的!”

晏川的眼裏只有丁槐的模樣,仿佛看着看着,就是他的一輩子。

聲音不再斷續,他用盡全身力氣,輕輕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琵琶…我給你修好了…你再為我…彈一曲《畫眉序》…好嗎?”

話音漸弱,終句自唇間逸出後,他放心地閉上眼,手中失了力氣,從丁槐掌心滑落。

“晏川?晏川…?”

她低聲喚着,仿佛他能醒來。

“我們回家,我會救活你,等你醒過來,我再給你彈一次《畫眉序》。”

丁槐背起晏川,才發現他這麽輕,瘦了這麽多,自己只關注着他的可疑,竟沒能發現。

她一步一趔趄,絮絮叨叨道:

“等你醒了,我給你炖魚湯,兩條哦不三條,前天的魚放廚房裏也不知是不是死了,死了也沒關系,我再去撈…”

“我盡量快些走,你就能早些醒,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抱我嗎?沒關系,到時候我天天粘着你,煩你…”

天上的雨不過一陣便過去了,過不去的是地上的水窪,它盛滿冷冷雨水,向白天留下了夜的痕跡。

海平看着淚流滿面的顧榛,吓得趕緊閉嘴跳下板凳。板凳晃了晃,頹然傾倒,“轟”的一聲将顧榛拉了回來。

顧榛茫然的看着驚慌失措的海平,突然皺眉,眼睛向四周游移:“是不是有人在叫我啊?”

海平不解,卻見顧榛突然捂住耳朵,喃喃道:“誰在說話?晏川是誰?”

晏川,晏川…

丁槐的聲音?

顧榛覺得頭像是被人從裏面鑽着,悲傷痛苦席卷全身,無處可逃。

她痛苦的尖叫一聲後,暈倒在地。

☆、第 63 章

守在門外的陳安霖聽到尖叫後立刻推門而入,見海平蹲在暈倒的顧榛身邊,有些急怒,一把推開他:“你幹什麽你!你幹什麽!”

說着他拍了拍顧榛的臉頰,也不管是不是海平在場,便不停叫着:“顧榛,顧榛……”

眼前的屏幕突然發生變化,跳動的留言板出現兩行字:

[作者加入任務:+10

揭開隐藏劇情:+10]

陳安霖木然的盯着熒光屏好久,腦子才反應過來。

剛才…是顧榛做了什麽?

他托着她的腦袋,見她依舊緊閉雙眼,心中雖然有許多疑惑,也不得不先放下。

陳安霖看向海平:“你剛才對她說了什麽?”

海平畏畏縮縮的站在一旁:“她問了我關于晏川的事。”

這應該就是系統說的隐藏劇情了吧。

陳安霖微微松了口氣:“這件事暫時別說出去,我先把她送回房間。”

也不再看海平的反應,他抱起顧榛就離開了。

丁槐的房間很大,呼呼的穿堂風刮過,身上雞皮疙瘩密集起立。

陳安霖關上窗,合上輕薄的紗制床簾,隔着霧一般的簾子,顧榛的睡顏隐隐可見。

睡夢中的她眉間颦蹙,剛才的事似乎給她留了很壞的印象。陳安霖也無法探究,只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順便用開水沏了壺茶。

茶香随煙氣袅袅升起,他剛想拎起茶壺,便聽見床上有動靜,連忙撩起床簾,卻見顧榛只是懶懶翻了個身并沒有其他舉動。

陳安霖覺得自己有點精神過敏,自嘲搖搖頭轉身想坐回去,這時,他聽見了顧榛的聲音:

“去哪?沒事的話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顧榛在說夢話,但還是本能的回頭,朦胧見她撐起身子,眼睛黑洞洞的看不出情緒。

他邊靠近邊問:“好些了嗎?頭還疼嗎?”

顧榛擡頭看向他,突然伸手:“能再近一點嗎?”

