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看守
一束又亮又粗的燈柱照來,顧榛伸手擋了擋。
“姓名?”
“…元妙。”
“年齡?”
“29。”
“職業?”
“丘躍大學流行病學副教授,丘躍市第一人民醫院傳染科醫生。”
“為什麽偷渡?”
“……為了查證那些人身上攜帶的病毒。”
對桌做筆錄的警察擡眼:“你給我說實話,不要用這個理由搪塞。”
顧榛垂下眼:“我沒……”
咣當!!
警察用力拍了拍桌子:“你以為局子裏都是吃白飯的?各種奇葩的謊我們都聽過!說實話!”
顧榛咽了口唾沫:“這就是實話,不信,你拿阿甘和歐洽的血液樣本進行調查,看看他們是不是攜帶一種傳染力極強的新型病毒,并且是不是和孟今那些發狂猩猩感染的病毒一樣。”
警察嘴角浮出不信任的笑:“血液樣本已經送檢了,你的血液樣本也要送檢,誰知道偷渡的會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
顧榛抿了抿嘴唇:“你可以不信,但你要是關注國際新聞,過不了幾天,孟今會爆發大規模致命性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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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不屑一笑:“演什麽呢?生化危機是吧?”
顧榛低頭不語,警官又拍了拍桌子:“行,你可以緘口不言,在說出實情之前,就呆在這裏好好想想。”
警官起身提了提腰帶就要走,顧榛突然開口:“你也知道偷渡會攜帶不幹淨的病毒,所以你們最好離那些人遠些。”
他剛扭門把的手松了松,轉頭問道:“威脅我們?”
顧榛深吸一口氣,緩緩說:“不是,是保護你們,還有我們。”
警察皺起眉頭,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哐地一聲關緊了門。
顧榛瞥向熒光屏跳躍的留言:
【為什麽要這樣對向青!】2分
【卧槽太兇了吧!太過分了!】2分
【都染病毒算了!我靠!】2分
陳安霖那邊估計也不好過。
顧榛靠回椅背,看着牆角監視器的紅點,喝了口涼白開壓壓驚。
狹窄的房間亮着燈泡,燈光難及處盡是未知的黑暗,顧榛只能通過門上小窗窺得些許外界。
周圍安靜得連聲音也沒有,更別說分辨晝夜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犯困,眼皮子上下打架。
突然鐵門打開,大片光線射入,顧榛被燈光晃醒,連忙直了身子。
警官板着臉:“想清楚怎麽回答之前不許睡!”
顧榛掐住食指的肉,努力睜大眼睛,眼珠子上翻死死盯着他。
警官打量一番後,關上了門。
顧榛斜睨閃爍的紅點,又困又怒的感覺讓她五心煩躁,狠狠踹向桌角。
憤慨的情緒支撐沒多久,顧榛再次打起了瞌睡,漸漸沉入夢鄉…
耳邊猛然響起桌案拍動聲,薄薄的眼皮被光線穿透,顧榛驀地睜大雙眼,熟悉的警服出現在視野:
“這麽想睡?那就說實話。”
顧榛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啞聲說:“我說的是實話。”
警官鼻腔用力噴出氣:“好,那你就別睡了!”
那扇門重新閉緊,顧榛忍不住自嘲……沒想到啊沒想到,上一輪用在別人身上的疲勞戰報應到自己身上了。
反反複複瞌睡反反複複清醒,如是幾輪後,顧榛倒是睡不着了。
門開開關關,不時有人進來給吃的或者喝的,就是沒人再問話。
顧榛啃着肉少得可憐的包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種用時間瓦解犯人防線的戰術雖然笨,但的确管用,要不是她說的确是實話,估計幾輪下來就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食物下肚後,顧榛感覺精神恢複了許多。她抻長胳膊伸個懶腰,鐵門再次開啓。
那個警官表情嚴肅,穩穩坐在椅子上:“吃好了?”
顧榛扯了個應答的笑。
警官手裏拿着圓珠筆:“你和那個叫嚴向青的什麽關系?”