陳安霖順從的走到床邊,剛坐下,顧榛便抱住了他。

他知道顧榛心裏不愉快,故作輕松調侃:“怎麽?還折騰上我了?”

丁槐的頭發又厚又卷,毛茸茸蹭在他肩上,悶聲說:“哪是我折騰你,是這系統折騰我。”

“所以是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

顧榛嘆了口氣:“就是言情小說常有的橋段,愛過又錯過,要只是看書就算了,可現在就像感同身受一樣,很難受。”

說完她放開了他:“行了,我困了,我睡一覺就好了。”

剛要躺下,陳安霖一把撈住她,顧榛心裏一驚,連聲問:“幹什麽?!”

“睡覺啊。”

陳安霖一只胳膊壓住她躺下,側臉望着她,眼睛亮亮的:“我也困了。”

顧榛微微掙紮:“不是……真睡假睡啊你?”

耳邊是他的輕笑聲:“真睡,不然你想幹嘛?但是……”他呼氣熱熱的,噴在顧榛耳周又癢又臊,“你想做什麽也可以。”

顧榛踹他一腳:“閉嘴,睡覺。”

陳安霖收斂表情,手穿過将顧榛的脖頸将她攬進懷中,在背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像是在哄小朋友入睡。

顧榛緊緊貼着他的肩膀,輕聲說:“我以前寫書的時候,從沒覺得書也是有靈魂的,可今天我感覺,書也是有靈魂的。”

陳安霖手下一頓,柔聲問道:“怎麽說?”

顧榛側過臉,盯着床帷上的繡花:“就是……一個好的小說,它就像是有源頭的瀑布,你看着像是自由流淌,其實作者已經給它規劃好了路線,多多少少都有線索提示後來的發展。哪怕是戛然而止,也不過是隔了個擋板,抽掉它,它依舊能有既定的軌道向前發展。”

她嘆了口氣:“水蘭的事,原有的情節雖沒提過,但埋下了線索,我們進來修改時,它就按照原有的計劃發展。原作者是合格的小說家,呂蘭昕則是合格的抄襲家,她把原書配角的細節摳出來抄襲,所以它就按原書情節上演,托她的福,也許我能看到以前棄坑的文最後的結局。”

陳安霖的手撫過她涼滑的衣料,良久才說:“但這結局也會有你的一份。”

顧榛點頭如搗蒜:“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我和以前喜歡的作者一起完成了小說。”

陳安霖啞然失笑:“這就很高興了?”

“是啊,還是很開心的。”

末了,顧榛停頓半晌,複又緊緊摟住他:“陳安霖。”

“嗯?”

“你可不能瞞着我,更別騙我啊,我讨厭那樣的悲劇。”

溫熱的手指微微蜷縮,又慢慢放開,陳安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背,沉聲答道:

“好。”

晨起時陳安霖聞到了雨水的氣息,他給顧榛掩好被子穿上布鞋,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門口的水蘭正收着傘,潮氣沾濕了鬓角衣角,襯得她越發弱不禁風。

她見到從丁槐屋裏出來的陳安霖,驚訝張嘴,又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收斂了表情:“你…你怎麽在丁姐屋裏?你們…?”

陳安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小而清晰:“不過是她信任我,我喜歡她罷了。”

水蘭差點以為自己聽錯,畢竟這人長着傅介年的臉,怎麽也沒法和喜歡聯系上,不過想到丁槐的樣貌能力,倒也平常,便點點頭:“那,丁姐還沒起呢?”

陳安霖準備肯定她的疑問,卻聽房內有人大聲道:“進來吧,我醒了。”

水蘭眼睛轉了轉,最後落回陳安霖身上,陳安霖自覺地笑了笑:“那我先去問海平有沒有什麽吃的,她身體不适,我給她煮點東西。”

待他走後,水蘭才推門而入,顧榛正低頭系着床簾,長發披散,顯得慵懶而妩媚。

水蘭坐在她床邊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問道:“那個傅…先生,您看得準嗎?”