顧榛張了張嘴,斟酌答到:“就…醫院認識的朋友。”
警官玩味地研判她不自然的神情:“關系不簡單吧?”
顧榛眼珠斜向旁邊,心底掙紮片刻後:“嗯…劈腿不行嗎?劈腿不犯法吧?”
【原本無cp的男主有了對象就算了,對象還有對象,狗血啊…】1分
【估計進入修改的就是倆情侶呢~】2分
警官眼神鄙夷地掃過她的側臉:“我對你們私生活不感興趣,孫文斌高豐認識嗎?”
顧榛睜大了眼睛。
——“如果警察問你孫文斌和高豐,你就說和我認識的時間不長,只知道我有兩個朋友。無論多全面的謊言都有漏洞,不如說不知道。”
——“好。”
顧榛想起那日警車逼近時陳安霖交代的話,連忙搖頭:“不是很了解,聽他提過名字。”
警察端詳着她面部的變化:“那你知不知道,他們怎麽同嚴向青聯系的?怎麽能帶我們找到窩點?”
——“如果警察繼續追問我和隊友聯系的方式,就說我偷偷藏了手機,只是路上與人打鬥時掉了。千萬不能被他們察覺我未來人的身份。”
顧榛眼皮耷拉半秒後,轉身誠懇地看着他:“他本來藏了手機的,只是打架時掉了。”
“和誰打?什麽時候?在哪?”
那雙犀利的眼睛盯得顧榛發怵,她舔了舔嘴唇,大腦飛快運轉:“我不清楚,他只和我說掉了,沒說在哪掉的。”
警官擡起下巴,微眯眼看着她。
顧榛藏在桌下的手心捏了把冷汗。
這時,敲門聲将她從忐忑中解救出來:“張警官,有資料送來。”
聽到“資料”二字,顧榛呼吸一緊,她不知道又給添了什麽新料,陳安霖和她串的口供還夠不夠用。
張警官接過手下遞來的文件夾,翻了幾頁後表情略帶震驚。
顧榛上下牙緊密咬合,仔細觀察他的舉動。
終于,張警官擡頭了:“上次你說的病毒,再說一次?”
顧榛似是沒反應過來,餘光瞟到反光的資料袋,小心回到:“就…一種類似流感病毒的新型病毒,傳染性和毒性很強…”
張警官打斷她:“你先前說孟今什麽?”
顧榛微微張嘴,回憶昨日的口供:“嗯…孟今發狂的猩猩…?”
張警官和手下對視一眼,将資料推給了她。
顧榛将資料轉了個方向,很快掃完內容——
[研究顯示,此型最為相似的病毒,僅在孟今獸醫研究所有存檔,系公園傷人猩猩唾液提取。]
顧榛呼吸起伏不定,擡頭看向張警官。
張警官胳膊置于桌面,眼神越發嚴肅:“你怎麽知道的?”
顧榛垂下眼簾避開目光,硬着頭皮說:“我本就是傳染病專家,對國際發現的新型病毒當然……”
“說實話!”張警官厲聲說,“黑猩猩的病毒昨天才研究出來傳到資料庫,你以前怎麽知道的!?”
顧榛被他震懾住,逐漸冷下臉:“怎麽了解內幕很重要嗎?我能給你們提供有利信息,證明我不是在害人。”
張警官難以置信地挑眉,深呼吸一番後起身說:“行,但你偷渡是事實,先在局裏拘留,等法院傳票。”
“等等!”
張警官停下腳步:“還有什麽?”
顧榛猶豫幾秒,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能不能…見一個人?”
顧榛手腕铐着冰冷的金屬拷,被兩名警察押着進了接見室。
李雅坐在玻璃窗外,見到她後激動地起身,嘴裏喊了些什麽,但顧榛聽不到。
李雅尴尬地笑了笑,坐回位置拿起聽筒,顧榛也拿起聽筒,聽她問道:“老師,最近好嗎?”
顧榛沒有說話,點點頭。
李雅繼續問:“您找我有什麽事?”
“病毒的事,研究資料你拿到了嗎?”
“拿到了,聽說是老師發現的,學生立刻交代實驗室研究了。”
“好,現在我告訴你,最新的通道蛋白抑制劑能和有病毒的血液發生特異性褪色反應。”
李雅有些驚訝:“老師…您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刻排查,不能讓病毒蔓延。”
李雅依舊眼神震動,末了緩緩點頭:“學生知道了。學校已經和孟今那邊的獸醫研究所進行了合作研究,他們會派專家來。”
顧榛稍稍松了口氣,李雅試探着問道:“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顧榛沉吟片刻,搖頭到:“暫時沒了。”
李雅擔心地說:“您…您在這裏還好嗎?我正想法子托關系…”
顧榛微笑到:“你放心,他們不會為難我的。”
李雅舒展了眉頭:“那就好,那…那我去忙了。”
見顧榛颔首示意,李雅推動板凳起身,正要轉身時,她聽見後方穿來篤篤響動。
李雅回頭,顧榛面容急切,一只手抓緊話筒,另一只用力捶窗戶,旁邊獄警大步跨上前去阻攔。
李雅連忙拿起話筒,顧榛說得飛快卻語氣認真:“李雅!無論多忙也不能把囝囝帶到工作場地!”
李雅腦子懵神,顧榛又捶向窗戶提醒她。
在獄警拉走顧榛的同時,她提高嗓門不住點頭:“我知道了老師!我知道了!”
顧榛在看守所渾渾噩噩過了近半個月。
有時,她會通過熒光屏了解陳安霖的一點情況,但多數時候她都處于放空狀态。
偶爾,她會夢見上一輪。
囝囝染上病毒,因為嬰兒抵抗力差,兩天後便去世了。她第一次感受弱小的生命在懷裏逐漸消逝,那種無力和絕望讓她失去了贏得游戲的信心。
章晟穿成李雅的丈夫周喻,面對這樣的變故只能安慰她:“沒事的…我們還沒輸。”
窗臺白色的簾子飄過,顧榛視野轉成一片茫茫雪地。
這是丘躍市的初雪。
那時,李雅的老師元妙研究出抗病毒藥物,投入了批量生産,顧榛覺得HE的曙光就要來了。
章晟下了班,約她去咖啡廳吃飯,她欣然同意了。
她在一所幼兒園鐵門前等他,章晟撐着紅傘一步步走來。
顧榛抖抖羽絨服上的雪花,高興地迎上:“怎麽才來?趕緊的,估計這游戲快結束了,咱用游戲角色的錢體驗一把富貴生活!”
章晟微笑着,待她轉過身,突然,背後像是插入了什麽。
顧榛一時愣神,伸手摸了摸胸口。
有雪花落在指尖,被血染紅。
胸口痛楚越來越大,顧榛幾乎提不上呼吸,耳邊卻聽見章晟說:“是你害死了囝囝,我殺了你!”
顧榛難以置信地扭頭,章晟說完後關閉了讀者視角,在她堕入黑暗前,嘴唇一張一合,說了句話……
顧榛猛地睜開眼!
她從硬得硌人的床上坐起,鐵栅欄外的水泥地上出現了人影。
顧榛擡頭看去,張警官打開門鎖走到顧榛面前:“元教授,您可以出去了,上層決定改為監視居住,就是您有自由活動範圍,但必須随傳随到。”
說着,他給顧榛手腕戴上手表似的東西:“紅點亮起時,您必須到就近警察局接受審問。”
顧榛怔怔地看着手腕:“為什麽…突然要放我出去?”
張警官表情頓時深沉:“元教授,您說得沒錯,病毒确實蔓延了。”
顧榛不解:“孟今大規模感染了?”
張警官雙唇緊抿,呼出深長的氣,搖搖頭:
“是…但是…”
他頓了頓繼續說,語氣越發凝重。顧榛聽清後,瞪大了雙眼——
“丘躍市也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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