顧榛歪在床頭:“你叫他小傅就行。”

水蘭見她沒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只好停止這個話題。

眼見就要冷場,顧榛終于問道:“你來有事嗎?”

水蘭眼神躲閃:“哦…就是…就是和海平有關的事。”

顧榛聽着這名字有些煩,皺眉道:“他的什麽事?”

水蘭抿唇不語。

顧榛想到了什麽,手搭在她的腿上,輕聲問道:“是…想讓我解除他身上的禁制嗎?”

水蘭雙目圓瞪,但不過是一瞬,她低下頭“嗯”了一聲,說:“原先您不讓我提這事,可,可沒了妖力養護,他長不大,身體也不好。他雖不說,我能感受到他的郁悶不解。”

顧榛心中有些氣結,手向上探去:“我問你,你的腿現在還留了多少能妖化的地方?”

水蘭別過臉:“這不是問題…”

顧榛向上摸去,心中大驚。

原本應是細細纖腰處,如今卻是一片冰冷濕滑,成了一團糾結的水草!

顧榛冷聲說:“你是這麽打算的?你不想活了?”

水蘭擡頭,眉間颦蹙,眼眶有些泛紅。

她閉上眼睛,眼淚倏忽落下:“你說的不對,我想重新活。”

顧榛呼吸一滞。

水蘭握住她的手,眼睛雖看着她,內裏卻像在尋找一個摸不到的背影:“我的喜怒哀樂,連命都是他給的,我不過是還給他。”

顧榛抽回手:“你憑什麽還給他?他給了命就是想淩遲你有限的生命,最後還利用你讓他活下去!你憑什麽不能過自己的快活日子?”

“可是!”水蘭垂下眼睛,微微搖頭,“我過得不快活,他給了我選擇,是我自己選擇救他的。”

顧榛仿佛不能理解,像看陌生人一樣呆呆地看着她。

水蘭笑得凄然:“我欠他的我還,以後只有他欠我的。我沒有負擔的做回水草,祝他從此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陳安霖端着熱粥來時,正撞見水蘭推門離開。

他轉頭目送她消失在院子裏,回頭卻見顧榛倚在門上,臉色發白:“她是挺好看的。”

陳安霖無奈一笑:“想什麽呢?你們倆怎麽看着都精神不濟?”

顧榛捧過熱粥答非所問:“你吃了嗎?”

“還沒呢,怎麽了?”

顧榛猛地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上的殘漬:“那剩下的你喝了吧,等會有重要的事,吃飽好辦事。”

陳安霖疑惑不解:“什麽事?”

顧榛将碗放回案板:“我昨天不是和你說過我看到了丁槐的往事嗎?”

陳安霖點點頭。

“我昨晚沒怎麽睡着,想了很久,晏川的死另有隐情,他最後也沒明着告訴丁槐,肯定有原因。

我猜,要麽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麽知道不方便說。晏川不是傻子,丁槐也不是傻子,這書的更不會留下這個線索只挖不填…哦我是說有良心的作者。再加上晏川生前遺物被人翻過,所以問題肯定在這裏。”

陳安霖回應道:“所以你是說,晏川很有可能旁敲側擊的留下了信息。”

顧榛自信一笑:“沒錯,結合他最後遺言,再加上某人翻屋子沒翻出東西,我猜答案就在丁槐房裏挂着的琵琶上。”

她一臉邀功:“怎麽樣,我這次推理不比你差吧。”

陳安霖卻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得她發毛,支支吾吾道:“有問題?”

他搖搖頭,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唉,我只是尴尬,你昨晚沒睡着我也不知道。”

顧榛一攤手:“那當然,你以為人人都能像書裏說的男朋友在身邊就能安心睡覺?問題還沒解決呢怎麽睡得着,要麽心大要麽開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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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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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